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村里要求集体堆肥,而且为了集中管理不让社员们自己把粪便偷偷运到自留地去,要求社员们在村里公共厕所解决大号。
各家是没有上大号的茅厕的,只有尿罐儿而已。
除非吃坏肚子,大人一般不会大半夜上厕所,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现在陆老婆子就有问题了,她急匆匆地往村东西两头的茅厕去。
她一走,沈雁秋就爬起来下地去东屋。
陆老婆子的一大串钥匙就丢在炕头的枕头底下,她一把摸出来去开了炕前粮食缸上的大衣箱,从里面摸出一个小木盒来,再打开,翻了翻找到了户口本、陆元武的烈士证、自己的结婚证等证件,可惜死活没找到存抚恤金的存折。
看来陆老婆子也谨慎的很,她一直都把存折放在自家老屋的衣柜里没带过来。
沈雁秋虽然可以拿到钥匙,但是要去老屋的东间是不太容易的,因为太扎眼。
想了想,她就把几个证件揣在兜里,又把其他的放回去,将钥匙放回枕头底下。
她回西屋的时候,就见闺女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着,似乎是在给她望风。
沈雁秋笑起来,招呼陆甜甜赶紧上炕。
陆甜甜也不问她干什么,只小跑着回屋上炕。
从前她被奶奶大姑小姑他们洗脑,加上沈雁秋一味的巴结讨好婆婆和大姑姐,难免会让女儿觉得沈雁秋有些问题,从而和奶奶更亲近一些。
可一旦沈雁秋对自己儿女好,他们立刻就会感觉到,谁不希望自己娘对自己更好呢?
沈雁秋上炕,脱衣服钻进被窝,左边是小北城,右边是陆甜甜。
她小声道:“甜甜,娘只是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是爹的烈士证,娘的结婚证。”
陆甜甜小声应了,毛茸茸的脑袋往沈雁秋的肩膀上拱了拱。
沈雁秋:“闺女,不属于咱的东西,咱们不能要,更不能偷。属于咱们自己的东西,咱们不想给人,就一定要拿回来。”
陆甜甜虽然过几天就十岁,可很多道理并没有人给她讲。
爹工作忙,常年不在家,娘根本不教育他们什么,就会哭或者巴结奶奶大姑,要么就骂自己孩子要求他们让着大姑家孩子。
而爷爷奶奶那就更加不会教育。
现在沈雁秋跟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不偷不抢,可如果是自己的,也绝对要捍卫到底!
且说陆老婆子从茅厕出来,冬日里的冷风一吹,简直是透心凉。
她刚走了十几步,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忙不迭又回去。
这么来回几次,蹲在那里腿脚也麻了,屁股冻得冰凉,而且拉得都几乎脱水。
这还幸亏家里有陆元武买回来的手电筒,否则她都得掉茅坑里去。
最后,她拖着拉得虚脱的身体挣扎着回了家,走到院里就开始哼唧哭、呻/吟,“东川娘,东川娘……”
西屋却没有任何动静,显然睡得酣甜什么都听不见。
陆老婆子越发来气,自己病得这样,该死的女人居然不闻不问,睡得这样死!
从前还说什么“娘,你比亲娘还亲我,我要做你亲闺女伺候你”,这会儿却这副死样子。
自己还不舍得将她嫁出去,她却白眼狼喂不熟!
陆老婆子越想越气,进门的时候故意把堂屋门摔得叮咣响。
西屋的沈雁秋给小儿子捂着耳朵,免得吓着他,自己却装作醒过来,“哎呀,遭贼了!”
她爬起来喊道:“谁!”
陆老婆子这才虚弱地哼唧道:“我……”
有气无力的,跟要挂了似的。
沈雁秋哎呀一声,“老太太你这是咋了,大半夜出去干嘛?”
陆老婆子:“我、我拉肚子……”
沈雁秋纳闷:“见天的吃红薯,喝红薯粥,怎么还拉肚子?不能吃坏肚子啊。”
陆老婆子顺着沈雁秋的思路顺口道:“八成是顺峰带来的罐头太凉了……”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不想给陆甜甜和小北城吃,她藏着偷吃呢,没想到自己说出来。
她又赶紧描补:“我寻思尝尝看看坏没坏,明天给孩子吃,看样子是坏了,幸亏没给甜甜和小孙孙吃,哎呀……哎呀……疼死我了。”
她这么哼唧,搁以前沈雁秋觉不睡都得起来伺候她。
可这会儿沈雁秋却一动不动,懒得搭理她。
陆老婆子一颗心就跟泡进酸水里一样了,“东川娘,你、你快给我倒口水喝。”
沈雁秋:“老太太,暖壶在你屋里。”
陆老婆子见沈雁秋不下地伺候她,就开始冷言冷语起来,“想当年我当媳妇的时候,老婆婆病着,一宿不睡觉的伺候。”
沈雁秋翻了个白眼,伺候你的你不是也不珍惜?现在人家跑了,不伺候你了。
陆老婆子实在没招,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冲动的,更加不会单打独斗,只能上炕去了。
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沈雁秋都没有过来的意思,她开始咬牙切齿,既然你不孝顺,就别怪我不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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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省军区Z市分军区指挥部。
灯火通明。
李军长刚从军事演习指挥中心回来,他指间夹着自己卷的烟卷,狠狠吸一口,然后翻翻桌上的档案资料。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看自己的政委,“这是说陆元武没死?是真的?”
政委笑起来,“是真的,真是老天有眼,这样好的同志活了下来!”
李军长大掌拍在桌上,“是个好同志,那就把他要回来,别去西边修铁路了。”
政委拿出一份委任书递给他,“上头有安排,是省军区直接下令的。”
李军长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圆了,“省军区?这是为啥?他有那个本事?”
政委:“我打听一下,说是首都军区……”
李军长点点头,懂了,看来是有什么机遇了。
他看了看,陆元武这是要飞升啊,这小子17岁当兵,入伍第一年就当班长,三年转业的时候就是副排长,后来转到铁路军队去,牺牲前已经是副营长代理营长。
这小子踏实肯干,总是冲在最危险的前线,从来不退缩喊累。
按照他的功劳,早就该是营长,可以提干的。
不过这会儿有了机遇,上头给直接提了团部,现在是副团长,代理团长,负责率领分军区的铁道兵团兼任嘉安县火车站站长,进行家乡的铁路建设与维护,同时还肩负了另外的秘密任务配合公安局和劳改农场工作,至于什么任务文件没说。
李军长站起来走了两步,将手里的烟卷抽完丢在烟灰缸里摁灭,“陆元武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政委:“老李,你就是心急,人都回来了,还怕跑了不成?”
他知道李军长的意思,陆元武如果负责铁路事宜,那可关系重大呢,军用物资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铁路运输的,另外一些投机倒把的破坏分子,也是沿着铁路线活动,要想打击犯罪活动,也必须将铁路沿线重视起来。
李军长是急性子,等不得,听说陆元武已经抵达分军区,正在宿舍休息,他立刻就带警卫员过去。
他虽然是首长,却从来没架子,对下面的军官战士都一视同仁,经常自己搞突袭检查战士们的宿舍,去找陆元武那更是没问题。
陆元武从首都回来以后,先去了省军区,办理了一些手续,然后就来到分军区,从这里可以直接搭车回县里。
当李军长带人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宿舍进行囚徒式健身,小空间也能充分健身,这是一种科学高效的健身方式,也是他从初中开始养成的健身习惯。
李军长看着站在跟前的陆元武,差不多188的大个子,身材颀长健美并不十分粗壮,身上的肌肉线条漂亮又匀称,浑身洋溢着力量的美感。
他不由得暗自赞叹,真是个好青年!
年轻有为,应该得到重用!
陆元武前世身为年轻的上市公司总裁,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为了增加威信不至于让人因为他过于俊美的脸而轻视他,从中学开始常年表情冷峻不苟言笑,后来更是从容不迫,哪怕面对再重量级的人物也轻松自如。
这会儿自然也是如此。
李军长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陆元武,恭喜!”
陆元武“啪”的一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帅气无比。
李军长关心了几个问题,得知陆元武因为受伤而记忆受损,但是却不影响业务能力,不禁啧啧称奇。
“真是天生的军人,哪怕记忆不全也不会忘记自己身为军人的天职,好样的!”
陆元武英俊的脸上表情淡漠,并没有因为首长的夸赞就喜形于色,冷峻而淡定,是他面对世人审视的固定反应。
李军长关心几句,然后说:“我会安排两个文书陪你回去。”
陆元武记忆不全,回去以后只怕有些事不好办,有俩文职人员跟着,可以解决不少麻烦。
陆元武道谢,他深邃黑亮的眸子坚定无比,看不出半点因为失忆带来虚弱和不自信。
只是当李军长等人离开以后,他垂下浓密的睫毛,脑海里总是盘旋着一个非常重要却又记不起来的影像,让他十分不安。
那不是原主的记忆,是属于他的,是他前世的重要记忆遗失了。
仿佛心底最珍贵的宝贝被他弄丢了,一瞬间心尖被锐利的刀锋划过一般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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