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宋从极被她一句话,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原本就已经通红的耳朵,此时更红了。
白优:“……”
好吧,她可能……大概已经知道了。
宋从极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难为情,“……情势所逼,你中毒了。”
“嗯。”白优难得在宋从极的身上看到别样的情绪,原来……他也是会害羞的啊。
白优顿觉有意思,故意道,“看来,我需要做好嫁入宋家的准备了。”
宋从极:“……”
宋从极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对她严肃道,“白小姐不必多想,换成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但我不是别人呀,你救的是我,也不是别人。”
“……”
宋从极语塞,毕竟是他自己唐突在先,但若不清理毒药她就会死。
可若是因为这个就要答应娶她,也太过儿戏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倒是白优看到他胸前已经凝固的伤,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转移话题道,“大人,你就这么对待你自己吗?”
宋从极愣了一下,没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白优已经挤到了他的面前,指着他胸口之前被水匪刺破的位置,“都成这样了,你就不知道多顾及一下自己嘛。”
宋从极这才反应过来,无所谓地勾起嘴角,“无妨。”
白优:“……”都已经前后都是伤了,他居然还这么云淡风轻。
白优低头看了看被他照顾妥帖的自己,再看了看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大人,你的衣服湿透了,得先烤干,你这样伤口一直被浸着,不会好的。”白优说着就挤了出去。
宋从极想拦,白优却已经跑到一边找树枝去了。
雨后的丛林,要生火比之前更难。
宋从极看着她轻车熟路把这些东西弄上,心里疑惑更甚。
在他所有的调查里,即便她会风水会玄术这些都只是学识领域的东西,但能在丛林也如此适应自如,又岂是从不踏出府门的小姐所懂的。
宋从极状似无意地开口道,“那倒是对这些挺熟练。”
“大人有所不知,毕竟我也学习风水玄术嘛,在家里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所以经常背着我爹悄悄跑出去。”白优随口说道,致力于稳住自己的人设不倒。
她就不信在婚约之前,宋从极能多仔细地研究过她。
宋从极应了一声便沉默下去。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些,无非都是因为以前常年跟着爷爷,到处云游被迫学会的罢了。
白优没注意到他未曾离开的探究目光,把火点燃之后就过来看他的伤口。
“大人,把衣服脱了。”白优一脸认真地对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
“我自己来吧。”
宋从极示意她转过身去。
白优手里还端着配好的草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现在是大夫,就像你昨天救我一样,大人不必拘束。”
宋从极:“……”
宋从极没办法,只有脱了下来。
虽然衣服湿透了,但之前伤口上的血还是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脱下的时候,伤口被扯开,鲜血顿时涌了下来。
白优眼疾手快把草药全部贴到伤口上。
庆幸她当时来的及时,否则,再晚一点点,那剑就真的刺穿宋从极的心脏了。
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吭声,他怎么这么能忍!
白优越处理心越沉,虽然一直对自己说专注他胸口的伤就行了,可视线还是忍不住瞥到了他身体的其他地方。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口印在上面。
透过这些伤口,她都能想象得到曾经在战场上,他所经历的腥风血雨。
白优尽量轻柔地对待他的伤口,所以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宋从极身边从来没什么女性,更不会有如此与别的女人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
表面上他淡定无比,其实双手却紧张地抠住了旁边的枝干。
白优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无限放大。
丛林里,鸟鸣虫响,雨后气息挟裹着海风飘荡在两人中间。
不知过了多久,宋从极终于听到一声轻快地浅笑。
“大人,扯平了。”
宋从极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背后的画外音。
他帮她处理毒素,她帮他处理伤口。
这倒是扯平了。
但她救他一命这个……却没有。
他还欠她一个人情。
看着白优皎洁的目光,宋从极微微叹气,她为何对嫁给他这么执着呢?
白优接过宋从极的衣服,刚要拿去架子上烤的时候,里面掉出了一个木头人。
是在船里的时候,从安王身体里掉出来的。
白优先把衣烤好,重新捡起木头人仔细地看了看,尤其木人的表情,简直完美的刻下了安王的精髓。
“这木人像是一个人的缩小版。”白优分析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要不是之前情况紧急,其实他更想多研究一下安王的尸体。
白优想到了之前救安王的时候,他缩在柜子上极端怕水的模样。
“大人,你救安王的时候,他当时是什么情况?”
宋从极回忆了一下,“正躲在角落里,避着火。当时明明可以越过火直接出去,他就是不动。”
“是不是很怕火的样子?”
“嗯。”
白优将小人握住,“那我或许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宋从极看向她,等待着她的解答。
“我以前在《穆天子传》看到一个这样的故事。”
白优在火旁坐下,一边翻动着宋从极的衣服,一边说道:
“听闻曾经周穆王西巡的时候,有一个偃师来找周穆王献艺,这个人操控着一个人,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周穆王本以为是个真人,偃师却告诉他,这是——人造人。”
“本来周穆王对其很有兴趣,但那个该死的人造人冲他的小妾一个劲儿抛媚眼,周穆王心想,绿到我头上来了?于是当即下令劈了这个人造人,甚至还打算把偃师也一并杀了。”
“可是,劈了人造人以后,他发现人造人不仅外形和寻常人无异,就连身体里的内脏也和正常人一样。抠了眼睛就是瞎的,装上眼睛又能重新看见。周穆王觉得非常有意思,就保留了偃师的命,把他带了回去。”
“但是带回去以后却惹来了大麻烦,当时中原的大工匠都觉得这种腐朽神奇之物,根本不应该存在。”
宋从极听她讲故事很有意思,忍不住问道,“为何?”
白优顿了顿,继续道,“风水和医书上都曾讲过,人由三魂七魄所组成,没了这些那便不称之为人,人造人内脏俱全,正所谓肺藏魄,肝藏魂,有了魂魄那就是人了。更何况,若不是劈开了,普通人也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和正常人的区别,这要是真的大规模生产制作,恐怕……天下也就乱了。”
“所以我怀疑,安王或许是——人造人。”
宋从极眉头微蹙,“当时你说他没有心跳……?”
白优点了点头:“对,这毕竟是传说里的故事,和实际操作肯定有出入,但我想或许这只是制作手法上的区别,安王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魂魄去养这些,毕竟这些假安王的出现,更像是帮他挡灾的。而这些木头人的样子,像是一种形态开关,只要把他们放上去,那个躯体就会按照雕刻的模样生长。”
白优:“而且,船上一共有两个安王,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安排进去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要从安王身上查到什么,就难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安王到底在哪里。
宋从极沉吟道,“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安王的下落。”
白优将手头的木头人丢给他,“那恐怕就得从偃师身上入手了。”
宋从极:“嗯。”
宋从极看着木头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天夜里,白优的马车就是碾到一个木头人才坏了的。
当时的木头人并没有刻出样貌。
不知道这算是巧合,还是有人盯上了她。
宋从极略微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一趟回去,看来还是得把魁斗安排在她身边才行。
丛林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白优将烤干的衣服递给宋从极,两人始终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面,还是需要去外面等他们的船队。
宋从极穿好衣服看了白优一眼,“走吧,先出去看看。”
白优应了一声,刚要站起来,又一下子跌坐回去。
白优:“……”
宋从极:“……”
咕噜噜……
白优的肚子里发出声响。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太饿了。”
这个身体在经历了逃命搏杀之后,虽然睡了一觉,但饥饿还是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一直动着还好,刚才就这么坐下来,休息的久了,她一时还真就站不起来了。
宋从极快步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上来。”
白优:“……”
“不用,你背上还有伤,我缓一会儿可以走。”
平时嘴上说的那么没边,真正给她机会接近他了,她反倒躲起来了。
宋从极算是发现她好像……怕的是什么了?
“快点。”宋从极催促。
“……”
白优犹豫了一下,趴到了宋从极的背上,尽量往后靠避免压到他的伤口。
宋从极停下脚步,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无奈道,“你不必往后躲,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哦。”
白优老老实实地又靠了过去。
宋从极的肩膀很宽也很温暖,他走的每一步都稳健扎实,给人无限安心。
可是,太安静了。
白优从未被人背过,这会儿脸都烧成了猴子屁股,安静的氛围让人更加不自在,于是,只好主动找话题问道,
“大人。”
“嗯?”
“上次,我问你,你觉得我是谁,你昏倒了。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答案吗?”
宋从极沉默了一会儿,“我曾怀疑过……”
“怀疑什么?”
“你是时霓。”
“……”白优惊呆了。
他是怎么能想到这个上面去的?
他聪明的简直超出了想象。
“大人是因为什么做出这个判断的?”
宋从极:“你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白优:“……”
这话要是从盛千夷嘴巴里说出来,她都不会吃惊。
她明明对他了解少之又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对她了如指掌的?
他们两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面,真是见鬼的相似了。
白优心跳如擂鼓,沉默了片刻,决定试探道:“大人……若……我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白优:瑟瑟发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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