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打发人往官署去请废世子回府叙话,听人回禀道是他已经进了府门,嘱咐李惠儿几句,便同王氏一道往长房院子里去见废世子与谭氏。
这时候谭氏正同马宝珠一道研究府上中馈诸事,账本摆了一桌子,这本翻开一半,那本掀了几页,娘俩相对而坐,一人面前一把算盘,眉头紧紧皱着,按照嬷嬷教的算盘用法,艰难的拨着算珠。
废世子进屋一瞧,便忍不住笑了,低头在账本上瞅了几眼,摇头道:“错了。”
他随手在算盘上拨了几下,说:“这才对。”
谭氏头都大了一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说:“你刚刚是怎么拨的?跟我之前弄得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废世子耐心的同她讲解几遍,谭氏听得云里雾里,马宝珠倒是有意想学,但这事儿又不跟吃饭似的会张嘴就行,日子短了可练不出来。
废世子前前后后教了几次,这二人都不开窍,最后也不禁怕了,苦笑道:“你们学这个做什么?府里边牵涉的账目那么多,一样样算下来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你们只管去学御下之道,这些活计便交付到他们手上好了。”
马宝珠振振有词道:“万一有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呢?我同阿娘若真是一点都不懂,被他们瞒住,既是损了府上利益,也是伤了阿爹体面,来日叫爷爷知道,怕也要生气的。”
说完她嘴角往下一撇,说:“再说了,谁知道之前的账目有没有问题?万一有人偷偷给咱们挖了坑呢?现在不查清楚,将来吃亏的可是咱们。”
她口中所说的这个“有人”显然不是别人,只会是此前执掌府中中馈的白氏。
废世子心知这话不妥,听得眉头微皱,只是碍于己方同常山王的关系,到底也没舍得训斥女儿,只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嘱咐道:“不许胡说。”
马宝珠不以为然的哼了声,谭氏则奇怪道:“还不到官署下班的时候,夫君怎么早早回来了?”
老爷子是个抠门精,还是个工作狂,下班时间定的特别死,等闲不得更改,她也知丈夫此时正在全力争取老爷子青眼,如何会在这时候落人口舌。
废世子此前听白氏身边人前去送话,道是有要事相商,请他早些回府,心中也觉奇怪,只是了解白氏秉『性』,知道她却非无的放矢之人,便不曾迟疑,知会王澄与蔡先生一声,骑马匆忙回府。
现下谭氏既问起,他自不隐瞒,只是还未曾开口,便听外边仆从来禀,道是常山郡王妃与武安郡王妃一道过来了,现下正在门外等候。
废世子奇道:“三弟妹怎么也过来了?”
“我如何知晓?”
谭氏目『露』讥诮,道:“人家妯娌两个一向要好,得了空便聚在一起,办个什么事情又何曾同我商量?倒显得我这个当嫂嫂的有多不会交际似的。”
老二跟自己是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冤家了,但老三那边,该争取还是要继续争取的。
废世子见妻子如此情态,眉宇间便闪过一抹头疼,抚慰般拍了拍她肩头,口中忙不迭道:“快快有请。”
仆婢将垂帘打开,白氏与王氏相携入内,废世子与谭氏起身相迎,马宝珠也换上一副笑脸,假做欢迎模样,紧跟在谭氏身后。
“二位弟妹可真是稀客呀,”谭氏似笑非笑道:“素日里从来不登我的门,今日是什么风,竟把您二位贵客给吹来了?”
废世子一听老婆这么说话,就觉得脑袋开始涨了,咳嗽一声,正要帮着解释几句,便见白氏笑『吟』『吟』道:“今日同三弟妹一道来此,的确是有些要事想同大哥大嫂讲。”
说完,她脸上笑意落下,神情肃穆,正『色』道:“事关重大,还请大哥大嫂屏退左右,咱们四个人在这儿细说。”
白氏说的是四个人,废世子、谭氏、白氏再加上王氏就够数了,显然不包括马宝珠。
谭氏听她如此说完,心中便陡然涌上一股不详预感来,秀眉微蹙,略带着些不满,说:“屏退左右也就罢了,宝珠可是自家人,正经主子……”
马宝珠挽着她的手臂,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看看白氏,一会儿看看王氏,对于她们要说的要事满心好奇。
不想白氏此时竟丝毫不给谭氏这个嫂嫂脸面,毫不犹豫便道:“不可,这事宝珠不能听。”
王氏听了唐氏招供,也见了唐氏本人,现下再去打量马宝珠面容,便能瞧出这母女俩眉宇间的相似来了,俱是一双杏眼,眉『毛』弯弯,鼻头很翘。
她不禁皱眉,眼底含着三分厌恶,抿唇道:“大嫂,还是叫她出去吧,相信我,这是为你好。”
谭氏一听这话,心里边便觉得不舒服,废世子却听出了几分蹊跷,陡然不安起来:“宝珠,你先出去,我同你阿娘有话要跟你二位婶婶说。”
马宝珠怏怏不乐道:“阿爹……”
白氏厌于继续忍她,冷冷斜她一眼,词调含锋道:“如此纠缠不清,当长辈的话是耳旁风不成?还不退下!”
她冷厉了神情,马宝珠心中着实惧怕,谭氏听她如此训斥自己女儿,神情中霎时间浮现出一抹怒意,正待分辩,肩头却被丈夫牢牢按住。
她陡然气恼起来,半是生气、半是委屈的看过去,废世子却不瞧她,只看着女儿,严厉道:“宝珠,没听见你二婶说什么吗?拖拖拉拉的做什么?还不退下!”
谭氏心里憋了一口气,别过头去,抿着嘴一言不发。
马宝珠悻悻的走了出去,回头瞧见房门闭合,正想悄悄靠近过去,却见白氏与王氏带来的仆婢守在门外,看似恭敬的躬着身,却将内里门户堵得严严实实。
“真是一群好狗!”马宝珠恨恨的嘀咕一声,拂袖而去。
……
内室里只剩下四个正经主子,白氏再不迟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自袖中取出那两份招供文书,递到废世子面前去。
“此事牵涉家中血脉,完全确定之前,我不敢声张,这会儿拿到了真相,才敢告知大哥大嫂。”
白氏徐徐道:“唐氏已经招供,李大郎也认了,二人分开审问,供词严丝合缝,并无错漏,而宝珠的相貌正是肖似唐氏,大哥大嫂若有疑问,一见便知。”
王氏亦附和道:“二嫂所说并无半句虚言,我可以为她作证。”
废世子听她们二人说完,当真如遭雷击,神情惊骇,半晌无语。
原来宝珠根本不是他跟莲房的孩子?!
原来他们真正的女儿在刚出生时便被换走,留下的却是产婆的孩子,一个血统肮脏的『奸』生女?!
这些年来宝珠在他们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何等欢畅,他与莲房的亲生女儿却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唐氏将她当成奴仆一样使唤,甚至要用她来为儿子换亲?!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荒唐、又这么恶毒的事情!
废世子心下骇然,波涛翻涌,嘴唇颤抖着久久不曾言语,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盏,手掌却是抖的,一个不稳,茶盏直接翻在了桌上。
“唐氏何在?”他声音紧绷,说出了知晓真相之后的第一句话:“这事未免太过骇人听闻,我必须得见见她……”
白氏能理解他此时的惊颤,轻声道:“唐氏及李家其余人都已经被我下令收押,大哥若想去见,稍后我便令人提他们来,当年那座驿馆我早令人盘下,至于唐氏所说的暗道,届时一探便知。”
废世子面颊肌肉抽搐一下,勉强点了下头,谭氏却是神情惊愕,满脸的难以置信:“宝珠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产婆与人通『奸』所生的孽种?这怎么可能!”
她怒的打颤,身子剧烈颤抖着,将那两份供状团成一团丢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去:“我不相信!”
谭氏豁然转身去看丈夫,眼底充斥着滑稽与可笑:“夫君,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什么掉包女儿,什么唐氏,什么『奸』生女,这不过是别人编造出来中伤宝珠,想要害死我们女儿的诡计!夫君,你难道忘了吗?宝珠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满月后就逐渐长开了,大家都说她生的像我,这会儿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像什么唐氏了?”
废世子听得眉头微跳,回想一下自家与老二家的关系,不禁迟疑起来。
谭氏则扭头去看白氏,冷冷一笑,难掩嘲讽:“弟妹,即便你不满我从你手中拿走了管家权,也不必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报复我吧?说宝珠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产婆替换掉的『奸』生女?真亏你想得出来!还有三弟妹,虽是王家旁支出身,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能跟人联合起来颠倒黑白,用这样恶毒的计策来害你的亲侄女?我真不知道令尊令堂到底是教了你些什么!”
废世子听妻子如此言说,便知事情要糟,眼见着白氏眉头拧个疙瘩,还没等开口劝、又或者拉满脸激愤的谭氏一下,便听“砰”的一声,王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将面前茶盏震得蹦起老高。
“人证在这儿,供词在这儿,当年的驿馆也还存留着,两个孩子的长相更是铁证,你跟我说这是我和二嫂设计陷害你女儿?!谭莲房,我敬你是长嫂,素日里拿乔作态也就罢了,今天你敢当着我的面论我父母长短,就别指望我跟你客客气气!”
王氏两眼几乎喷出火来,冷冷盯着谭氏,回呛道:“我家教如何,不劳你来评说,也轮不到你来评说!我高祖父配享太庙,祖父亦有清名,我父亲因不愿与『奸』贼同流合污辞官归乡,我们家没干过欺男霸女、占人田亩的脏事!你有这个闲心对着我们家的家教说三道四,倒不如回家去管教一下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再打发人去看看你死了的那个弟弟坟被人挖了没有!”
王氏一族向来耕读传家,要说起耍嘴皮子,十个谭氏捆起来都未必能比得过王氏,更别说王氏此时被她踩了底线,心中恼火万分,句句都往谭氏最痛的地方戳,半分情面都没留。
“你!”谭氏被她激的面『色』通红,惊怒之下想要与之争辩,却是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身子本就不好,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忌讳动怒,这时候被王氏呛了一通,怒火中烧,但觉心口一阵剧痛传来,呼吸不畅,后背发麻,脚下再站不住,身体一歪,险些栽下座椅。
废世子原还恼怒于妻子满嘴没个忌讳,见状便慌了神,冲过去将她扶住,又是顺气又是喂水,看谭氏面上红涨迅速淡去,转为惨白,那口气吊在嗓子眼儿半天没出来,登时急了:“三弟妹,你少说几句吧!”
“我为什么要少说几句?哦,大哥,感情你不是哑巴,也没死啊?!”
王氏余怒未消,冷笑道:“刚才谭莲房说我跟二嫂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这时候我呛回去了,你又活了?谭莲房骂我跟二嫂可以,我们骂她不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要真是个明白事理的,早早就叫她闭嘴了,还能由着她嘚吧嘚说大半天?这会儿我自个儿帮自个儿找了个公道,你倒又忙不迭跳出来护着她了,间歇『性』装死啊!”
废世子听得尴尬,又觉憋火,半晌过去,方才忍气道:“两位弟妹,莲房她毕竟是你们的大嫂,古话说长嫂如母,你们便不能多包容她几分吗?”
“长嫂如母得是抚养过丈夫兄弟的才行,她谭莲房算哪门子的长嫂如母?!你少往她脸上贴金!”
王氏嗤笑一声,道:“是,二嫂诡计百出,为了管家权想报复大嫂,这才设计出这么个毒计,我是家里人没管教好,为虎作伥,附和二嫂办了这事儿。可大哥你别忘了,我跟二嫂都是老爷子跟老太太亲自挑的儿媳『妇』,娘家门风清正,娘家兄弟秉『性』忠耿,清清白白的进门,没干过私相授受、男女攀扯不清的丢人事。”
废世子听得脸『色』顿变,谭氏好容易缓过那口气来,听到此处“啊”的一声惊呼,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没说完呢!”
王氏瞥了谭氏一眼,继续道:“我跟二嫂进门前,都是老爷子跟老太太亲自去家里下定的,老太太临终前也只见了我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媳『妇』。老爷子刚发达时给她老人家置办了一双玉镯,老太太当着老爷子的面儿褪下来,一个给了二嫂,一个给了我——大哥,您说长嫂如母之前,是不是该多想想老爷子和老太太是怎么做的,又是怎么评价我和二嫂的,然后再往谭莲房头顶戴高帽?”
这么一席话听下来,废世子什么都说不出,谭氏句句听得刺心,眼泪涟涟,推开丈夫搀扶着自己的手臂,走上前去,竟软软的跪倒在了两个弟媳『妇』面前。
她抽泣着说:“是我不好,万事都是我不好,你们出身好,娘家好,子嗣众多,也得老爷子和老太太喜欢,你们只管看不起我便是,我只求你们别再来害我的孩子了!我的华耀已经没了,现在连宝珠也碍了你们的眼吗?她一个女孩儿家,即便是娇气了些,也罪不至此啊,我给你们磕头,求二位弟妹发发慈悲,放我女孩儿一条活路吧……”
废世子听得难过,赶忙去搀扶她,谭氏抵死不起,作势要给白氏和王氏磕头。
废世子此前被王氏一席话讲的羞恼,现下见那二人满脸错愕,妻子又眼泪涟涟,索『性』顺水推舟,自己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揽着谭氏,痛苦道:“我连世子之位都没了,又失了一子,华良同宝珠即便有错,也往庵堂去恕罪了,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闹成这样呢?”
白氏没想到大伯会这么说,王氏也怔住了,待回过神来,着实气个倒仰。
“好啊,你们跟我装腔拿调是吧?好,好好好!”
王氏二话不说,便拉着白氏往门外走,捡起被谭氏团起来扔到角落里的那两份供状收入袖中,拉开门之后,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她与白氏身边的仆婢都守在门外,听得内中似有争执之声,只是不敢入内,现下见主母出来,眼泪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时间都呆住了。
王氏拿帕子擦了眼泪,以一种恼怒却又无计可施的语气,凄楚道:“老爷子不在这儿,家里的事情没人做主,去请王先生与蔡先生来主持公道!我们男人迎着刀枪剑雨在外边跟着老爷子打仗,家中妻小连条活路都没有,被大伯和嫂子欺负成这样,我们还活了干什么?!”
她更咽不已:“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收拾东西,叫哥儿和姐儿都准备着,这里已经没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仆婢们听得怔楞住,下意识去看白氏,便见白氏也别过头去流眼泪,抽泣道:“还不快去?难道要等别人发话赶才行吗?!”
废世子瘫在地上开始耍赖的时候,呆在当场的白氏和王氏,现下二人如此应对,傻眼的便是废世子了。
老爹带着两个弟弟在外边打仗,刚刚才挺进京师,两个弟弟的家眷就从府里边搬出去了,对外的说辞是大伯跟大嫂不能容人,她们在吴王府待不下去了,想也知道那结果会有多可怕!
更可怕的是依照白氏跟王氏的名声和影响力,舆论很大程度上会偏向她们,老爷子那儿就更加不用说了。
身为兄长,不能顾看嫡亲兄弟的家小也就算了,竟还欺压弟妹子侄,天下人眼里他成什么人了?
老爷子眼里他成什么人了?
淮州诸事皆决于王澄和蔡先生,前者是王氏的族叔,难免会偏向于王氏,后者打一开始就瞧谭氏不顺眼,不借机把火力对准妻子猛攻才怪呢!
等这二人到了,将这事儿定下来,他在淮州文臣武将之间的名声怕就臭了,等老爷子回来……
废世子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王氏与白氏说罢,转身便走,废世子悚然一惊,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连声央求:“二位弟妹留步,留步!”说完,又示意人去拦她们仆从。
白氏冷笑道:“大哥这是要扣留我们吗?!”
废世子忙道“岂敢”,又放低姿态向二人作揖,恳求道:“今日之事是我们夫妻无礼,二位弟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们计较,我在这儿向你们致歉了……”
王氏不置可否,撇一下嘴,寒声道:“叫谭莲房来我面前说话!我可不是大哥,看她搔首弄姿几下就心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话说的犀利,也实在难听。
废世子有种脸上被当众扇了一耳光的感觉,隐忍的合一下眼眸,态度分外和煦的请她们回去说话。
白氏同王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出了几分不耐,只是为着李惠儿,到底不想将事情闹大,转身走了进去。
废世子心知那两位姑『奶』『奶』没一个好惹的,心中恼怒之余,竟也生了几分淡淡悔意。
若他当年没有遇上莲房、没有与她两情相悦,而是叫老爷子和老太太相看一个妻室,是否也会得到一名贤妻,一位得力臂膀?
若是如此,今日他还会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吗?
这念头只浮起一瞬,旋即便被懊悔淹没。
马长彦,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莲房她难道不是贤妻,不是得力臂膀吗?
……对不起,好像真的不是。
可你们之间有爱,二弟三弟他们没有!
废世子心里如此宽慰自己,又快步走到谭氏身边去,半蹲下身将她搀起,又在她耳边道:“快给她们道歉!”
声音又低又柔,但用力捏住谭氏手臂的那只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心境。
谭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夫君,你……”
废世子见她这么磨蹭,当下心急如焚,手上加重力气,催促说:“愣着做什么?快道歉!”语气中难掩不耐。
谭氏怔怔的看着他,泪珠滚滚落下,不等他再催促,便低下头去,到白氏与王氏面前屈膝行礼,声音飘忽而无力:“此前,此前是我失言,冒犯了二位弟妹,是我不对,还请二位弟妹见谅。”
白氏与王氏俱是心情复杂,又不欲过多同她攀扯,点一点头,不曾言语。
王氏从袖中重新取出那两份『揉』成一团的供词,给白氏一张,与她一道展开,这时候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二人愕然抬头,刚好瞧见谭氏将将收回的手掌。
废世子惊呼一声:“莲房!”
谭氏不甚在乎的样子,转身回到原处落座,满不在乎道:“我说错了话,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会儿给自己一巴掌,下次就知道开口之前该小心着些了。”
白氏与王氏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声轻响是谭氏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废世子怔在原地,神情震动,紧盯着谭氏不语。
良久之后,他神情中浮现出几分懊恼与痛惜,近前一步,似乎是想与谭氏说些什么,她却在这时候别过脸去,面『色』惘然的注视着空气中漂浮着的某个点出起神来。
白氏:“……”
王氏:“……”
白氏茫然的用眼神问弟妹:是我们俩不对劲儿,还是他们俩不对劲儿?
王氏用眼神坚定的回答她:是他们俩不对劲儿!
谭氏不再说话,白氏与王氏将那两团供状展开,又向废世子道:“我二人可以发誓,此事绝非我们诡计构陷,我同三弟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会用这样下作的办法构陷自己的嫡亲侄女?”
废世子道:“可是莲房说的也有道理,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是巧合,但也是实情。”
白氏思忖几瞬,正『色』道:“宝珠出生之时,便身有顽疾,家里也是耗费了诸多人力物力方才将她治好,这病是从父母身上来的,大哥不曾得过,大嫂家也不曾听过这等消息,那宝珠身上的病从何而来?”
废世子尤且迟疑:“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
王氏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想起唐氏说的那些话,忽的道:“大哥,你不会是怀疑大嫂背着你偷汉子了吧?”
“怎么会?!”废世子断然道:“我绝不会怀疑我与莲房之间的爱!”
王氏:“……”
白氏:“……”
妯娌俩对视一眼,眉『毛』不约而同的抖了下,略顿了顿,白氏又说起供状上没提过的那些个事情,譬如说唐氏与姓孟男子的『奸』情。
“那二人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不曾定下婚事,后来唐家贪图李家钱财,一百二十两银子将唐氏嫁给了李大郎,姓孟的伤心卧病,唐氏亦是满心怨恨,几年之后二人重逢,遂勾搭成『奸』,珠胎暗结……”
废世子眉头逐渐皱起,谭氏神情中也透『露』出几分阴郁。
唯有王氏这时候打断了二嫂,目光在对面夫妻俩脸上扫过,摇摇头,动情的说:“不,那是爱。”
废世子:“……”
谭氏:“……”
姓王的你不要以为我们听不出你是在内涵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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