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少广、元还是方程,都已经是已经存在的词汇和内容,九数中的方程的意思其实更像是方程组,所谓“二物者再程,三物者三程,皆如物数程之。并列为行,故谓之方程”,此时已经存在的题目基本都是和实际的生活有直接关系。
就像是说有多少上等禾、多少中等禾、多少下等禾,然后给出三个量,最后询问上中下三种禾每捆出多少米。
不管是少广、元还是方程,都不是泗上创出来的词汇,而是原本就已经存在的。
庶君子随意翻看了几页,前面的内容还是很容易看懂的,后面的内容就开始逐渐复杂了。
《类圆少广术》主要是关于一些简单的椭圆、抛物线之类的计算方法,因为暂时的深度只涉及到二次方程,所以并不是很难。
之所以墨家能弄出《类圆少广术》,源于墨子对于光学的研究,光学八法中的“焦点”的概念引申出来的不规则的凹面镜问题,以及这几年逐渐发展起来的青铜火炮和弩箭的望山计算等。
《论博戏》则是一些关于简单概率学的内容,这个也是深入浅出地从现在流行的一些赌博的方法弄出的“赌博内蕴含的天志”的问题。
至于最后一本《元方程与数之虚实》,则算是一直难以解决的一元三次方程的开端,里面着重讨论了一下“存在”与“不存在”的一些数的问题,比如诸夏极为发达的笔算开方的问题中的负数开方。
这种问题追其根源,源于辩术和逻辑,墨家有这个基础,才可能弄出来这么奇怪的问题。
数学本身不是科学,更像是一套哲学体系。科学本身也不是结论,更像是一种可以验证和自我融洽的逻辑解释。但前者却是后者的基础,因为几何和九数不会骗人,剩余的不管是眼睛还是耳朵都可能骗人,就像是当年草帛刚弄出来的时候那个“影不徙”的解读。
在一叠厚厚的书本之中,还有一封庶君子的先生写来的信,上面大致介绍了一下泗上的一些事,后面主要就是说“庠序”明年开始就要正式收学生了,一些人经过核准之后不需要再行考核可以直接进入庠序中学习。
里面再多的内容没有透露,但庶君子明白这个名单里应该会有自己。
信上,先生又叮嘱她,时不时就要计算一些九数,免得手脑都生疏。
她折好信,看着那几本一开始深入浅出多是她学过的内容、但是后面逐渐深奥的书本,苦笑道:“也不知道到明年能不能看完一册。”
…………
另一间屋子内,几名在云中的墨家高层正在听从高柳地区来的一名墨者讲一些事,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兴奋的神情。
“应该最迟明年春上,大量的人口就要迁过来。云中的人口可能是最多的,因为这里毕竟已经有了一座小城,也有一定的粮食。”
“趁着这一次仲秋聚餐,主要是要让云中的民众明年尽可能地多种一些地,尤其是土豆之类的可以充饥熬过第一年的作物。”
“上面会拨一些钱,尽量不用一些强制的手段,但是如果给予利益仍然不够,那就尽可能发动民众。”
特派到此的那个墨者又着重地谈道:“云中和南海不同。南海允许大型的庄园雇佣人、甚至默许当地的百越人进去劳作。”
“但云中不行。云中的位置重要,必须保证足够数量的自耕农、良家子。可以互助成社,但尽可能要避免出现佣耕的情况。”
“云中不是来赚钱的,赚钱得利可以去南方。云中是要保证土地、人口,至于财富那是泗上和南方要考虑的事。”
“一则这里荒地多,人口少,一旦允许佣耕,那么佣耕者实在是难以耕种自己的土地。已经得到佣耕之利的人不会允许人口离开他们的土地,否则这地就没有产出。”
“二则这里靠近阴山,胡人常来劫掠,需要足够的人可以从军。这是重中之重。”
“这个钱,我们来出,就是为了防止只管人迁到这里,却放任他们成为当地这些人的佣耕者或者半奴隶,那样的话,将来会积攒很深的矛盾。”
大致讲了一下其中的道理,这些人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考虑了一下这里的人口和产出,算了一下道:“如果全部种植土豆的话,倒是可以迁徙来两万口,保证明年饿不死。再多的话,怕是不行。”
“这里远离城邑,黄河虽近,但是上游并无城邑,沿河而上这里地势险峻,也是在难以运输。”
特派而来的人道:“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一部分人要先迁徙到高柳,等到后年才能继续向这边迁徙。两边的压力都会很大,但这件事必须要做好,你们尤其是要做好准备。”
“没有吃的,是要死人的。胡人那里实在是得不到什么东西,胡人吃肉的不多,多是靠奶度日。”
“再一个就是冬天时候,就要迁来一部分高柳地区的人,预备明年开春的开垦。”
“住处、取暖,都要解决。这都要靠你们。”
“忙完秋收,立刻组织人砍柴,用来抵过去铁器的账目,或者直接给钱。但就算是给钱,也得把道理讲清楚,一则是为了钱,二则是为了义。”
“没有钱,有的人便不愿意做。”
“没有义,有的人也不愿意做。”
“熬过今明两年就好了。虽然有提前准备,但也只能靠你们了,运输不易,粮食运到这里价格要翻几倍,好在云中的民众如今存粮不少,趁这个机会,也摸一下云中的家底。”
一直在云中地区潜伏的那几名墨者想了想道:“若是这样,那就只能发动民众了。只是……云中本地赵人官吏……”
特派至此的墨者摆摆手道:“不用管他们。明年他们就要离开,现在直接明白地告诉他们,这里我们说的算。过不了几天,会有几个连队来这里,你们不用担心。”
“用适的话,以前我们是无冕之君,现在我们要直接正大光明地做有冕之君了。换个想法、换个态度和赵氏的官吏打交道就好,有些事不必遮遮掩掩。”
特派过来的墨者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若是在中原能有这样的局面,事情便简单的多。有钱就能买到想要的粮食,尤其是齐鲁卫宋等地。”
“可这里,有钱也难以做成事。上游没有城邑了,不能沿着上游运输。下游的话,又不可能运过来,大河曲折这里是最难走的一段。”
“但钱……真要是买的多了,钱本身也只是个等价之物,也亏得咱们五年前就开始在这里布局,至少可以把钱花出去。”
“上面也知道你们很难做,但既为墨者,困不困难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一回事。”
这五年的时间,云中的改变就是生产力的提升,大量的铁器以先用后还钱的方式推广,使得云中出现了存粮、出现了钱粮铁器的交易,之前在这里投入的大量金钱,现在终于要到了用的时候了。
做不好的话,整个墨家在赵国的布局都要受到影响。
云中以上的九原、河套地区,都是很好的可以农耕的土地,尤其是新种植技术和新作物推广之后,诸夏的农耕文明一定会在这里站住脚。
可万事开头难,这最难的开头能不能做好,就只能靠在这里的五六十个墨者了。
至少,现在只能靠他们。
短暂的讨论之后,一云中的墨者道:“人手也不足,高柳那边还要再派人来吧?”
试探着问了一下,既是诉说一下困难的事实,也是想侧面问询一下自己这些人的安排。
特派过来的墨者笑道:“何止高柳。泗上那边也会派人来的。高柳的人手一旦再涌入数万人那也不够,泗上那边应该早做了打算。”
“顺带着,我再宣读一些暂时的人事安排,你们到明年夏天,可能要被调回泗上,重新学习。”
若是别人听到重新学习这样的字眼,难免会觉得墨家的事实在太多,要学的也太多。
可在这些人听来,却是一件大喜事,调回去学习意味着他们可以步入更高一层,在墨家已有的体系之内,学习意味着前途。
他们并不知道整个赵地墨家已经控制的地区,许多人都接到或者提前被通知了明年要回泗上或者高柳学习的调令。
这一次齐墨之战结束后,墨家急需至少一倍以上的干部。淮北、河套云中、莒等地都需要大量的干部,这也算的是上一些人的机遇,急剧扩充的地盘也带来了许多人提升一步的可能。
泗上的教育体系可以保证大量的“候补官吏”,但是从“候补官吏”变为合格的官吏,还是需要足够多的引路人,即便泗上之前的许多部门都存在一实一虚两套班底,可真正用起来的时候还是捉襟见肘。
云中的这些人吃了五年的苦,虽然有利天下之心,但也不可能让他们没有什么盼头,只讲义不讲利那很难。
这几人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特派来的人便拿出一个小纸本道:“你们在这里很久了,一些事我也和你说了,现在说说你们的想法吧。畅所欲言,只为了能把事办好。子墨子不是说了嘛,重要的就是把事办好,至于之前天下的赏赐、爵位、权力,那不过都是为了把事办好而授予的,并非是单纯的奖赏。”
“说说看。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解决粮食问题、当地人和后迁来的人的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