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兮语眼睑微微掀起。
屋顶的白炽灯光过分刺目,她坐在地上,只能看到男人被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掠过视野。还有指骨上拎着的酒斗。
没有言语,只有沉冷的步伐声,清脆的器皿碎裂声,激烈的木桌相撞声,以及谢沣不曾间断夹杂着凉气的痛呼声。
疼,疼得要命,仿佛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断裂开来,他不断往角落瑟缩,额边冷汗直流,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面前的人俊美如神祗,但漆黑森然的眼神却仿佛修罗一般,满含令人心惊的戾气。
“你是不是想死。”男人很轻地说道。
空气中温度尽失,谢沣心脏停摆一拍,眼睁睁地看着那坚硬的酒斗从头顶掼了下来。
眼前一黑,有粘稠的液体顺着睫毛流下来,谢沣头晕目眩。
“谈总……”凭着本能,他匍匐地面,抓着那人的裤脚求饶,“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她是……对不起,对不起,请您放过我……”
谈隽池丝毫不为所动,抓着谢沣的头发往墙上用力撞。
“啊!”
“求求您……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
沉重的巨大响声彻然室内,谈隽池的面色始终未起一丝波澜。
刚开始谢沣尚还在叫喊,后来音量却逐渐小了下去,倚靠着墙半阖眼睑,呼吸低而微弱。
血色缓缓蔓延,染红了白墙。谈隽池漠然地注视谢沣片刻,起身,将壶斗里残余的液体从他头上浇了下去。
“你该庆幸不是在地下城遇见我。”
温兮语在昏迷的边缘徘徊,意识将沉未沉,有熟悉且让人安心的雪松气味潜过来,接着一人俯下身,不言不语,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
“哥……哥哥……”
她哭着搂住那人的脖颈,又热又燥,再加上心惊胆战,委屈顷刻迸发:“难受……好难受……”
笼下来的气息沉了些,但是依旧没有开口,柔软的衣物倾覆上来,她被凌空抱起,裹在一处隐秘的空间内。
劳斯莱斯前后座的隔板升起,完全与外界封闭。寒气被开到最大,温兮语颊边晕着红,额际却在流冷汗。
想靠近,想索取。
她凭着大脑本能的意识,勾住近在咫尺的人,含吮他的唇。
碰到他的时候像是沙漠中独行的旅人寻到水源,温度很低的触碰,缓解了难耐的痒,却点燃了潮湿的柴,她倏地一下子陷进去,沉迷于唇舌的交缠。
谈隽池握着她肩头的手背筋理贲张,眸色黑沉,深得不像话。
他很清楚地知道,谢沣下的这种药物主要具有致幻和晕眩的作用,同时伴有些微的催情成分,会在一定程度上扰乱身体机能。剂量虽不是很重,但是这样的状况恐怕也得维持几个小时。
很快到了尚隽东方,摸着黑进了门。
一路纠缠到卧室,温兮语眼神迷蒙地凑上前去拽男人的领带,不知是推还是拉,反而一下子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谈隽池屈肘撑了一下,背部向下,承载了大部分的重量,将她牢牢护在胸口处。
起伏的脉搏,滚动的呼吸,温兮语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不得要领,毫无章法地亲昵他。
谈隽池没有动作,可是悄然流动的暗影之中,原本硬朗流畅的下颌线却紧绷,勾勒出隐忍的弧度。
“小兮。”
温兮语抬起眼睑,弯弯的桃花眸软得要命,委屈又惹人怜地喊他的名字:“隽池哥哥,你怎么不抱我?”
黑漆漆的室内没有回应。
温兮语蹙起秀丽的眉,眼角有了水光,伏在他肩颈处蹭了下,又偏过头去。柔软的唇蹭过他的侧颈,无意中碰上他的喉结。
极静一瞬,蓦然之间,天旋地转。
温兮语被十指相扣压进衾被里,猝不及防地承受着男人猛烈的亲吻。
被褥皱褶连成一片,分不清是谁的意动情迷,他的轮廓隐没在黑暗里,炙热的呼吸却清晰传递着沉默的言语。
质地挺阔的西装衬衫落到地上,温兮语双臂搂着谈隽池的脖颈,微热的指尖触到他的脊背的时候,迟钝地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不是平滑的皮肤触感,有些微的粗粝浅痕,像是伤疤。
白贝般的月光透过帘幔的掩映撒进来,清冷安静,于那片镀上了玉石般的雕塑美感,破碎的光泽。温兮语被这幅莫名的景象攫住目光,下意识伸出手攀过去。
“不要碰。”
谈隽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又低又哑。
“那是……什么?”温兮语的神智凝聚了些许。
又是一个不曾善终的问句,没有回答。她昏昏沉沉,潭面微波紊漾,从他并不平静的磁场中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却没能抓住,让它流失于指缝。
一个视线交错的瞬间,温兮语看到了谈隽池漆黑深沉的眼睛。
像是暴雨天的海面上,压抑又汹涌的浪潮翻滚,船身几近倾覆。
“小兮……”
他叫她的名字,让她瞬间也晃了神,觉得自己要被这滔天巨浪吞没。
几秒钟恍若一个世纪,男人喘了一口气,风声骤息。
“小兮,不该是今天。”
他喉结滚动,克制地闭上眼:“等你清醒一点。”
温兮语醒来的时候,四周还是很黑。
但是她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薄被中,感觉很舒适暖和。
下意识去床头够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些陌生。
不是在学校。
记忆回笼,是昨晚赴约谢沣的情形,他们吃了夜宵说了话,再然后就是……
温兮语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从认知到确认这不是在做梦仅仅用了一瞬,但还是难以置信。
这种震动的情绪还没维持多久,她忽有所感,回眸一看,谈隽池睡在身侧,背对着自己,身影沉静地裹挟在黑暗中。
心口处的跳动略有些急促,一下一下,温兮语蜷起身子,甚至害怕这声音把他吵醒。
她记得。
他昨晚是怎么帮她纾解又哄她睡觉,月光冷白交叠,汗水相融,林林总总只影片段,药物的影响已经全数褪去,可回想起来脸上仍旧发烫。
脑子嗡嗡的,温兮语侧卧着凝视他宽阔的背影。
不过,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盯了片刻,轻轻地,缓缓地,朝他的肩头伸出了手,想触碰。
指尖还未触碰到衣料,腰上一重,温兮语蓦地被人箍进怀里,撞入一双深黑色的眼。
“醒了?”谈隽池气息沉哑。
“你、你不是……在睡……”温兮语磕磕巴巴。
谈隽池看着她不说话。淡淡的光泽在眸中流转,垂敛了睫。
清醒相对的时候她的气场总是会被压制一些,视线相错,温兮语抿了抿嘴角,小声先开口:“昨天,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让他担心。天知道他刚下飞机的时候联系不到她有多心急。
过了几秒。
“错哪了。”
没见男人眼里有什么情绪,温兮语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心中一片涩然,“是我警惕心太低了,识人不清,才会轻信谢沣的话,让他有可乘之机……”
唇齿倏地被人堵住,用力碾了一下。
“不准提他。”谈隽池嗓音疏冷,颦着眉沉声。
温兮语嘴角顷刻就被咬破了,指尖抵进掌心,讷讷地应了一声。
呜,好凶。“我……”
腰间的软肉再度被掐了一下,她身体绷紧,却发觉他只是把自己往怀里拢了拢,淡道:“让我抱一会儿。”
安静的空气中,温兮语吊着一颗心,缓缓平复着无措的呼吸。
大约有十分钟。
男人开口:“真知错了么。”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但瞧着比刚才好一些,温兮语赶紧点头:“嗯,绝不再犯了!”
其实年纪轻思虑不周也属正常,并不是真的恼她,只是这种事情的后果太严重,昨晚是他生平第一次失去应有的冷静,乃至于亲自动了手。
谈隽池额间抵过来,无声地凝视了她片晌,才道:“原谅你了。”
又过了一阵,两人都没说话,温兮语想起什么,急切道:“梁榛她……”
“她吃的是安眠药,睡一觉就没事了。我让人把她安顿好了,放心。”谈隽池见她欲言又止,补道,“录像机取走了,餐厅的人也会一一问责,这件事我来解决,不用担心了。”
“……哦。”
他总是考虑得很妥贴。温兮语被满满的安全感包围,顿了下仰头看她,小心翼翼问:“你……消气了吗?”
他一向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紧张兮兮地窝在他胸口,又乖又软,谈隽池眼睫垂下来,眸色不明问:“如果没有,你预备怎么哄我,小朋友。”
温沉的音色自耳畔拂过,温兮语愣愣地眨了眨眼,接着脸颊慢慢的,红了。
都有闲情逸致调戏她了,他绝对没再!生!气!了!
“亲、亲你一下?”
“一下就想打发我?”他漫不经心撩起她一缕细滑的黑发。
“那……”温兮语捂着脸往被子里沉,声如蚊咛,“你想怎么哄嘛。”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
关键时刻怎么连后门都不让走的,呜。
不告诉她答案,那就只能……
温兮语揪着男人衣领前襟,伸出食指小小打了个转,末了又戳一下,糯声:“那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可不可以,哥哥。”
让他自己说。
头顶的气息蓦地沉了一下,但并未应声。
见他不接,温兮语嘴角翘起一点点:“什么愿望都可以哦。”
“……”
说完之后还刻意抬头看他反应,只见男人半眯了眸,视线压着,须臾后启唇:“什么都可以?”
明明只是简单重复一遍,温兮语却从这里头听出了几分不可说的意思,联想到之前几次主动撩他的结局,心间怦然一跳,眼神开始闪烁,忙改口道:“没,我是说……”
话音未落,颈侧蹭过什么,痒痒的。接着又忽地一痛,温兮语差点没嘤出声来。
——是他俯首咬了一口。
“谁给你的胆子,在男人床上说这种话,嗯?”
“……”
谈隽池瞳色漆黑,声线漫着哑,温兮语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本能地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个,你,今天早上没有工作吗?刚、刚听电话好像响了……”
“不急,”他似是勾了下唇,背着光的眉眼幽邃,字句顿声,“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要♂紧♀(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