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等白怜回过神来时,空旷的大殿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红光照耀下的大殿显得有些诡异。
像著名的风月场所。
又有点像影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地府。
就挺离谱的。
能不能来点阳间的东西?
白怜的目光落在已经碎了一地的青石鬼面上。
淦!
她冲上去就是一记愤怒的“战争践踏”。
本就碎成无数指甲盖大小碎块的青石鬼面瞬间被她踩成了灰。
风轻轻一吹,灰尘散落。
“杀人毁尸超度”一条龙服务,从此世间再无青石鬼面。
好了!
青石鬼面都没了,自然也就不用吃它了。
白怜摇摇头。
她也想诚实守信,但青石鬼面中看不中用,完全不给她机会啊。
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的白怜心满意足地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她意识到这是跑路的好机会。
依冥王殿主表露出来的小心思,等冥王殿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出逃。
没时间给白怜犹豫了。
8点阵法足以让她避开冥王殿内的大多数禁制。
不过比起这些简单的禁制,更需要关注的还是外面一触即发的战斗。
这种渡劫期以上强者之间的大规模战斗不是现在的她能插手的,便是被战斗余波剐蹭两下她也会因此受伤。
乌云之上。
晴空之下。
无数雪花围绕着一道冰白色的身影飘飞。
那黑云乍看起来就如波涛汹涌的风暴之海。
正午的阳光悠然落下,碎金平铺在翻涌的“浪潮”上。
迅猛的冲击后终会迎来一段平缓期。
但千万不要因此而放松警惕,因为更加迅猛的冲击正在酝酿中。
这时候若是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么绝对会在巨浪的拍打下被弄得晕头转向,甚至可能会力竭而亡。
这个道理白怜懂。
正在与无痕雪谷的人对峙的冥王殿主也懂。
那个头戴雪色发钗,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中也只穿着长不及膝的裤子,还喜欢光脚的女子深谙此道。
二十二年前的恨水谷一战,他俩的实力差距其实并不大。
正常来说他就算落败也不至于重伤濒死。
其后所有祸乱,皆因为雪灵主拥有超乎寻常的战斗智慧。
甫一交手冥王殿主就彻底落入雪灵主的圈套里。
一心钻研“技术”的“小年轻”哪里敌得过身经百战的“老妖婆”?
最可怕的是雪灵主这女人在大战前领悟了重水之意。
冥王殿主本以为恨水可以消弭雪灵主的力量,却不料这反而大大增强了雪灵主的续航能力。
战斗时急时缓,时轻时重。
往复数十回,冥王殿主再无半分节奏,彻底沦为雪灵主眼中可以随意捏揉的面团。
是的。
毫无威胁的面团。
“我想把你搓成什么样子就能搓成什么样子。”
当时,以不屑的眼神俯视他的雪灵主便是这么说的。
冥王殿主那叫一个恨啊。
恨水都写不尽他的恨。
就算拉一万个猛男来雷普他,他也生不出如此浓郁的恨意来。
但是……
他报不了仇啊!
雪灵主太强了。
在恨水之战前她便隐隐有雪海第一人的架势。
战后,她以势证道,兼具轻重水之意,懂万水变化之理,在渡劫期便拥有了能手撕五劫散仙的能力。
与其说她是雪灵主,倒不如说现在的她是水灵主。
“雪灵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冥王殿主冲着飘飞的霜雪大喝道。
他身后站满了人,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全感。
因为无痕雪谷的高端战力也来了大半。
真要打起来,就算借助冥王殿的力量,他也只能自保。
这不是冥王殿主想要的未来。
他要这天再遮不住他眼,要这地再埋不了他心,要这雪灵主俯首称臣,要这雪海众生都为他而欢呼!
可是……
他办不到啊。
冥王殿主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与之相对的则是面色平静的雪灵主。
冰白色的轻纱下,有如春风般温暖的声音吐露。
“我听说你将东神洲的白怜抓了起来。”
“!”
冥王殿主大吃一惊。
什么鬼,雪灵主是从哪知道这消息的?
很快他就想通了——
冥王殿中出了一个叛徒!
与此事牵扯最密的除了他和白怜外,就只有黑衣人幽鬼了。
“不可能是他。”
幽鬼是冥王殿的三朝老臣,他对冥王殿的忠诚日月可鉴。
冥王殿主正欲否认,那边的雪灵主轻轻撩起左耳上挂着的雪花耳坠。
叮铃铃。
白怜瞪大了眼睛。
清越的铃声在天空中飘摇。
有那么一瞬间白怜心底生出了跪在雪灵主面前舔她的冲动。
那竟是一件能摄魂的极品灵器!
白怜摸了摸自己的耳坠。
这枚幽蓝色的星空耳坠仅有遮掩道韵之效。
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怎么就大到了这种地步呢?
她要有一件极品灵器,别说四个了,四十个师妹都能养啊!
雪灵主淡然道:“冥王殿主,何必在我面前说谎呢,我若不是掌握了确切的情报,又怎会到你这来。”
冥王殿主不说话。
他的神识在自己身后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只有几个定力稍弱的属下此时眼里直冒红心,张嘴吐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用力撕碎上衣展现阳刚之美的想法。
“哼!”
冥王殿主怒哼一声。
魔音震慑四方。
随着一阵剧烈地抖动,那几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他们再看冰肌玉骨的雪灵主,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太冷了。
就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只是站在她身边就会让人浑身颤抖。
就是说啊。
光好看没什么用的。
这世间人数亿万万,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冥王殿主回道:“是又如何?”
雪灵主轻笑着:“我是来带白怜走的。”
冥王殿主眯着眼:“想抢人?”
雪灵主道:“我与度仙门素来交好,白怜在雪海吃了苦,我这当前辈的岂能坐视不管!”
放你娘的狗屁!
为了保持形象,冥王殿主还是将脏话咽了回去。
“你又何时与度仙门交好了?我怎的不知。”
雪灵主道:“这种私交又何必到处去与外人细说。冥王殿主,你现在就将白怜交出来,我可以代表白怜的师父原谅你方才的无礼之举。”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冷。
环绕在她周围的风雪也似被煮沸了般。
说的倒是好听!
冥王殿主半步不退:“我想雪灵主你误会了,白怜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父女团聚,天经地义……”
雪灵主打断了冥王殿主的话:“你说白怜是你女儿她就是你女儿?”“有鬼面为证!”
“什么破鬼面,这种假把戏也能当做证据?我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黑的,红的,粉的,任你挑!”
雪灵主的大笑声在天空中回荡。
冥王殿主怒道:“你这是打算不讲道理了?”
“不讲道理的人是你,我看你是想当爹想疯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无法满足你。”
“雪灵主,你欺人太甚!”
冥王殿主身后顿时浮现出无数黑色灵符。
杀意奔涌。
雪灵主也不甘示弱。
悠扬的笛声如枪弹般贯穿黑云,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忽的,白花花的雪浪从那缝隙中喷涌而出,雪灵主消失了。
这个过程很短。
期间发出的轰鸣声让倚靠在长廊中的白怜绷紧身体。
出来了!
那竟是一只万丈余高的“怪物”。
它有着青脸獠牙,朱红头发,爪如利刃,肩似雷鸣之塔。
它往地上一站,竟比浮于云上的冥王殿还要高出一个头。
“法天象地之术!”
白怜后撤了几步。
她只觉得身上压着千万斤沉重的巨担,连走路都不利索了。
直面那怪物的冥王殿主等人就更加难受了。
嗡。
狂风吹卷。
只见那怪物从腰间掏出一根布满了尖刺颗粒的巨大狼牙棒。
棒来!
轰——
血色的狼牙棒划破长空,携带着声势骇人的天火直奔冥王殿而去。
只一棒就打得冥王殿颤抖不已,坚冰融化,水花四射,宛若要被撕裂一般。
“这鬼地方不能呆了。”
白怜撒腿就跑。
就算被人发现那也管不着了。
外边那怪物凶猛的好似神魔,指不定什么时候冥王殿就被它打穿了。
白怜可不想去和那根狼牙棒硬碰硬。
大战就此而起。
冥王殿附近乱如火场,惊叫声与噼啪声齐舞。
快到了。
白怜眼睛一亮。
再越过两道火焰禁制就是离开冥王殿的出口。
当此时,道路左侧忽然出现一道黑影。
好。
机会来了。
现在这里只有他和白怜两人,没有人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那黑影目露凶光,杀意如流水。
结束了,白怜!
他横跨一步,正好拦在白怜的必经之路上。
艹!
那是什么东西。
因为速度太快,白怜啥都没看清。
完了。
要撞上去了!
来不及刹车的白怜只能抡起包子似的拳头轰了出去。
毕竟是在跑路,所以她一点特效也没有使。
很快啊。
拳头印在某个坚硬的物体上。
伴随着咔嚓细响,那一坨黑影径直从长廊尽头飞了出去。
“那是什么来着?”
算了,这不重要。
白怜已经看见光了。
她冲了上去。
她从豁口中跳了下去。
那一刻,她拥抱光,她也成为了光!
啪嗒。
斜刺里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拽住了白怜的手臂。
天风猎猎寒。
白怜扭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笼罩在冰白面纱下,肤如凝脂,眉如柳叶,目似晓星的绝美面容。
这分明是雪灵主!
“我正愁怎么进去,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此声如叮咚作响的清泉之音。
温暖的气息透过面纱,轻抚着白怜的面颊。
“……”
雪灵主微微一笑。
白怜,捕获成功!
下一刻。
雪灵主用腋下夹住了白怜,然后转身直往天外掠去。
她的速度极快,快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拦住她。
白怜有点懵。
法天象地是融入了道的变化之术。
雪灵主绑架了她,那还在与冥王殿众人作战的那个“怪物”又是谁变成的?
等等。
你这蠢女人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胸来碰瓷我的脸!
白怜被挤得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右眼?
好一会儿后她的视线才恢复正常。
方才她看见了海,还闻到了海腥味。
可现在她正在深入一片白茫茫的世外之地。
似是云深处。
嘟嘟嘟——
耳边忽有声音响起。
白怜睁开眼睛。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地上铺满了白雪的竹林里。
她坐在棉垫上。
身前是用木柴简易搭起的炉子,火苗蹿腾,炙烤着上方横挑的平底烧水壶。
身侧则摆着一张木茶几,茶几上是一套简单的茶具。
这是一丈长宽的“孤岛”,“岛”外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温泉水。
天空中仍有鹅毛般的雪花落下。
白怜的视线继续往远处追寻。
在池边,她看见了一栋仅有三个房间的单层竹屋,院子里有磨、有柴薪、有谷物、有干鱼。
生活气息之浓令人咋舌。
这竹林极静。
若无开水沸腾时的响声,便连鸟鸣都听不见。
白怜收回视线。
隔着火炉,她对面坐着一个面带轻纱的女子,本来正闭眼斜靠绿竹假寐。
这不是雪灵主。
当白怜的视线投过去后,她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啊,稍等片刻,正好让你尝尝我泡的茶。”
“?”
……
琼明峰竹林禁地。
安岚无聊地用神识扫视四方。
最近她特别喜欢看清茗峰的两个女弟子躲在小树林里切磋武艺。
那两人每每鏖战半个时辰也难分胜负,看得安岚摇头不止。
现在的年轻人啊。
嘴里放狠话时一个比一个厉害,真动起手来,三两下就气喘吁吁,卧地求饶。
菜!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
令安岚失望的那两个女弟子今天似乎不想打架了。
她们并排坐在一起,以和为贵,随意地聊起了天。
就在安岚想转移阵地时,白怜二字忽然跃入她耳中。
“什么?”
在床上躺着装睡的安岚一下子坐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白怜在替她寻药的途中失踪了。
却是被冥王殿的人抓了起来。
安岚当时就怒了。
她还没死呢,竟然突然冒出个什么冥王殿主想强行当白怜的爹!
那什么殿主是想死了不成?
接着,又一人说无痕雪谷与冥王殿打了起来,白怜不知所踪,疑似被雪灵主抓走了。
现在度仙门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些事?
安岚不能忍。
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白怜是在孝敬师父的途中遇险的,她岂能坐视不管。
在床上留了个分身后,安岚扛着天尊之枪就朝雪海杀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