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察觉到,最近老板的生活作息异常规律。
经常熬夜工作的他时而给老板发几条工作上的相关信息,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才有回应。老板抽屉里的零食没了,老板每日必备的饮料换成了白开水,某天,涂南给他发信息的时候,老板竟然说他要去晨跑,没时间。
晨跑
确定他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而不是被管束得规规矩矩的高中生吗
涂南的震惊迅速在小圈子里蔓延开,每当程隽没能及时回复信息的时候,涂南和傅子澄他们几个便在群聊群里意味深长地聊天。
“又去晨跑了吧。”
“不,这个点不早了,可能在午睡吧。”
“吃健康餐,没地沟油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老板辛苦了”
涂南已被移出群聊,傅子澄已被移出群聊,焦樊已被移出群聊
涂南最震惊的地方在于,他和程隽从学生时期便相识,那时候的程隽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被约束,三天两头地找不到人,连教导主任都过来劝他参加竞赛,他说不去就不去,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就这样,程隽的第一名从高一到高三,始终稳稳地压着第二名涂南一头。
涂南也问过他,如果不想出风头,为什么不考得低一些呢。
程隽一手握着书,斜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表示,太麻烦。
做错题会挨骂,会被叫到办公室,会写罚抄会在离开教室的时候被骂得狗血喷头说不定还会叫家长。成绩优异的学生是有特权的,只能说涂南不争气,自己没本事考不到第一名。
在学生和老师心目中的高岭之花程隽在此刻忽然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用慢吞吞的语气问道:“这么简单的题,你是如何弄错的”
涂南:“”靠
涂南抑郁了。
涂南从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从此之后变成了程隽的小跟班,他想跟着程隽一定有搞头,组团装逼多帅气。事后果然,涂南跟着程隽一起上大学,一起创业,一起开公司眼睁睁地看着小公司以令行业里震惊的速度崛起。
他可真是服气程隽,决定以后的事业都要单方面跟程隽绑定,哪怕势头最好的时候也没想过自立门户。他涂某人表示,心甘情愿地当程老板一个人的舔狗。
舔狗什么的,说一辈子,就他娘的得是一辈子
现在,目送着程隽被管束得像是去了全封闭式的中学,涂南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老板不耐烦,怕他会跟嫂子吵架尽管涂南的大脑里还没能勾勒出程隽吵架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午饭的时候,涂南正好打算过去看看老板最近怎么样。
拐过拐角,远远地看到嫂子跟老板面对面地站在走廊。
阮啾啾抬起头说:“有按照我的叮嘱吗”
程隽:“我想”
阮啾啾:“不,你不想。”
程隽:“”
按理说,以往这种时候,程隽别说多说一句话,连人都懒得理会。涂南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跟阮啾啾相对娇小的个头相比,程隽高一些,他双手抄兜,听着阮啾啾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用无声的沉默试图抵抗阮啾啾的法西斯专政。
涂南这一回是真正看清程隽的表情了。
在外人看来,程隽这种不咸不淡的模样,搞不好就是不太高兴。涂南跟着程隽这么多年,对程隽也算是了解许多,程老板的脸上哪有半分的不情愿,被阮啾啾管束着,他乖顺得不像话,表面上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实际上心情是最好的时候。
涂南上一次看到程隽这副表情,还是公司第一次研制出来的游戏大获成功的时候。
涂南:“”
用一个略显猥琐而又不是很恰当的词来形容此刻的程老板
他是在暗爽吧是吧
不对,程隽都被管得这么严严实实,高兴个什么劲
单身狗涂南茫然地望着程隽跟在阮啾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门被关上。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学生时期,程隽那张温温吞吞的漂亮脸蛋没什么表情,指着涂南本来打算请教他的难倒全年级的一道数学大题。
你连这个都不会
这个都不会
都不会
不会
这道题太难了啊单身狗不会做啊
坐在办公室的阮啾啾忽然转过头,疑惑地来回张望:“奇怪,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一声狗叫公司里不能养狗吧”
程隽淡定地吃着煎蛋:“听错了。”
“也是。”
最近,阮啾啾在生活作息和饮食方面严格地要求着程隽。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这么严格,只是想把标准提高一些,等着程隽讲价还价,不料都过去了好几天,程隽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阮啾啾不让吃,他也就没吃过了。
这样一来,阮啾啾还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偶尔吃零食也没什么的。但是尽量多喝白开水,少喝饮料比较好。”
程隽淡定地偷了阮啾啾餐盒里的一块鸡肉:“好。”
阮啾啾:以为她瞎吗
为了表扬程隽最近的表现,阮啾啾决定给他买几块小蛋糕。作为惊喜,阮啾啾当然不能说出来,她已经想好等会午睡结束,借故出门一趟。
不知何时,程隽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羽绒服,里面套着卫衣,手指冰冰凉凉。
伏在桌上的阮啾啾正睡得熟。
他安静地站在身后,沉默片刻,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一副要揉揉她柔软头发的模样。窗外碎金般的光洒落进来,两人的背影镀上一层朦胧的柔光,让这场景看起来绝美。
下一秒。
脖颈处的皮肤被冰冷的手指覆盖住,就像是冬天被从衣服领扔进去一个雪球,彻骨的寒冷冻得阮啾啾一个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干嘛”阮啾啾怒气冲冲。
程隽:“叫你起床。”
阮啾啾:“”
这狗男人还是吃垃圾食品吃到死算了。
程隽是挨了一锤才从阮啾啾办公室出来的,阮啾啾真不明白他没事找事有什么意思。迎面撞到多日不见的顾游,两人四目相对,顾游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试图找一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僵持:“我是来找涂总”
程隽一手抄兜,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一副懒得听他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顾游:“”
好像,又双叒叕次被忽视了。
下午的工作比较忙,阮啾啾没时间出门,待到下了班,她看一眼手机,估摸这个点还能买到蛋糕,便让程隽在公司门口等着她,两人可以顺路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仲春时节,三天两头的大风天,刮得阮啾啾瑟瑟发抖,一阵透心的凉意。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快步进了蛋糕店,买好一块奶油慕斯,一块半熟芝士,一块千层蛋糕。店员打包好之后,阮啾啾拎着几块小蛋糕,哼着歌,愉快地朝着公司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她远远听到众人议论的噪杂声,就在嘉澄的大门口,零零散散地围上去一些行人,隔着不过几米的地方,一辆红色的轿车撞在了路灯上,车头被撞得凹陷进去,满地碎片,凄凄惨惨。
阮啾啾一瞬间就想到那晚差点儿出车祸的恐惧。
她的心跳加快,莫名地,有一种恐慌笼罩在心头。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越走越心慌,直到最后,干脆小跑着冲上前。
“太惨了啊,被撞成这样,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不会是嘉澄的员工吧,在大门口出了车祸。”
“看起来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啊。”
“就是”
阮啾啾腿软了半截,她快步挤进去,终于看到是怎样的一副场面。趴在地上的男人已经陷入昏迷,浑身是血,他的卫衣被染红一片,黑色的羽绒服刮出好几个洞,白色的绒毛挤了出来。
他的身材瘦高,黑色的卷发散乱,挡住了面容。
阮啾啾怎么能忘记,今天的程隽就是穿着这样一身来到她的办公室的。
她失了力地跪倒在地上,连忙掏出手机拨打120急救。心慌得厉害,就连手指也在颤抖,莫大的悲伤从胸口涌起,堵得阮啾啾双手发麻,说不出话来,眼泪簌簌地顺着脸颊滑落。待到拨通电话,阮啾啾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一边哭一边说坐标,求他们赶紧过来,伤者快要不行了。
阮啾啾的哭声在一片的议论声中如此显眼,周遭的人不禁继续怜悯地议论起来。
“是伤者家属吧,估计是女朋友。”
“太可怜了”
“唉”
涂南是跟着程隽一起出门的。程隽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涂南依然美滋滋地在身旁说:“我跟你讲,我可能也要恋爱了。”
程隽没有搭理他,而是戴上了耳机。
“老板你都不好奇的吗老板求求你快问我一声吧,我不容易啊。”
涂南一脸的急切:“我觉得我秘书在暗恋我你知道不是我感情太迟钝了,才没发现她竟然对我潜藏着如此之深的情感”
程隽换了一首歌,重金属的音乐压住涂南的声音。
涂南哭丧着脸。
他还想讲讲自己的心理路程呢
两人从大门出来,便看到马路上围着一群人,一看就知道是车祸现场。其中,一道嚎啕大哭分外明显,听得人也不由跟着悲从中来。
涂南没忍住跟着多看了两眼。
然后。
涂南:“咦那不是嫂子吗”
程隽摘下耳机,顺着涂南指的方向,便看到人群之中,阮啾啾正跪在地上哭得伤心。
涂南:“”
程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