“现在要去做什么?”花柳龙甩飞手里的烟蒂,朝夏洛克问道:“阿蟹讲,让我听你的吩咐做事。”
夏洛克抿着嘴唇,用粗壮的手指用力搓着脖颈,保持这个动作足足几分钟,直到脖颈的皮肤都被搓得变红才停下来,双眼定定得看向花柳龙:“按照你讲得,阿蟹应该就快出来,回坟场。”
花柳龙愣住:“回坟场?做咩呀?把埋好的那家伙再挖出来?”
夏洛克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朝着远处走去,花柳龙连忙快步跟上去,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这条街上被挂在树干上“执骨”的几具骸骨,被夜风轻轻吹动,发出喀拉喀拉的轻响,像是亡者在低语。
回到了跑马地坟场时,看守墓园的鬼佬伊桑仍然趴在满是狼藉的桌面上鼾声如雷的昏睡,夏洛克没有让九纹龙走进来,而是自己先蹲下看了看伊桑双脚的鞋底,确定这家伙始终没有离开房间之后,这才脱掉西装外套挂在一旁,拧开瓶威士忌,猛的朝嘴里灌下去,直到大半瓶威士忌都灌进了胃里,这才忍着呕吐的冲动,走出房间,对外面的花柳龙说道:“你懂功夫是吧?”
“懂。”花柳龙被夏洛克开口冒出的酒味冲到,用手扇着风说道:“是不是要打鬼佬?”
“不是打鬼佬,是打我。”夏洛克对花柳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打昏我,回去见到阿蟹,就对他讲,不认识我,未听过我这个人。”
“你装醉酒不就得啦?”花柳龙越过夏洛克,喵了一眼房间内的景象:“反正鬼佬都已经醉死过去,最多就装昏咯?”
夏洛克看到花柳龙没有动手的打算,自己转过头,用头稍稍用力撞了一下墙壁,顿时吸着冷气缩回来,用手揉着额头:“痛,自己果然难下手。”
花柳龙也笑了起来:“去里面装醉好啦,这里……”
他以为夏洛克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个肥仔揉了几下额头就放下手,脑袋后仰,随后一个前冲的动作,前额狠狠撞在墙壁上,随后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额头处被撞破一道血口,鲜血汩汩流出!
不过夏洛克仍然没有昏死过去,抬起昏昏沉沉,沾染了鲜血的眼皮,目光有些茫然的望向立在面前的花柳龙,手则不断扯着花柳龙的裤脚。
花柳龙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到夏洛克的动作,猛地抬起脚,狠狠跺在夏洛克的头上,把对方一脚跺昏过去。
看到夏洛克躺在血泊中再也没了动作,花柳龙深吸一口气:“这个世界都疯咗,一个个后生仔,比江湖人都要心狠手辣。”
随后快步离开了天主教坟场,只剩房间内醉到不省人事的守墓人,与倒在房间外流着鲜血的夏洛克。
……
“其他的问题留到法庭讲,我现在要担保我的当事人出去,至于十万港币的下落,我们也会明天正式向警局报警,请求警方调查清楚。”两名律师从会议桌前站起身,对郝维德开口说道。
郝维德看了眼已经冷汗淋漓的欧凯光,对两名律师和四名鬼佬警察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我想欧凯光警员今晚也会重新向我一下,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由律师陪同办过担保,走出差馆的大门,盛嘉树看向门外由白俄警察做保镖,叼着薄荷烟,屈身蹲在地上,用发梢正逗弄一只流浪猫的谢青鹭:“多谢谢小姐。”
“不用客气,朱先生的意思,你帮他在酒桌上吓了吓那些老朋友,他也帮你吓一吓这些小喽罗,算是扯平。”谢青鹭站起身,看向盛嘉树身后的两名律师和四名鬼佬警官:“辛苦两位律师,也辛苦五位警官。”
那名见习帮办走到盛嘉树的面前,帮盛嘉树整理着西装,同时把自己手里的钱票装回盛嘉树的口袋:“下次小心些。”
盛嘉树朝这个不过三十岁左右的鬼佬笑笑:“谢谢关心。”
“英国警官都能替你做事,阿姐你到底什么来头?”盛嘉树走过去,压低声音对谢青鹭问道。
谢青鹭双手整理着头发,朝盛嘉树笑着说道:“你刚刚从内地来,未见过世面罢,这四位警官叫做香港警察总部特务警察,是允许被人雇佣的,只需要向警察总部支付一笔费用,签订雇佣合同,再承担他们每日的薪水,提供住处和餐饮,他们就和保镖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价格有些高,走罢,车在路边,我送你回酒店。”
“多高?如果价格不是吓死人,我也准备雇佣几名。”盛嘉树扭回头看向几名鬼佬警官,发现他们听到谢青鹭把他们称呼成保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
“四名英国籍警官,每人每六小时薪金30元港币,那名白俄警官,每八小时二十五港币。”谢青鹭与盛嘉树两人朝着路边的汽车走去,边走边介绍道:“这两名律师,每日每人佣金七十港币。”
原来从1930年开始,香港警察总部就开始对外提供警察雇佣业务,大概可能因为香港没有保镖公司,而当时香港时局又颇为动荡,动辄出现绑架勒索有钱人的案件,有钱人想要有可靠的人对自家进行二十四小时保护,香港警察总部干脆直接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推出了特务警察业务,而且按照当时警队人种不同,特意根据人种划分了四种雇佣套餐,第一种,英国籍警察,每名每六小时港币八元,第二种,白俄警察,每名每八小时收费港币六元,第三种,印度警察,每名每八小时收费港币五元,第四种,华人警察,每名每八小时收费港币三元,而当时普通技术工人的月薪为港币二十元左右。
而且除了支付薪水之外,还需要包办特务警察的住处,餐饮,以及按照特务警察的薪水,向香港警察总部缴纳一笔雇佣费。
按照战后每六小时薪金三十元的价格,今晚谢青鹭带来警察局的四名英国警官,一名白俄警官,每个月不算食宿开支和雇佣费,只是付五人的时薪就需要支付三万多港币,九龙那些楼龄老些的唐楼,价格也不过才三万多港币一栋!
“朱先生是担心回香港有人对他不利咩?今日返港就急忙雇佣了五名鬼佬警官?”盛嘉树一边伸手帮谢青鹭拉开汽车的车门,一边疑惑的问道,刚问完就停口,略有迟疑的再开口:“不要告诉我……”
“朱先生是从三四年开始雇佣这些人,已经十多年,去重庆时都带了两个在身边,剩下的放回英国休假。”谢青鹭上车前看向盛嘉树:“刚刚雇佣的人,哪会帮你取走钱票,坑里面那个小差佬。”
盛嘉树挨着谢青鹭坐进后座,啧啧有声:“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想象不到。”
那名白俄警察坐上驾驶席发动了汽车,另外四名警察和两名律师,则上了另外两辆黑色的美国霍顿轿车。
“盛阿蟹,你不是讲那个杨震峰要斩死你咩?”谢青鹭转过头,打量着盛嘉树的侧脸:“为何他都抓到你却没有动手?难道是因为你生得靓仔?我可是因为你说要被人追斩,才特意跑过来看戏的。”
盛嘉树靠在靠背上:“那位杨老板,是想要等过几日风平浪静之后再动手,不过没关系,你中意看戏,很快就能再看到,不过是反过来,等我追斩他。”
“讲清楚,朱先生的人情已经还清,八万港币你也要按时还给我,你如果再被人抓,不关我事哦。”谢青鹭似笑非笑的看着盛嘉树说道。
盛嘉树点点头,扭回头与谢青鹭的眼眸平静对视:“明白,戏台已经搭好,朱先生同谢小姐坐在台下专心看戏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