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马术老师在马背上喊他,“请专心一些。”
一身骑装的严越明干脆从马背上翻下来,跑进盥洗室。他掏出手机,给南谯打电话,但是依然没有消息。
他回到人群中,数学系的亚历山大说:“严,你最近怎么了?”
严越明把装备从身上拆下来,一脚站在草坪上脱掉靴子,一边换上运动鞋,“没什么。我去上数学课了。”
亚历山大说:“那我和你一起走吧。严,你的数学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之前找的补习老师是哪个大学的教授?嘿,我听说今年可能依然是斯坦福的老教授出题。”
太阳很大,晒得严越明有些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睛看葱茏马场,太阳像是融化了,“还在准备。”
“有多少把握?”亚历山大继续问,他有那种美国人特有的咄咄逼人。
严越明直视他嚣张的眼睛:“我从来不问别人有多少把握。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会拿到前三。”
亚历山大瞪他:“你知道你在对一个数学系的学生说些什么吗?”
严越明耸耸肩,去停车场取车回家。严越明最近很忙,他有大量的预备课程和竞赛要参加,还有新生入学之前学院里组织的各种社交活动,舅舅也有些迫不及待地引他进入自己的圈子。
他在大道上疾驰,又在校园湖边停下。他习惯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根烟。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头脑转得不够快,这所学校里从来不缺天才,除非是旷世奇才,剩下的都是背负着重重压力满负荷运转的天才。
他靠在车门上抽了一支烟,又灌了几口运动饮料,又收拾东西去图书馆自修。
等他晚上十点半回到家,自己的精英舅舅刚刚要出门参加一个斯坦福校友组织的商业晚会。舅妈在筹备拍卖场的下一次竞拍事宜,拖着长长的单子,和秘书坐在露台藤椅上商讨。
严越明冲了澡,趁着十五分钟的间隙把音箱打开。浴室里激荡着重金属音乐,刺激得人紧绷的神经发痛地兴奋,他把头靠在墙上,水珠浇在他滚烫的后颈上。
“喂,南谯?”严越明打了个电话。
“嗯。越明,你那儿一切还好吗?”南谯似乎在吃东西。
“还好。他有消息吗?”
“没有。”南谯顿了顿,“你找他干什么呢?其实知雨哥也应该......”
“我没说结束。”严越明有些发火,“我没说结束!”
“你们没有在谈恋爱。没有什么结束不结束的吧?”南谯毫不客气地呛回去。
“......你不帮我找,我可以自己找。”
挂了电话,严越明擦干身体套上短袖,书桌上还有一沓未做完的数学题。
笔尖顿在雪白稿纸上,他突然做不下去了。
手机电话在响,是贝岭打来的,他昨天认识的女同学。
严越明想,为什么宋知雨不给他打电话?
他有点想宋知雨了,为什么宋知雨不给他打电话?
“宋老师?”秦晓脸蛋红红地看着这个新来培训机构的年轻老师,侧着身写粉笔字,轻轻勾出腰身的细窄弧度。
“嗯?”宋知雨粉笔点在黑板上,很小声地刺啦一声。
“老师,下课时间到啦。”秦晓念高二,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爱笑也爱闹,“老师,我请你喝奶茶吧,就在门口。”
宋知雨放下粉笔,唇边牵起很浅的笑,瞳仁也柔柔地看着秦晓,“走吧,该老师我请你。”
秦晓在宋知雨来培训机构的第一天就偷拍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操你妈!我的新历史老师好鸡儿帅!!!靠!!!我要泡他我要泡他我要泡他!!!】
那照片抓拍的时机很妙,正是宋知雨低头翻书的时候,雪白的书页略过他雪白的鼻尖,侧脸剪影俊秀,分明白皙,唇却红,洇血似的红,饱满似莓果。他的瞳仁在巧妙的光影下蜜色流淌,像是漫画人物。
秦晓好些同学跑来扒着门看,回学校后纷纷表示意犹未尽,约定下次还去,借这老师美色提神醒脑。
宋知雨收拾完讲义,和秦晓一起出培训机构。
他在这里做全职补习一个月了,提供了大三考的教师资格证还有奖学金证书,很轻松地就在一家连锁的家教机构找到一份历史老师的工作。而且这些机构一般不签合同,也不要求有身份证复印件,他留了一张学生证照片就开始正常上班,月工资四千五。
他和秦晓走到奶茶店招牌下,秦晓不好意思,只点了杯奶青加混珠,宋知雨依样要了一杯,付了钱,取了奶茶,催秦晓别贪玩赶紧回家。
女孩儿嘬着奶茶,粉团团的脸还很孩子气,一双眼睛滴溜溜看他,“老师,我现在还不想回家,我们再走一段。”
宋知雨摇了摇头,很老成地说:“不行,立刻回家。”
他知道男老师要和女学生保持距离,尤其是下课之后。
秦晓不高兴地撇撇嘴,还是乖乖背着书包坐公交去了。
宋知雨顺路买了一份海鲜面,因为连吃了半个月,老板娘认识他,这次还往面上附了个荷包蛋,面也满,在塑料盒里险些塞不下。
他提着打包好的面往出租屋走,走近了,才发现狭小的路口正堵着一辆白色宝马,款型年轻时髦。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车窗摇下来,冷气吹到宋知雨脸上。
车里的年轻男人一手拿着罐啤酒,唇上有浅浅水液。他很乖顺似的趴在窗户上,有点像刚刚醒来的大型犬,漂亮的黑眼睛里有懒洋洋的笑意,自下往上看人,有种天真烂漫的少年情态,眼神却锐利地把宋知雨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哥。”严越明说,“做补习班老师好玩吗?”
宋知雨浑身僵住,像被定格的惊愕画面。
严越明倨傲又得意地大笑,朝他伸出手,“冰奶茶?我喝一口。”宋知雨一动不动地站着,咬咬嘴唇,有点想哭的样子。
严越明拎过他手里的奶茶,插进吸管喝了一口,太淡了,不够甜,就没再喝。
他伸出手指点点副驾驶位:“上来,带我找个位置停车。”
宋知雨摇摇头。
严越明看着他这种茫然又抗拒的神情,有些愠怒地长出一口气。
他回了国,一落地就开着车按公安局调出来的监控找,整整三个小时才摸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地方。
他还敢摇头?
“上来。”严越明语气更重,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
宋知雨心里更慌更怕,眼神乱飘,随时准备蹿进旁边小巷子里似的。
严越明无奈:“我饿死了。开了三小时的车。时差还没倒过来。”
宋知雨顿了三秒钟,还是心软,还是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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