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身体迸出前所未有的强横力道。
再不受抑制的、属于电子风暴的情绪狂涌而出,像是滔天的潮水,转眼由中心炸开,席卷了卧室的整片空间。
俞堂用力锁住展琛。
他想说的话太多,却又好像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俞堂迎上展琛的吻,温润的气息在近于搏斗的纠葛交缠里,正逐渐渗进血液里燃烧的热,耳边轰鸣的是来自两个人的心跳。
俞堂胸口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气流卷过肺腑,炽烈得几乎带来鲜明痛楚。
在看到那间熟悉的宿舍,逐渐找回了记忆碎片后,俞堂就一直有这样的直觉,可始终没来得及真正去体会其中的感受。
展琛在看着他。
展琛一直在看着他。
“展学长。”俞堂贴着他的额头,他看进展琛安静的黑眼睛,那里面一样有满腔的血在烧,“展学长,展学长……”
他反反复复念着这几个字,发音在舌尖上斟酌,酸涩沁着心底的热:“……展琛。”
展琛的肩背在这两个字里微微一震。
“展琛。”
俞堂松开展琛的衣摆,那里已经被他攥得发皱,板正的衬衫早已经不成样子:“这是你当年用来捉住我的衬衫。”
展琛把他塞进衬衫里裹着,不准他出来和那些实验员算账。
电子风暴真的失控狂怒起来,怎么可能冲不破几片薄薄的布料——可那只手隔着衬衫牢牢按住他,带着一点力竭的轻颤,掌心的润凉里又传来人类稍显急促的心跳声。
他被裹在衬衫里,外面是展琛的掌心,里面贴着展琛的心口。
展琛合上书,把这件衬衫从故事里带了出来,穿给了他。
这大概已经是一个被训练得隐忍内敛的特工绞尽脑汁,能做出来的最浪漫的事了。
“还不够。”俞堂握住展琛的手臂,“你不能只是来找我。”
“你不能只是看着我。”
“我看到你书架上的生理学原理了,展学长,你的课业是安全部训练营最优秀的,我不知道后勤专业还要学这个……”
俞堂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了展琛肩背手臂的微僵。
展中校的气势还是镇定如常的,望着他的黑眼睛微微闪烁,耳根已经泛起一层有些局促的红。
俞堂尽力压了压嘴角,笑意还是冲破胸口的郁结,藏不住地溢出来。
藏久了的情绪总要发泄,他可以为了大局只生一点气,也可以被展琛抱着晃一晃就轻易哄好,可这些积压着的痛苦折磨层层叠叠变成沉伤,总要留下疤痕。
按照穿书局给所有入职员工的标准化培训,要体贴周到,要学会消化情绪,要理智地把翻不过页的过往嚼烂了吞下去。
但是,抱着他的人是展琛。
不用好感度计算、不用攻略技巧,他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
俞堂抿着压不住的嘴角,他偏了偏头,看着正持续发热的展琛:“我这里还有小S7提供的课外书,有些看得不太懂,展学长……”
剩下的话被一个吻尽数吞干净。
俞堂绷不住地轻笑出声。
他忽然笑出来,瞬间搅散了整个卧室的凝沉压抑,连窗外的月光也像是松了口气,沿着窗帘的一点缝隙挤进来。
“我会让庄队长没收S7的课外书。”
展琛稍稍向后撤开,定了定神:“有些事,也不能依照课外书里的内容为标准。”
监察部门的工作任务还包括书籍审核,他不是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了解,只是实在没有心思去多关注。
他没这个心思,也没有多余的时间。
“联盟军制改编后,后勤专业的职权范围很广,也负责医疗保障,的确要看生理学教材。”
展琛温声解释着,他耳后依然发烫,冲淡了联盟最年轻的中校身上始终稳重的沉静,黑眼睛里透出纯粹的亮光。
一瞬间,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终结在了十九岁的少年特工。
热忱赤诚,用尽力气去保护一团光。
“……的确要看生理学教材。”展琛轻声说,“但我也的确不是为了这个。”
俞堂咳了一声,整个人止不住地亮了亮。
他现在的能量原本就不足,这样发亮又要白白浪费不少。
俞堂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又要睡过去,索性扯住展琛的衣物,把自己主动塞进展琛的怀里。
“展学长,中间那段剧情,我们跳了吧。”
俞堂贴着展琛的颈间,声音轻得连数据也捕捉不到:“跳剧情不要紧,最后能绕回来就行了,我有经验。”
他知道展琛会带他进卡牌的故事世界里恢复,在所有办法里,这是最有效的一种。
可他实在不想再走一次原剧情,眼睁睁看着一切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再被迫和展琛分开了。
展琛拢住俞堂的肩背,让他舒舒服服枕在自己臂弯:“怎么跳剧情?”
俞堂想了想:“特勤局局长要你配合特勤局抓我,我砸了门闯进去,把你救下来,然后我们打进穿书局兑换终端机……”
展琛:“……”
俞堂也觉得跳的情节有点多,轻咳了一声,埋进展琛暖和的臂弯里:“做你真正想做的就行了。”
游戏世界利用风暴眼来和他打过小报告,书中世界有强大的自我修正能力,只要没有严重偏离到扯不回来的OOC行为,其实都有办法潜移默化进展到预定结局。
监察部门那些数据前辈们合起伙来唬展琛,告诉他一定不能改动剧情,就只是为了看展琛做鬼脸。
俞堂很能理解这种心情,顺便拜托游戏世界,彻底屏蔽了整本书的全部实况转播。
“做你想做的就行了,展学长,你不需要服从特勤局的命令。”
“你不需要在夹缝里找两全,也不需要把自己逼进绝路里。”
俞堂摸索了下,握住展琛的手:“这是我们的书,是我们的世界。”
展琛呼吸轻滞。
俞堂的体温又低下来,展琛把那只手回拢在掌心,用体温暖着,贴了贴俞堂冰冷的额头。
那双眼睛又开始变得晦暗了。
展琛放轻力道,吻上俞堂的眼睛:“又看不清楚了么?”
“还好。”俞堂摇摇头,“有些东西用不着眼睛看。”
在他还是一团光,一场来自宇宙边缘的游荡风暴的时候,也从来不靠眼睛看东西。
学习人类的生活方式久了,就很容易忘记原本一直记得的办法。
“只要完成关键剧情点,能量就能回流。”
俞堂没有再多说自己的事,只是抓紧时间,给商城负责人传授经验:“我们的关键剧情点就只有那么几个,你成为商城负责人,我成了实习员工,你给我开后门,我们偷着谈恋爱……”
展琛有些哑然:“这样听起来,我们过得还真不错。”
“本来就该不错。”俞堂抿起嘴角,“等我醒过来,检查作业的时候,能还给我这么大一个我最喜欢的展学长吗?”
展琛不知道他从哪学得这种说法,又觉得意外有趣,稍一怔忡就哑然点头,认真向小光团老师保证:“能。”
俞堂很满意,往他怀里团了团,搂住展琛的一条胳膊,不动了。
展琛轻轻晃了下手臂:“小光团老师?”
俞堂没再有回应,放松了枕在展琛的肩膀上,眉宇舒展开,睡得安稳香沉。
像是只需要轻轻一晃,就能把他叫醒。
展琛没有再打扰他。
他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地躺在俞堂身边,无梦地沉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展琛从久违的安眠里起身。
他放缓力道把俞堂抱起来,回到书房,重新翻开了书页。
——
这一次,俞堂睡的时间要比之前更久。
展琛在故事里走完了五个月的剧情。
这五个月里,潜入实验室的年轻特工向外传递出了二十三份情报,也摸清了实验室的大部分阴谋和内情。
他甚至找到了证据,证明这座实验室和一年前的那场特战队尖刀小组失踪案件密切相关。
实验室里最新送进来的实验体中,有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少年,身上带着和光团很相似的频率波动。
展琛记得他的脸。
这个少年原本隶属于特战队的尖刀小组,代号是S7,在一年前,他们这只联盟最精锐的小组在执行任务时,尽数覆没在了一次意外发生的电子风暴里。
他们的队长叫庄域,是这场意外里唯一的幸存者。
在一场掀得整个特战队天翻地覆的疯狂后,庄域把自己关进尖刀小组的集体宿舍,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次的案件几乎轰动了整个联盟,军部不计代价的疯狂上诉,成为了安全部向实验室派遣特工卧底的契机。
设法接近S7,以S7为核心展开调查后,展琛敏锐地察觉到了阴谋在遮掩不严下漏出的端倪。
他发现一张大网,这张网可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想的都要更大,紧紧网住每一个人,温水煮青蛙地勒紧,直到把所有人不着痕迹地变成网中的猎物。
……
第二十四份情报没有被送出去。
安全部有史以来最精锐、最出色的特工,用五个月的时间,掀开了这张大网的一角。
他已经开始隐约有所察觉。
派遣自己的人,让自己来调查这座实验室的人,很可能也是和这座实验室进行交易的人。
特战队的尖刀小组失踪是阴谋,蒲家的继承人失踪也是阴谋,这间实验室里一天比一天多出来的实验体,流水线一样做出的完全服从的苍白空壳,甚至连他自己的身份,都可能是这场阴谋里的一环。
蛀虫从内部掏空了钻出来,肆无忌惮、监守自盗,偷走了整个星系的未来。
又一页书被翻过去。
满十八岁的第五个月,展琛终于知道了自己养的那团光,原来就是传闻中的恶贯满盈的“电子风暴”。
他冒险潜出实验室,想要回部里申诉,想要说明人们对电子风暴的误会。
他想要告诉所有人,他看见的电子风暴是好风暴。
等待他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严酷刑讯。
……
惨白的灯管把刑讯室照得通明。
特勤局局长隐在刑具投下的巨大阴影里,脸色是一层阴鸷的铁青。
“我没有想到,安全部最精干的特工,也会被这种圈套迷惑。”
“你的家人就是被电子风暴吞噬的,你放弃前程,放弃身份,加入特勤局是为了复仇。”
“你是为了向电子风暴复仇。”
“你现在做的事,是在罔顾联盟的安危,背叛整个星际的人类,所有人都会被你的私心害死。”
“你会是这个世界的叛徒。”
特勤局局长的目光森寒,他盯住被牢牢锁在审讯床上的展琛,语气冷得如同诅咒。
庞大的阴影缓慢爬进人的心里去。
“你包庇电子风暴,就是他的同谋,”
“电子风暴是祸害,是一切罪恶的发端,我们必须降服控制它,让它彻底为我们所用。”
特勤局局沙声说:“这是最符合人类长远利益的做法,为了这个,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展琛打断他:“是么?”
特勤局局长的眼角狠狠一跳。
在这里,展琛原本应当沉默——对还没满十九岁的特工来说,这些诛心的指控哪怕不足以击垮他的意志,也会让他产生难以自控的动摇。
哪怕是重走一遍剧情,以展琛的性格,也一定会一丝不苟地全盘照做。
无论是故事里原本的展琛,还是为了俞堂重新回到这本书里的展琛,只要任何一处意识海动摇,裂开最细微的缝隙,就是绝佳的可乘之机……
特勤局局长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展琛轻易解开了那些精密冰冷的电子密码锁铐。
他揉了揉手腕,从刑讯床上站起身,随手扯下被拷打得破碎的衣物,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和血。
他的动作很像展琛,但又分明不是展琛。
展琛是个半路出家的特工,骨子里有多少训练都碾不去的温润,哪怕极端愤怒抗拒,也不会鲜明地流露出来任何不必要的情绪。
现在的这个人顶着展琛的壳子,也在模仿展琛的动作,他学得很像,举手投足的细微动作里,却还是有掩不住的利落潇洒。
不加掩饰的鲜明锋芒,在这样阴森的刑讯室里,锋利得几乎有些刺眼。
特勤局局长的瞳孔因为极端恐惧而收缩,他僵在阴影里,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电子风暴……”
“是我。”俞堂打了个呵欠,“早上好。”
展琛这具的身体素质远比贫穷的学生好太多,俞堂单手一撑,轻轻松松跳上操作台,坐在主机的机箱上。
他身边卷起团微型风暴,那些NPC特工瞬间恢复成数据,卷入那一团飓风,凭空消失在了刑讯室里。
“你是不是很好奇其他人的下场?”
俞堂说:“温迩一直在乞求那些文明把他重新变成数据,他想成为那些文明的一员,想永远作为数据活下去。”
俞堂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来的时候,和游戏世界交流的几次,都还听见了孜孜不倦的申请通知提醒。
温迩想利用这个机会得到豁免权,可惜棋差一着,坐镇谈判桌的喻堂早彻底封死了这一条路。
温迩被强制恢复成人类,按照联邦法律,已经接受了应有的审判。
钟散被游戏世界塞回了大逃杀游戏的主控室,那里现在成了被囚禁的数据们厮杀发泄的角斗场。
维度路径被彻底封闭,不会再有任何真实的生命体被投放进去。那些数据如果不能清醒过来,就要永远无止境地困在灰色世界里,绝望着互相厮杀吞噬下去。
“联盟彻底更改了军制,以机甲为核心的战斗体系被彻底取缔了。”
“盛熠剥离了那个控制他的系统,现在彻底颓废在家,前几天因为挑衅滋事被强制拘留了。”
俞堂说:“你如果还想要逃出去,偷走他的身体,可能要去看守所里找他。”
……
他用不着多说,这些信息打开封锁,就会自然而然共享给被终端机选中的中介人。
特勤局局长瑟缩在阴影里,恐惧已经彻底爬满了他扭曲的面孔:“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是吗?”俞堂偏了下头,“那你走出来。”
特勤局局长的瞳孔缩得如同针尖。
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他的身体僵硬得要命,双腿一阵阵发软,死命靠着墙才艰难站稳。
……他不敢走出这片影子。
他被压缩到了最底层的维度,又被填充进了回收站,他也变成了和那些人一样的线条。
技能卡被剥夺了,他还剩下的唯一能力,也只有作为一条扭曲的黑色虫子,在空间的边缘艰难移动。
特勤局局长匍匐在空间边缘,看到电子风暴耗尽能量,心中就是一喜——他知道,展琛一定会选择这个办法,领取剧本里的角色,冒险提取卡牌世界里的能量。
他可以想办法钻进来,钻回这本书里的自己身上,他甚至可以趁展琛虚弱不备的时候潜入展琛的意识海,吞噬展琛的精神力……
现在,他煞费苦心计划的一切,就这样轻易地被电子风暴搅乱了。
特勤局局长盯住俞堂。
他和那些数据原本以为,即使电子风暴还能醒来,也已经被那个人类成功俘虏,已经失去了自我意志,沉溺在了和人类的厮守里。
……可现在回来的电子风暴,却好像还和以前没有区别。
还是那个叫他们头痛不已,轻易就能挑破他们的计划,永远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死对头。
甚至在得到了展琛后,电子风暴最后一处弱点也被填上,比之前还要更无所顾忌,更叫人生出不明来由的畏惧——
特勤局局长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很快就知道了这种仿佛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无法忽略的恐惧的来由。
他不敢走出阴影,他现在只是一条黑色的线,躲在暗处操控着书中自己的投影——如果把这条线无限放大,就会变成一组看不到尽头的数据,这条数据就是他全部信息的载体。
可现在,他的数据却在被人强制打开了安全锁,正在重新删改编辑!
“你对我做了什么?!”
特勤局局的瞳孔极度收缩,几乎凝成针尖:“你怎么会有我的数据修改权限?谁给你的权限?你——”
“我得到了终端机的数据代码。”俞堂说,“它被我关在风暴眼里,我拆开它的数据研究了一下。”
特勤局局长打了个冷颤:“你重置了终端机?!”
特勤局局长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俞堂:“它曾经也是电子风暴!它是被诱惑进了圈套,才会被捕捉的,它知道后悔了!你知道穿书局的终端机代表什么吗?它能彻底改变你们这个世界的科技体系,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同类——”
俞堂冷声打断:“有人让它进圈套吗?”
特勤局局长生生滞住。
“不是故意的,有苦衷,被人蒙骗,受不住诱惑。”
俞堂问:“有人让你们这样做吗?”
特勤局局长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他答不出话,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俞堂跳下主机,朝他走过来。
“是你们自己决定走这条路的。”
“是你决定了要做中介人,亲手兑换掉这片星际的未来。是终端机决定了要夺取这个世界,捕捉我成为新的终端机,好让它趁机逃走。”
“有那么多人被你们毁了,世界每重置一次,他们就在自己被扭曲和改写的命运里挣扎一次。”
“现在支撑着联盟运转的,军部、安全部、谈判小组的成员,都是曾经被你们剥夺了命运的普通人,他们豁出命把世界从偏离的轨道拉回来,然后你们觉得后悔了——你们只是后悔了,就可以来享受他们的成果了?”
“是你把人类的命运当成货品交易,是终端机把这个世界做成书中世界和卡牌库的。”
“现在你们来说后悔,说自己有苦衷,是被人蒙骗了?”
“悬崖勒马、痛改前非,说自己能为新世界做贡献,想要立地成佛吗?”
……
俞堂每说一句,特勤局局长的脸色就更灰败一分。
诡辩的言辞被尽数结结实实堵回去,他张了张嘴,绝望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顶着展琛壳子的电子风暴。
俞堂根本不在意特勤局局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已经习惯了被人看作怪物,低头看了看展学长的上身,随手扯过挂在椅子上的军服穿好。
展琛身形修长轩挺,平时被温和的表象掩着,又做惯了商城客服,罕少和人动手。其实要论身量,并不比特战队的队员差出多少。
挺拔的正装军服勾勒身形,束出少年特工的劲窄腰线,透出明净利落的勃勃英气。
这样的展琛,原本该是一直属于他的。
“强行拔高科技树的唯一后果,就是让世界在超速的发展下彻底走偏,最后毁掉自己生存的世界,把整个星际变成一片疮痍的废墟。”
俞堂理了下军装,单手扣好风纪扣:“你以为那些高阶文明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世界,宁愿成为没有实体的数据?”
特勤局局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这个世界的人类,有能力建设他们自己的世界,也有能力把握他们自己的命运。”
“那么多人用命铺的路,后来的人一步步踩着,流着血拼命才纠正的世界,你们一句后悔就能回头。”
俞堂走到特勤局局长面前,他掌心涌起一团跳跃的极光:“没有这个道理,你们也没有这个资格。”
特勤局局长艰难喘息着,他干咽了下,低声说:“你不能这样搅乱剧情,展琛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我是他的领导,我比谁都更清楚他是什么样的脾气。”特勤局局长嗓音喑哑,“他就是那种人,死脑筋,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只要这个选择有超过百分之十失败的可能,他就不可能去做……”
“你说得对。”俞堂点了点头,“展学长是这样的人。”
特勤局局长的瞳孔颤了颤。
他艰难蠕动着嘴唇:“既然这样,你,你——”
俞堂问:“你知道这个脾气,让他在你们手里一共死了多少次吗?”
特勤局局长僵住。
他总算弄清了俞堂的真正用意,整个人几乎被恐惧没了顶,抛下这具身体就要钻进缝隙里逃走,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变回那一条见不得光的黑线。
在人类对穿书局发起总攻的时候,他也被那些数据文明提取出来,又因为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弃如敝履地扔在了一边。
可这也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他费尽力气,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个灰色的空间,却又被彻底锁在了这具身体里。
俞堂在他的数据里加了一段自循环程序,他会一直被困在这间审讯室里,反复经历他施加在展琛身上的一切折磨刑辱。
数据是不会死的,这一次,他永远都不可能逃脱这场没有终点的循环了。
“这么喜欢逃出来,就一直留下吧。”
俞堂说:“我自己做数据封堵回收站,你就留在这,好好地数清楚。”
特勤局局长被凭空出现的特工拖曳着按倒,他死命挣扎着,诅咒似的嘶吼:“展琛会生你的气!他不会同意赞同你这种违规的冒险做法,你们该一直按剧情走下去——”
俞堂还顶着展琛的身份,隔着衣服摸了一把自己:“他生我的气,我就把他抢回去抱着亲。”
特勤局局长被生生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几乎瞪出来。
俞堂是趁展琛不在,定了闹钟醒过来,自己翻书进入的角色。他不清楚展琛去了什么地方,正准备退出角色,离开故事世界以防万一,忽然听见凭空响起的机械音。
是商城恢复开放的熟悉提醒。
特勤局局长目光一喜,正要喊出声,忽然意识到不对,脸色止不住地变了变。
——现在离展琛引发程序绞杀死亡还有七个月。
在那之后,展琛还会顶着机甲和电子风暴在一起。还要再过更长的时间,展琛才会因为被作为数据回收,又被任命成为了商城负责人。
商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线?!
特勤局局长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铐牢在了刑具上,他骤然惊恐起来,挣扎着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间刑讯室也被从故事世界里剥离出来,形成了一个自循环的闭环。
……
俞堂也有些没能回过神。
他怔了下,看着走过来的商城负责人,下意识看了一眼故事的页数:“展学长,现在的进度——”
展琛已经记住了小光团老师的话,知错就改:“太慢了。”
俞堂:“……”
“我想了想,你说得对,我们应当适当冒一冒险,就去穿书局应聘了商城负责人。”
“我看了一下,如果按照关键节点,后面的很多剧情都可以跳过。”
展琛说:“我们的下一个节点是‘被迫的分离’,我已经和你被迫分离五分钟了。”
俞堂:“……”
“接下来的关键剧情,是俞先生第一次尝试进入穿书局时,按规定接受的员工考核。”
“我们要分别领取封青和钟散的角色,在考核世界里一起长大。”
展琛说:“我试了试,只要不和本名重合,是有权限修改角色姓名的——我可以叫展时临。”
展琛把俞堂从自己的身体里抱出来,摸了摸小光团老师柔软的发顶,认认真真征求意见:“你介意叫快乐鱼塘吗?”
俞堂:“…………”
作者有话要说:《论人类的学习能力和起名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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