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帅被擒,指挥系统陷入崩溃状态,被分割开的北朝士兵很快陷入惶恐,纷纷开始后退,而这态势一旦开始,想要遏制住便难了。
刘彻令人乘胜追击,再捞一波功勋,眼见南朝士卒压了过来,便下令麾下士卒停下,不必再与众人争功。
有北齐此次南征的统帅在手,属于他们的功勋已经是板上钉钉,任谁都都不走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千夫长竟率领麾下士卒擒下了北朝统帅,消息传回建康,朝堂上是一片沸腾。
南朝文风鼎盛,纸醉金『迷』,却不长于军武,这些年来为应对北朝南攻疲于奔命,曾想过己方竟会有乘胜追击的时候?
大殿之上,皇帝龙颜大悦,亲自问起宴弘光身份,听闻此人乃是忠之后,父亲亦是死于战场,神情感慨,当即便下令追谥其父宴纲为安阳县公,又破格提升宴弘光为从五品游击将军。
加封其父为安阳县公,乃是有意抬一抬宴家门第,破格提升宴弘光为从五品游击将军,便是看重这年英才,着意重用了。
刘彻还未返回建康受勋,朝廷的赏赐便先一步到了,除去金银之外,又另外赏赐一座府邸,叫宴弘光在建康安家。
关朴与关晟听闻哥哥建功立业,不日便将返回建康,自是喜不自胜,再听人提及兄长战场上的英姿勃发,难免心向往,只恨自己年幼,不得手持弓/弩,驰骋疆场。
……
自从刘彻出发,黎江雪便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之中,她虽然知道前世宴弘光便是在此次战争中崭『露』头角,然而此时此刻,却也不由得开始心慌忧虑。
万一今跟前世不一样了呢?
万一因为自己的『插』手,宴弘光的人生轨迹发了变化呢?
黎江雪心下惴惴,正觉不安,忽听外边仆婢前来回话,道是夫人有请。
黎江雪更衣往母亲院中去了,门之后,便见韦夫人端坐椅上,眉宇间蕴含着几分满意,觑了女儿一眼,轻声道:“算你没看走眼,那个宴弘光,倒真是有几分本领……”
话音落地,她身旁嬷嬷便笑道:“夫人这是说玩笑话呢,宴公子初出茅庐,便大败北齐军队,擒拿其大军统帅,连当今天子都称颂不已,又岂是有几分本事所能形容的?”
韦夫人听到此处,脸上不觉添了几分笑意,却还是自持身份,不肯多夸几句。
黎江雪却是已然怔住,呆愣许久,方才回神,喜道:“表哥胜了吗?他竟还擒住了北齐统帅?!”
这可是前世没有发的情呀!
可见她的重的确给他的人生轨迹带来了影响,只是那影响却是好的、正面的!
黎江雪喜不自胜,双眸含情,依依看着母亲,近前去拉她衣袖:“娘,当初你说倘若表哥能建功立业,便成全我们二人,现下他已经做到了,您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
韦夫人当日肯在背后出力、替女儿的心上人谋了千夫长职位,便是有意成全他们,只是现下见宴弘光如此勇武出众,反倒迟疑起来。
老话说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这个宴弘光的确出挑,只是出挑太过,未必就是件好事。
出头的椽子先烂,有了这回的情,倘若战再起,他必得出征,这次他侥幸胜了,下次,下下次呢?
若是输了一次,不禁先前功绩化为乌有,说不定还会丢掉小命,届时自己女儿岂不就成了寡『妇』?
且宴家的门第未免太低了些。
再则,现下宴弘光正是声名鹊起的时候,黎家嫁女过去,传扬出去倒成了有意投机新贵,于家声也不利,倒不如再等等看看,若他真是个好的,过段时间热度消了,再将婚订下。
韦夫人心头思忖万千,知道女儿『性』情执拗,倒不显『露』,只说:“此事我自会与你爹提及,试探他的心意,你却不能贸然开口,免得惹他气,反倒搅和了这桩好。”
黎江雪也知道父亲因为当年之一直对情郎心怀芥蒂,并不多想,欢欢喜喜的应了,娇声道:“娘,你待我真好!”
韦夫人抚了抚女儿娇俏面庞,微微笑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黎东山回到府里,韦夫人便提起宴弘光之来,刚说了个头儿,黎东山便满脸不悦,挥袖道:“狗屎运罢了,他能撞上一次,难道还能撞上两次?休要再提此人!”
韦夫人自己虽也觉得这一战有运气的成分在,然而听丈夫这样贬低女儿的心上人,难免心觉不悦:“这运气难道是谁都有的?偏是他擒下北朝皇子,可见是上天眷顾,他本人亦有才干。”
这话不说还好,黎东山听完之后,立即就想起自己当年踌躇满志出征却被北朝打成狗、亏得表哥宴纲相救才能全须全尾回来的情来。
因为这件事,他被几个庶弟笑话了多年,不仅深恨宴纲,连带着极为不喜宴弘光,当年是为着老爷子才肯收留那小子,这会儿老爷子都死了,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连宴弘光的消息都不想听。
可老天偏就是爱同他作对,越是不喜欢什么,就越容易遇见什么,这回宴弘光走了狗屎运大败北朝,满朝堂都是赞誉声,他想堵住耳朵不听都不行。
现下回到家里,妻子仍旧喋喋不休提起此人,黎东山大为恼怒,拍案道:“算他有些微薄才气又如?有闲心在这儿夸别人儿子,不如好好导自己儿子!还有江雪,是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了,叫她有点闺阁小姐的样子,多跟妹妹学学,江月比她还小呢,出口成章,谁见了都说端庄雅秀……”
黎江雪最不喜欢父亲拿自己跟庶妹比较,韦夫人只会更加不喜,虽说名为姐妹,可黎江月那卑贱庶女怎么能跟自己嫡亲的骨肉比?
就是丈夫耳根子软,一味偏爱妾侍,将郁氏娘俩捧在手心宠的跟什么似的。
韦夫人脸上寒气更重:“老爷倒真真是看重郁氏,既如此,当年又何必娶我,叫郁氏与你为妻不就是了?!”
现下韦家势大,黎东山见状,心中虽有不满,只得低头告饶,半搂半哄的说了几句,又道:“我今日见了曹兄,见了信平,那孩子着实出挑,配咱们江雪倒使得。曹兄不欲叫他匆匆出仕,且在家中养望,届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完还给了韦夫人个甜枣吃:“我听说这两个月江雪都没怎么出门?可见是孩子大了,懂了。”
曹家乃是江东名门,门第较之黎家更高,且曹家在中枢的力量也更大,这样的门第,宴家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韦夫人心下有了计较,当下不再提宴弘光之,想着回去试探一下女儿心意,若她待宴弘光之心当真坚如磐石,便再去想办法,若是不然,还是曹家更胜一筹。
……
韦夫人心里算盘打得滴溜溜转,却不想第二日黎东山到了爱妾郁夫人处,竟又听到了宴弘光的名姓。
“秋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黎东山眉头紧皱,隐有不悦:“江月乃是我黎家女儿,出身等尊贵,怎么能嫁去宴家那样的破败门户?宴弘光他配!”
“老爷,您先别急,且听我慢慢说。”
郁夫人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皓腕,含笑为他斟酒:“将江月嫁与此人,好处有三。其一,便是挽回您的名声。”
黎东山神情疑『惑』,又听郁夫人徐徐道:“这些年您故意磨砺于弘光,便是希望他明白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您是一番好心,可是外人不知道呀?还有些小人在外边说您忘恩负,辜负了宴家的恩情,现下您将掌上明珠嫁给弘光,缔结两家之好,这些个流言岂不立即便会消弭下去?”
黎东山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
郁夫人见状,便继续道:“其二呢,则是为了黎家。这些年您疏远宴弘光,是为了成就他,可这道理他自己能不能明白呢?万一他被小人挑唆,觉得您真是那种忘恩负之徒,又该如?万一他此后得势,报复咱们家,又该如是好?现下他初入朝堂,根基不稳,老爷若肯嫁女与他,他必定感激,老牌世家与武将新贵结合,相辅相成,互为助力,俱是双赢,于黎家而言,不是件好事?”
黎东山面『露』思索,已然意动,再看向爱妾时,语气便温柔了些:“第三呢?”
“第三,便是咱们江月自己的心意了。”
说到此处,郁夫人神『色』反倒有些迟疑,小心觑着黎东山脸『色』,低声道:“此前大小姐提着鞭子将弘光打了一顿,听说伤的可厉害呢,皮开肉绽,躺了半个多月才好,江月放心不下,令人去送伤『药』,我这才知道她心意,是我糊涂,当娘的人竟全然不知女儿心。”
说到这儿,她面『露』感伤,梨花带雨:“东郎,我不介意宴家门第低,不嫌弃宴弘光是粗俗武人,只是因为江月一片真心,所以才想成全这孩子。就像你我当年,我是真心恋慕与你,才愿意做你的妾侍,绝不是贪图荣华……”
黎东山大为动容,伸臂搂住她娇躯,柔声道:“我明白的,秋静,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郁夫人泪眼朦胧,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起来。
第二日黎东山依依不舍的自爱妾房中离去,不多时,黎江月便去向母问安,犹豫几瞬,羞答答的不好开口。
郁夫人看得笑了,爱怜的抚了抚女儿鬓边发丝,柔声道:“放心吧,成了。”
她摆摆手打发身边人出去,语重心长道:“江月,什么名声、家格都是空的,真金白银、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的,你别看你爹给你大姐姐相看的都是什么世家名门,说的难听点,纯粹就是驴粪蛋表面光,这建康看似繁华,实则不堪一击,『乱』世之中,手握兵权的男人才最靠得住。”
郁夫人是个身体力行的存主义者,黎江月是,英武不凡的表哥再加上远大前程,她很乐意有这样一桩婚。
……
刘彻初回建康,便被人引着宫去向皇帝奏对,听惯了奏对的人忽然间得给别人奏对,这感觉还真踏马有点新奇。
从宫里边出去,他就想回家去瞧瞧两个弟弟,哪知道刚出宫门,早已在那儿等候着的黎家人便迎了上来,十分恭谨客气的将他请到了黎家去。
前来接人的乃是黎家总管、黎东山的心腹,昔年可能眼瞅着他打眼前经过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会儿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分外殷勤热切。
权势动人心啊。
刘彻自己心里边也有数,自己这会儿只能说是崭『露』头角,真正想作为一方势力参与朝堂厮杀,他还不够格儿。
还是得养精蓄锐,继续同黎家虚与委蛇,默默积蓄力量才行。
万般思忖都只是一瞬间,他脸上旋即挂上笑意,吩咐等在宫门外的侍从回家去给两个弟弟送信,自己则同管家寒暄着,骑马往黎家去。
管家来这儿之前便做好了挨他冷眼的准备,在顶级门阀家里干了几十年,得志便猖狂的例子他见得多了,现下见这位新鲜出炉的游击将军不骄不馁,姿态和蔼,心下惊诧之余,便愈加恭谨起来。
刘彻在宴弘光的记忆里边翻了翻,就是当年他作为宴纲遗孤进入黎家的时候对方给过这么大的欢迎阵仗。
黎东山终于不再是那张死人脸了,韦夫人一向刻板的脸『色』也添了几分笑意,郁夫人随从在后,笑意盈盈,黎家几兄弟热情的像是见到了亲兄弟,府里边几个年纪大点的姑娘终于也不再是哑巴,学会开口叫表哥了。
刘彻在心里啐了一口,跟老伙计们说:“看这群王八蛋多虚伪!”
转过头去,脸『色』便挂上了略显生涩又诚挚的笑意:“还要多谢叔父这些年来的谆谆诲……叔母的关爱之情我自然也是记得的,还有表弟表妹们……我的功勋,黎家要占一半!”
皇帝们:“……”
禁止职业虚伪大师参赛。
黎东山那日被郁夫人劝了一回,觉得爱妾所说言之有理——这时候就能显『露』出语言的艺术了。
韦夫人想说动丈夫撮合女儿和宴弘光的婚,郁夫人的目的与她相同,是韦夫人养尊处优惯了,放不下身段说软话,劝慰也只是干巴巴的那几句,譬如宴弘光有多出『色』之类的,黎东山听了只会觉得不舒服,并且想起当年战场上的惨白。
相较之下,郁夫人就真真是解语花了,万都从黎家和黎东山的角度出发,什么这么干能给你增添美名啦,能让黎家多个助益啦,三言两语就把黎东山忽悠瘸了。
今日黎东山设宴请宴弘光过来,便是有意要修补关系,看看他此刻态度,若是不曾记恨,又对自己足够恭敬的话,将爱女嫁给他倒使得。
细细回想,他有几年没正眼瞧过这个恩人之子了,现下定睛去看,倒真觉得这年轻人相貌出挑,一表人才,且又有功勋加身,错非出身低些,怕早就被建康名门打破头抢回去当女婿了。
再坐在一起说会儿话,又觉得这个宴弘光跟他老爹不一样,嘴皮子灵活,话总能说到人心坎上,听着那叫一个舒服。
黎东山心中几番考校,便定了主意,催着几个儿子去读书,又跟身边一妻一妾道:“我们爷俩说话,你们女人家别在这儿,行了,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韦夫人只当他是想同宴弘光拉拉关系,不曾多想,郁夫人跟黎江月却知道黎东山想说的是什么,母女俩对视一眼,眸光欣然。
黎江雪跟在母亲身边,这时候会错了意,觉得母亲必然已经将自己和表哥的情讲了,父亲此时将情郎留下,便是想商讨他们俩的婚,只觉皇后之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自是满心欢喜。
韦夫人带着黎江雪出了门,郁夫人和黎江月自觉的后退一步,黎江雪回过头去,神情不屑的看了庶妹一眼,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黎江月低声嗤笑:“娘,你看她那副蠢兮兮的样子……”
郁夫人亦是冷笑:“就她那副脾气,总有一天会引火烧身,不必理会。”
……
女眷们先后离去,内室之中只剩下黎东山和刘彻后,黎东山便借着几分醉意,笑问道:“贤侄今年多大了?”
刘彻道:“小侄虚长一十八岁。”
“十八岁,不小了,”黎东山长辈似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现下功成名就,声名大噪,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
刘彻便顺势向他躬身,诚挚道:“小侄父早逝,母亲又横遭不幸,最亲近的长辈便是叔父您,婚姻大,自然也该当听从您的意见。”
黎东山见他这样恭敬,心中大为满意,昔年不快之情一扫而空,当即便道:“贤侄看我黎家女儿如?”
刘彻不假思索道:“几位表妹俱是德行出众,品貌双……”
黎东山欣然颔首:“既如此,我便将女儿许给你,可好?”
刘彻当即便道:“岳父大人厚爱,小婿在此先行谢过!”
黎东山大喜,哈哈大笑道:“来日,今日咱们爷俩高兴,不醉不归!”
刘彻午时在黎家用饭,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出门归家,夕阳下他翻身上马,回首看一眼黎家府门,眼底几不可见的闪过一道冷光。
高祖百无聊赖道:“婚这就定了?”
李世民道:“黎东山可没说把哪个女儿嫁给你啊,万一不是黎江雪呢?”
刘彻漠然道:“谁都可以,我不在乎。只要是黎家的女儿就行。”
嬴政冷静点头:“确实如此。你需要的只是黎家支持,娶黎家的哪个女儿并不重要。”
朱元璋想了想,忽的坏笑起来:“假若黎东山选定的女儿不是黎江雪,而是黎江月,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刘彻笑,不以为然道:“所谓,都一样啦。”
朱元璋猜的一点没错,这天晚上黎家的确是有一场好戏。
中午才大醉一场,晚上黎东山便不曾饮酒,喝了口清茶漱口后,他环视一周,视线格外偏爱的在三女儿黎江月身上多停留了会儿,向韦夫人道:“咱们家马上就要办喜了,还得请夫人多加挂心才是……”
郁夫人眉宇间笑意盈盈,含羞低下头的姑娘却有两个,韦夫人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儿,神情微变,迟疑着道:“老爷说的是——”
黎东山假惺惺的掉了两滴眼泪,感慨着说:“当年宴兄为救我而死,临终前将妻儿托付于我,我不敢辜负他的厚望,亲手将弘光养大,现下他功成名就,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今日午后我同他说起此事,决定缔结两家之好,将江月许给他为妻。”
韦夫人的神情僵在了脸上,黎江雪更是如遭雷击,唯有黎江月脸上微红,郁夫人亦含笑嗔怪:“老爷,江月还在这儿呢,您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女孩儿家脸上多挂不住呀。”
黎东山哈哈笑道:“我想着家里人都是见过弘光的,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好害羞的嘛!”
“怎么,”他宠溺的看着三女儿,揶揄道:“难道江月不愿意?”
黎江月红着脸起身行礼,言行间倒很大方:“婚姻大,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既应允,女儿绝异议。”
黎东山欣然颔首,正待叫女儿落座,忽听旁边传来一道尖锐声音:“我不同意!”
厅中说笑声霎时间寂静下去,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此时偏转,落到了霍然起身的黎江雪身上。
她脸『色』煞白,又一次道:“我不同意!”
黎东山脸『色』一沉,韦夫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郁夫人神情收敛,眉头微蹙。
黎江月想起前些时日嫡姐对宴弘光的亲近以及对关家兄弟的讨好,隐约悟到几分,不气不恼,举杯道:“妹妹年幼,不懂,今日不知是哪里又惹了姐姐气,便以这杯水酒向姐姐赔罪。”
说完,她也不等黎江雪回话,举杯一饮而尽,又咳嗽着道:“妹妹毕竟年幼,齿序在姐姐之后,即便同表哥成婚,决计不敢越过姐姐去的,还请姐姐不要气……”
谁都知道黎家嫡庶两个女儿不和,嫡女凶狠刁蛮,庶女温柔端雅,现下听黎江月如此自责,不会真觉得她不懂,只会想身为嫡女的长姐欺人太甚,妹妹大喜的日子都要给她添『乱』。
黎东山听她这席话说的极为得体谦逊,半句委屈都不提,眼底便流『露』出几分赞许,难掩不满的看了妻子和长女一眼,希望她们就坡下驴,见好就收。
黎江雪却是肺都炸了一半——别的情忍一忍可以,到手的皇后之位绝对不能飞!
她怒道:“黎江月,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别的情我让让你就罢了,是表哥不可以!只有我才能做表哥的妻子,你不配!”
黎江月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当众说出来,眼底不禁闪过一抹错愕,只是她反应快,并不同黎江雪争吵,只是面『露』惊诧,旋即转为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姐姐,你不要什么都跟我抢,这婚是爹给我定下的呀……”
郁夫人是垂泪,当即便屈膝跪下,向黎东山求道:“别的就罢了,这可是江月的终身大呀,老爷前头叫江月跟弘光定下,后脚大小姐又说自己心仪弘光,传将出去,江月成什么人了?她还有脸再活下去吗?”说吧,她哭的梨花带雨,不能自抑。
黎江雪勃然大怒:“明明是我先的,你们这两个贱人,信口雌黄!”
韦夫人见丈夫脸『色』阴沉的厉害,一眼剜向女儿叫她闭嘴,又忙道:“江雪中意弘光,这她早就同我提过的……”
黎东山冷笑不止:“是吗,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么回呢。”
他飞快的在心里边理顺这一系列的关系。
大女儿提着鞭子将宴弘光打伤,三女儿挂心不已,差人前去送『药』,爱妾得知女儿心意,有意成全,便去求自己撮合这双小儿女,宴弘光的确应了,然而就在自己当众宣布婚的空档,大女儿又跳出来说自己心仪宴弘光,并且比三女儿还早?
你到底是真的心仪宴弘光,还是看不惯自己妹妹,论她得了什么,都想扑过去抢?
郁夫人太了解这个男人的心思,当下哭的娇躯直颤,向黎江雪叩头道:“大小姐,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不喜欢江月,可是你不能这样呀!那是老爷给江月定下的夫婿,两边都点了头,就等着办喜了,你忽然间又说自己心仪弘光?我给您磕头,求您别这么难为自己的亲妹妹呀!”
韦夫人想拉,是也来不及了。
黎江雪怒火中烧,活像是脱了缰的野狗,猛地扑上前去:“你胡说八道,表哥明明同我两情相悦!我看是你这贱人眼见表哥功成名就,就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女儿贴上去吧!”
话音刚落,她眼前视线猛地一花,身体撞到桌案之后,疼痛与耳光声方才姗姗来迟。
黎东山满脸失望,愤怒不已:“你闹够了没有?你真的要『逼』死庶母和自己的亲妹才肯罢休吗?!”
黎江雪捂着脸,受伤而错愕的看着父亲,见的流下眼泪来。
黎东山丝毫不为所动,大发雷霆道:“没有心肝的东西!江月她『性』子好,万都让着你,可你还记得吗,你才是姐姐啊!凡她有什么好东西,你就没有不想抢的,过去那么多年,她都忍让你了,不成想你半分悔过之心都没有,竟还变本加厉,连妹妹的夫婿都要抢?我,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儿!”
黎江雪是黎东山头一个女儿,外家又极为势强,打小便受父亲宠爱,这是她第一次挨打,是她第一次听父亲这般冷声斥责,毫不留情的怒骂出声。
委屈、愤怒,还有对于郁夫人母女俩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她双眼猩红,直直的看着父亲,一句话都没说。
韦夫人心疼女儿,护住黎江雪,怒声道:“有话好好说,你打她做什么?!”
“我还没有说你!”黎东山眼睛一瞪,恶狠狠道:“不知好养儿女就罢了,竟还跟她一起撒谎,抢江月的未婚夫,这是大家主母该做的情吗?这些年你是怎么欺负秋静的,别打量着我不知道!悍『妇』,妒『妇』!!!”
韦夫人气个倒仰,险些晕倒过去:“你!”
“你什么你?还嫌闹的不够难看吗?!”
黎东山寒声道:“婚已经定了,就是江月,除非我死,否则更改不得!”
郁夫人母女几乎哭成了泪人,看向他的眼眸却是感激的,黎东山心怜爱,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同那母女俩一道离去。
……
黎江雪失魂落魄的同母亲一道回去,便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僵硬坐在椅上,双目无神,一言不发。
韦夫人心中半是恼怒,半是懊悔,恼怒是因黎东山一味的偏爱妾侍庶女,懊悔却是自己不曾早些同丈夫提及女儿和宴弘光之,以至于二人生错过,却便宜了郁氏母女俩。
她暗叹口气,柔声劝道:“江雪,宴弘光没了,咱们还有别人,你父亲说了,曹家的大公子曹信平……”
黎江雪一听这个名字,心头陡然生出浓重厌恶骇然,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我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只认表哥一人,不能嫁给他的话,我宁肯死!!!”
韦夫人见过女儿发疯寻死的场景,这时候见她旧话重提,神态疯癫,倒不敢怀疑她是否有这么干的决心,为难许久,终于道:“你若真是想嫁给宴弘光,娘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能不能行,便未可知了。”
黎江雪听母亲这般言说,便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木头似的,紧搂着舍不得放:“娘,你说呀,快点告诉我!”
“去找宴弘光,叫他开口唤人!”
韦夫人道:“你不是与他两情相悦吗?他咬死了只娶你,你咬死了只嫁他,你爹难道还能强按牛头喝水?我猜宴弘光多半是被糊弄了,只听说要娶的是黎家女儿,却不知是黎江月,不是你。”
“对,没错!”黎江雪喜不自胜:“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表哥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呀!”
关重大,她不敢拖延,当即便求了母亲,往宴家去寻情郎。
韦夫人见女儿听闻宴弘光与黎江月许婚之后那副几近发疯的情状,不曾拦,吩咐人跟着,叫她去寻宴弘光。
另一边,郁夫人听人回禀,说大小姐出门了,唇边便『露』出一丝冷笑,悄声吩咐:“叫人跟着,找个合适时间把这儿捅到老爷耳朵里。”
……
“什么?”
刘彻满脸惊诧,难以置信:“你爹说要把你妹妹嫁给我,不是你?怎么会呢?!”
“表哥,没错,这是我亲耳听见我爹说的!”
黎江雪眼泪涟涟,眸光痛恨:“郁氏母女俩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黎江月,打小就会装可怜,什么都要跟我争、跟我抢,现在见你功成名就了,她也迫不及待的攀上来了!”
“不会吧?”刘彻听得神情微顿,皱眉道:“当日我受了伤,江月还叫人去给我送『药』,没你说的那么过分啊。”
黎江雪目光诧异,受伤道:“表哥,你不相信我吗?她明明就是那种最会装模作样的贱人,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
刘彻为难的看着她,踌躇一会儿,终于道:“江雪,你跟江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她不针对别人,偏偏只针对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还有,”他摇头说:“我觉得江月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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