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Sir想喝点儿什么?”盛嘉树立在客厅的橡木酒柜前,打量着里面的藏酒,嘴里对坐在沙发上的欧凯光问道。
欧凯光没有盛嘉树这么气定神闲,心烦意乱的打量着这套客房的布置,嘴里说道:“你未打电话告诉杨震峰差馆里发生的事吧?”
“欧Sir是希望我打给他呢,还是不希望我打给他?”盛嘉树打开酒柜,从里面选了一支苏格兰单一纯麦威士忌,又单手拿起两支酒杯,朝着欧凯光走过来。
欧凯光望着盛嘉树:“杨震峰真是个扑街,你这种人他都能看走眼,当你是老千!”
“他未看错,只不过没想到我这个老千的胃口过于大了些。”盛嘉树朝两支酒杯内倒着威士忌,嘴里说道。
欧凯光看着盛嘉树倒酒,嘴里说道:“只是两个大状外加四个鬼佬跑去差馆吃碗红豆沙,我就要拿二十万港币出来收拾首尾。”
盛嘉树端起一杯酒递给欧凯光,笑着说道:“欧Sir是准备自己出这笔钱?”
“如果真的自己出这笔钱,就不会来见你,你如果未想好,也不会打电话提醒我啦?”欧凯光接过酒杯,对盛嘉树说道:“大家都是小人,不妨讲直白些,你到底要做咩?”
盛嘉树端起自己的那杯酒,观察着杯中的酒液:“杨震峰今晚被杀,他的生意和财产归欧Sir,二十万港币,我知道凭欧Sir你的身家,一定拿的出来,只不过拿的不情愿而已,所以没关系,算是我暂借,等我过段时间,替你分担十万块。”
“杀了杨震峰,你有什么好处?”欧凯光盯着盛嘉树:“你如果不讲清楚,大家怎么合作?”
盛嘉树自己举着酒杯朝嘴里送了一口:“我只要他这个人死,欧Sir应该清楚才对,我拿下了东华三院的生意,那笔生意本该是杨震峰的,半路被我这个程咬金杀出来截胡,怎么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有他消失,我的生意才做的安心。”
看到欧凯光没有接口,盛嘉树继续说道:“长生行虽然是个小行当,但是生意做到杨家这样规模,家中浮财现金怎么也有三五十万,现在欧Sir刚好又有个足够合理的借口去抄家,不会想错过吧?如果你不做,我可以另外联系其他警官,比如,和我一样祖籍东莞的探长刘福,我想他应该有兴趣。”
“你认识福Sir?”听到盛嘉树嘴里冒出的名字,欧凯光像是猛然回过神来,双眉一挑,盯向盛嘉树,嘴里问道。
盛嘉树口中的刘福,是不久前刚刚被总华探长姚木从离岛梅窝警署被调来油麻地警署任职的华探长,刚一到任就与盘踞在油麻地多年,靠黄赌毒为生的和字头社团撕破脸,大家都以为刘福会被和字头搞到狼狈不堪,结果没多久,几名和字头大佬就乖乖摆和头酒向刘福服软,让很多江湖人大吃一惊,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江湖大佬会怕一个从乡下差馆调来的刘福,但是同在警队任职的欧凯光却知道,让那些江湖大佬服软的,不是刘福这个人,而是刘福背后的靠山,如今驻扎在九龙,等待转运北上的十万国民党官兵。
“香港只有这么大,想认识一个人很容易,这么大笔好处送上门,仇人都能变黄纸兄弟。”盛嘉树笑着说道:“你觉得呢?”
欧凯光端着酒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盛嘉树,嘴里一字一字的说道:“今晚整件事就是杨震峰勾结文家人假借报案,实为谋财,被我慧眼如炬发现破绽后,急于找你这位苦主灭口,恰好遇到开山虎去向你收数,担心债主被杀,人死债消,所以开山虎仗义出手救人,双方混战中,杨震峰被误杀,开山虎也重伤不治。”
“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亲手去差馆送面锦旗给你,八个字,正义卫士,社会良心。”盛嘉树端起酒杯朝欧凯光示意道。
欧凯光也举起酒杯,与盛嘉树手中的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随着酒杯碰撞响起的,还有欧凯光的话语:“保护像盛先生您这种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是我做差人的天职。”
……
“虎哥。”花柳龙脸上挂着奉迎的笑容,略弓着身,挑开赌档档口的布帘,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亲热的朝正在围着一台机器打量的开山虎叫道。
开山虎手里抓着一本说明册,此时如同看天书一样,朝旁边的小弟骂道:“挑!搞了几个钟头都搞不明这东西怎么用?你老母,明日把商行伙计抓来,让他讲清楚!做事无头无尾!”
“这是乜嘢高档货呀,虎哥?”花柳龙走过来,先是朝开山虎递上一支香烟,帮对方点燃,这才站在旁边打量着桌上这台大小如柜式收音机,一侧探出一条橡胶管的机器。
开山虎示意几个手下把这台机器搬走,这才叼着烟看向花柳龙,笑了起来:“当然是高档货,商行卖三千多块。”
“三千多块?什么东西咁贵?原子弹呀?”花柳龙听到开山虎说出的价格,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开山虎用手拍拍自己的裆部:“报纸上讲,这机器叫真空水治机,专门用来帮男人的宝器增大,大到好似鬼佬那条一样。”
“不会吧?”花柳龙惊讶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机器:“真的用过就能大过鬼佬?”
看到花柳龙一副听傻的模样,开山虎得意的笑了起来:“是真的,我之前帮我女人买了一台这家商行卖的天乳牌健美器,用了一个月,我女人那对波真是大了足足两圈,我见到女人用的机器有效果,所以帮自己也买一台,你也知,我女人多嘛,怕喂不饱他们,喂,半夜三更跑来做咩?又借钱?”
花柳龙低头看看自己的裆部,又看看被两个开山虎小弟搭走的机器,最后又低头看看自己裆部,叼着香烟自言自语:“如果我搞一台机器帮自己增大些,再去南华会游泳场游泳,那些女人还不马上就冲上来围住我?”
“喂……”开山虎伸手拍了一下花柳龙的裤裆:“动心呀?”
花柳龙回过神来,朝开山虎露出个笑脸:“虎哥。”
“在问你呀,半夜三更跑来见我做咩呀?”开山虎坐到一张赌桌上,朝花柳龙问道。
花柳龙露出笑脸:“还钱,我是来见虎哥你还钱嘅。”
开山虎楞了一下,打量着花柳龙这身破破烂烂的扮相,狐疑道:“还钱?看你这副模样,仲惨过借钱的时候,真的有钱还?”
“有嘅有嘅,虎哥记不记得阿蟹,就是同我一起借钱的那个。”花柳龙尴尬的搓搓手,开口说道:“那家伙靠借来的钱结识了大水喉,还拿下了东华三院的代办葬礼生意。”
开山虎听完脸上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点点头:“没想到,师傅的女婿居然是老千,不过讲清楚,现在还,也要付足整月的利息,本息加一起,九千一百块。”
“明白,不过虎哥,需要你去长生店收钱,那家伙把借来的钱花光,现在是大水喉帮他还账,那个大水喉只肯见到债主再付款,阿蟹身上没有钱,而且……还希望虎哥你答应一件事。”花柳龙语气有些踌躇的说道。
开山虎打量着花柳龙,弹了一下烟灰:“讲。”
“就是能不能你见大水喉时,讲我同阿蟹连本带利欠你一万五千块,等那家伙付了钱之后,虎哥你再给我五千块,那九百块就当我孝敬虎哥你,辛苦虎哥半夜同我走一遭。”花柳龙嘿嘿笑着,边笑边挠了挠头。
开山虎听完之后嘿嘿笑了两声,打量着花柳龙笑道:“想要报花数,钓水鱼?阿龙看来你以后不想做打仔,想食脑?”
“这种事虎哥你见多识广,比我经验多,辛苦虎哥你同我走一遭,再晚我怕水鱼脱钩呀。”花柳龙双手作揖,朝着开山虎恳求道:“救急呀虎哥,万一脱钩,我连你的贵利都还不起,你就亏大啦?大不了我明日请你同师傅去酒楼饮酒啦?”
开山虎吐出个烟圈,从赌桌上跳下来:“阿成,阿威!把花柳龙那张借据找出来!同我走一遭深水埗!”
两个随身的小弟打开保险箱,从里面翻出花柳龙签字的借据交给开山虎,又从赌档的赌桌下抽出两把西瓜刀,当着花柳龙的面塞进后腰,花柳龙尴尬的咧咧嘴,半是提醒半是抱怨的朝两人说道:“喂,藏好些,不要到时吓到大水喉,就算不用刀我都打不过虎哥啦,整个尖沙咀边个不知,虎哥最能打的嘛!”
“小弟嘛,谨慎些总是好的,你不出来捞,当然不知,现在江湖上乱的很,不知多少人想看你虎哥我跌倒再也爬不起。”开山虎笑着揽住花柳龙,朝赌档外走去。
花柳龙被开山虎搂着朝外走,认同的点点头:“凭虎哥你的名头,一定很多人都想你出事。”
刚走出开山虎的赌档,花柳龙就看到街边的煤气灯柱下,湖南佬穿着自己那身西装,气喘吁吁的弓着身子喘气,旁边还倒着一辆日本产的宫田老式自行车,看样子就知道,应该是从深水埗通州街一刻不停的骑单车赶了过来。
花柳龙先是朝开山虎笑笑,递上一支香烟:“虎哥先食支烟,那是我兄弟,现在跑过来,该不是报信,大水喉出问题了吧?”
开山虎接过烟笑笑:“兄弟,你的大水喉出问题,钱也是要还的,我等你进去见我讲清楚。”
说完转身带着手下又进了赌档。
花柳龙快步走到湖南佬面前,拉扯着对方穿过马路,直到站到街对面,才压低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不是让你同其他人守在长生店,等着杨震峰赶过去吗?”
“龙哥,杨震峰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但是现在,寿仁长生店外先来了三四十个江湖人,据说是他那个保镖杜润棠的字头兄弟,来保护杨震峰。”湖南佬弓着背,低着头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句话:“那个姓欧的差佬讲,如果我们搞不定那些人,今晚他不会帮手做事,怎么做,是不是我开枪吓跑他们?”
“不能开枪,开枪就麻烦大了,是不是想浪迹天涯?”花柳龙摇摇头:“我去见阿蟹,这种事交给他这种聪明人去头疼罢,从丢掉那份工的晚上开始,我就已经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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