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朱颜峰首座,虽然常年摸鱼,但颜月的消息还算灵通。
毕竟就算她什么事都不敢,宠“妹”狂魔血树老祖也会主动替她将未完成的工作揽下来。
因此,在白怜与徐磐相会之际,颜月就收到了详细情报。
只不过那时候她并没有动。
不仅没有动,她还老不乐意了。
她盘着腿,极没形象地坐在凉亭中,一只脚上的鞋子因为生气已经脱落,袜子也皱皱的。
而后。
颜月将那把饱经磨难的七弦琴啪的一声拍在石桌上。
这次,石桌和七弦琴都遭了劫。
“你太小心眼了。”
血树老祖看不过去了。
它其实有点心疼那把七弦琴,毕竟大家都是木头做的。
“呵!”颜月冷哼一声,“我小气你是知道的,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
“……”
血树老祖无奈地抖了抖树冠。
颜月这模样可把树林外守着的年轻弟子给吓坏了。
它只能小声劝劝:“弹琴时小声点,别带坏了那些年轻人。”
“啰嗦!”
颜月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但话虽如此,她拨弄七弦琴的速度慢了不少。
原本锋芒四射的琴声再听起来竟也有几分悦耳了。
这就是颜月。
血树老祖暗想,它能理解,谁让颜月现在如怀春的少女般呢?
平日里白怜和那几个师妹打闹她姑且还能忍一忍。
这回可好,白怜竟然为了外边的女人跑到大芒山去和人干架了。
酸酸酸……
酸炸了好吗!
就算把柠檬树上的柠檬全吃光,颜月也很难再像现在这样酸。
许久后,血树老祖再次开口:“我完全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颜月停下手上的动作,略显疑惑地盯着血树老祖。
血树老祖坦然道:“一开始我以为你会和安岚在一起,那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安岚的性子是冷了点,也很怕麻烦,但她还算是个可靠的人,所以……”
没等它说完,颜月忽然划拉了一下琴弦。
“嗡——”
魔音灌耳。
血树老祖那粗壮硬实的树干就像被人撸了好几下的猫一样波动了起来。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血树老祖道,“我是没想到你会对白怜……毕竟你俩身份有别。”
呵。
颜月撇了撇嘴。
不就是师叔和师侄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还有更刺激的在里边呢。
她结束了与血树老祖的对话,又坐了一会儿后,便收到新消息。
这次的消息来自于太玄道门。
传言说白怜在离开大芒山后,为了替度仙门的创派祖师宫雪心报仇,当着无数人的面将灵宪道主斩了。
哗啦——
这一瞬间颜月猛地站了起来。
七弦琴被她撞翻在地,白嫩的膝上部分还撞出了红印。
可她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
她右手按住微微起伏的胸口,目光落在血树老祖身上,呼吸开始凌乱,甚至一时半会儿组织不了话语。
可她眼底里的光还是如洒进小巷里的晨光一样让人有了憧憬。
血树老祖盯着颜月看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其实是知道的?”
颜月点头。
知道。
她当然知道。
虽然当时白怜骂她自恋,她也缺少了能衔接上前后的记忆。
但她又不傻,她怎么可能会推断不出自己和宫雪心之间的关系?
好歹她也是一峰首座,懒归懒,菜归菜,多少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那……”
颜月打断了血树老祖的话:“我要去见她,现在,立刻,马上!”
血树老祖立刻大包大揽:“我送你去。”
颜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老祖你一起去的话,有些话我会说不出口。”
血树老祖沉默几息:“也好,那祝你顺利。”
颜月心潮澎湃地取出巡天符。
她捏碎符。
血树老祖伸出树枝,如同手一般轻轻招了招。
在即将跨进阵图中的那一瞬间,颜月忽然将脚收了回来。
在血树老祖惊愕地目光中她张开双臂抱了抱血树老祖。
“谢谢。”
此时此刻,很难找到比这更有力的短语了。
血树老祖笑了起来:“今天是除夕,笑得开心点。”
除夕?
颜月忽然意识到子时已经过半。
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会的。”
她笑得眯起了眼睛,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
如此血树老祖就放心了。
时间并没有在颜月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她还和它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这是它想看见的。
它想看见颜月成为度仙门最幸福的人之一。
颜月就此终于踏入阵图。
在身影即将彻底消失之际,她看见度仙门升起了许多彩灯。
节庆的气氛已经开始蔓延了。
……
从河洛国的边境到天意城并不是多么漫长的路。
若非有心控制,皇帝的銮驾几乎只需几息时间就能跨越这段旅途。
但为了让更多人瞻仰皇帝的威严,也为了让人心惶惶的河洛国尽快安定下来,众人还是走了约两刻钟。
这两刻钟,是不寻常的两刻钟!
车外的人面容虽然冷峻,内心却都不能安定下来。
他们是最早收到大芒山之战以及太玄道门动乱消息的人,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赶来迎驾。
谁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有白怜的鼎力支持,长帝姬的位置可以说比她皇兄还要稳固。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曾怀有异心。
骤然得到强力外援的长帝姬回到天意城后将会如何处理他们?
这是大部分人不得不认真思考的一个问题。
一想到这他们就浑身灼热,感觉自己正置身于烈火之上,汗水如瀑,随时有可能被烧成灰烬。
这两刻钟,于他们而言漫长胜过两个时辰!
其实车内的两人也有相同的想法。
白怜现在正在对长帝姬进行物理意义上的鼎力支持。
这种事自然是不怎么费力气的,但特殊的环境还是给人以极为诡异的体验。
白怜发现自己明明很有劲,却根本使不出来,不一会儿她就汗流浃背,手脚发软了。
从一开始的一脸懵逼,到现在的躺然接受,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真的离谱!
她属实是被长帝姬的手艺给震惊到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帝姬!】
或许这就是天分吧。
毕竟在此之前长帝姬从来没有自己发过电,但白怜手把手教学一遍后她立刻就学会了。
不仅学会了,她还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许多插花的理论。
“插花是一门优雅的艺术,有许多值得探讨的技巧。”
“仰俯结合,衬材与主花要紧密贴合,顾盼呼应,形成一体,给人以稳定感。”
“上轻下重,要抓住重点,合理分配精力,莫要忽略了作品的主题。”
“首先要插入比较大、主要的花卉,且在同一阶段,最好是插入同一种花,若是想要全部兼顾,难免会乱了顺序,乱了层次,以至于最后的作品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长帝姬口若悬河。
在讲述理论的同时,长帝姬立刻在白怜的协助下进行了深度实践。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长帝姬渐入佳境。
在这股认真钻研劲下,她很快就品味到了劳动汗水的滋味以及自我实现的快乐!
她脸上浮现出兴奋地红晕,激动地与白怜抱在一起,发出愉快的尖叫声。
她做到了啊啊啊!
她终于完成了自己与白怜的第一副作品!
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事吗?
这确实出乎长帝姬的意料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她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件如此让人兴奋、让人有成就感的事。
在完成作品后,她就像之前说的那样,邀请白怜和她一起品茶。
劳作过后喝上一杯口味极佳的热茶……
嗯。
仙女生活属于是了。
“怎么样?”
长帝姬用期待地眼神看着白怜。白怜道:“其实我更喜欢凉茶。”
长帝姬眼角流光,娇俏的面容上尽显轻松,看不见任何倦意。
“那下次我再让你尝尝我亲手泡的凉茶。”
“嗯。”
白怜轻轻应了一声。
她俩的关系亲密到无需再遮遮掩掩的地步了。
长帝姬脸上立刻露出发自真心的笑。
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毫不介意在白怜面前展示自己白玉般无暇且凹凸有致的身形。
来回走了两次后,她又坐了下来,声音里满是遗憾:“可惜已经快到天意城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让你教我。”
这俨然就是一个爱好学习的女学霸,正常人怎么也不会将她往叛逆少女上联系。
白怜一边将半透明的白色连裤袜往身上套,一边点头。
传道授业。
这种事她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要教导一个长帝姬自然简单。
“下次再教你。”
“好!”
长帝姬一口应下。
她没有急着换上挂在车内的皇帝新衣,而是两手撑地,背朝白怜,认真地将名贵地毯上的水渍一一扫除。
那水渍大半是插花时不小心打翻的花瓶里洒落的,凉得厉害,但也有些许带着温热的水珠。
接着,长帝姬又将花瓶扶起。
她正要有所行动,白怜微微起身,将跌落的花按顺序插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
长帝姬叹了口气:“烛台也倒了,好在这毯子防火。”
白怜没好气道:“谁叫你一开始反应那么大。”
长帝姬尴尬地笑了笑。
这不怪她。
毕竟她是第一次学习嘛。
她坐回到白怜对面,双手撑着脸颊,看着桌上摆放的花瓶,也似乎是在看着还在摆弄袜子的白怜。
火光摇曳,她的影子与白怜的影子融为一体。
忽然,长帝姬道:“真好看。”
白怜瞥了她一眼:“就没有别的形容词了。”
“当然有,我读的书可不少!”长帝姬天真地笑着,“我给你来几首诗词。”
白怜微微挺胸,扯了一下连裤袜的边缘。
啪。
那是袜子敲打在腰肢上发出的声音。
“我听着。”
长帝姬轻晃着脑袋:“衔杯微动樱桃颗,咳唾轻飘茉莉香。曾见白家樊素口,瓠犀颗颗缀榴芳。”
烛光摇曳得愈发厉害。
白怜笑问:“还有呢?”
“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想初……”
长帝姬正念得开心,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了势如海波般的高呼声。
“恭迎陛下!”
“……”
少女声音戛然而止,檀口半开,唇如粉樱。
她有些恼,又有些遗憾。
只在盯着白怜看了半天后才道:“下次再念给你听。”
白怜失笑:“我还以为你这时候会故意不出去。”
“那怎么可能。”长帝姬摇头。
白怜道:“你刚才不还气势汹汹地说要做他们不敢想的事吗?”
长帝姬连忙打断她的话:“这……这不一样……我等下再和你说……”
她匆忙要去换上仪容华贵的新衣,却因为走得急了,差点被一根倒下的铜柱绊倒。
最终还是滑进了一团软腻中。
她别过头,就看见是白怜走了过来。
“我来替你更衣吧。”
“那你……”
“反正我也不急着出去,等你出去了,我再慢慢调理,不得不说。”白怜凑到长帝姬耳边,“你的茶有奇效,我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
长帝姬身体一紧,她发现自己有些顶不住了。
“那你赶紧帮我更衣吧。”
她一屁股坐了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已换上黑色主色调皇帝服饰的长帝姬神态自若地从宽大的銮驾中走了出去。
皇宫外山呼万岁。
天意城灯火通明,街上人潮涌动,更衬得今时今日的长帝姬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武气息!
黑色冕旒上的彩玉珠帘随风而舞,让她的面庞看起来晦暗不明。
忽的,她转过头,冲着车里道:“我叫徐璃,琉璃的璃,小字婉儿。”
这一切就如同春风般骤起骤逝。
当白怜回过神时,长帝姬已经踏步向前,用沉稳的声音喊道:“众卿平身!”
城中再次山呼。
明光照耀,这正面的长帝姬与背面的她,哪种才是真?
又或者,其实无论哪一面她都是她。
白怜轻抚着车架。
“这车,质量不错。”
至少比她那艘破破烂烂的追云舟好得多。
十二月三十日凌晨。
天意城的庆祝仍在持续。
白怜被安排暂时住在深宫里,这着实有些不合礼仪,但这时倒也无人敢出面进言了。
从朝会上归来的长帝姬撇下一切,匆忙来到白怜的住处。
如果说那辆车算得上清净,那这被天机天意阵笼罩的宫阙就更加无人打扰了。
桌旁。
长帝姬取下冕旒道:“我本来以为会横生波折,没想到一切竟平静至此,这多亏了你。”
刚调理完伤势的白怜道:“你看起来有些不甘?”
长帝姬道:“自然,毕竟他们服的不是我。”
白怜白了她一眼:“你之前不还自信满满吗?”
“自信肯定是自信。”长帝姬又解开紧缚的腰带,“我的天资不差,又有天机天意阵和众生之门在,没理由将来不能亲手镇压他们,所以,我现在不会对他们动手,我得等。”
白怜笑道:“那就祝你早日成为真正的万人之上了!”
长帝姬踢掉鞋子,撑着脸颊:“我想到该如何用好众生之门了,在此之前,河洛国的皇帝们眼光实在太过狭隘。”
“怎么用?”
长帝姬却突然压住嘴唇:“以后再告诉你,现在……”
“?”
白怜忽然有了预感。
长帝姬坐到桌子上,轻甩衣袍:“我现在很难过,明明我是皇帝,为什么我还要在一人之下?我不管,至少今天,我要逆转现实!”
“……”
呵。
女人!
白怜这才注意到长帝姬只穿了外衣。
但也就是这时候,系统任务忽然冒了出来。
【任务一:姑且答应徐璃的要求(完成奖励:分分造化丹)】
【任务二:直接拒绝,告诉徐璃不要痴心妄想(完成奖励:中品灵器飞火流星棍)】
【任务三:委婉表示现在不方便(完成奖励:集中+3)】
分分造化丹,制作分身的稀有丹药,品质极高。
“我要这个干什么?”
ʅ(‾◡◝)ʃ
至于中品灵器也没什么用。
稍加犹豫,白怜的目光落在任务三上。
她和灵宪道主战斗时系统都没现身,这时候出来肯定是有大问题!
还是选三吧。
想和长帝姬探讨学问,什么时候都可以。
“现在有些不方便……”白怜道,她打算编个看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
但这时长帝姬忽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有人。”
旋即她看了白怜一眼,笑了:“现在确实不方便。”
她弯腰穿上鞋子,系好腰带,又重新带上冕旒,仪态端庄。
“你的颜师叔来了。”
颜师叔?
白怜立刻放开神识,果然,颜月此时正偷偷摸摸地在皇宫中行走。
她藏得很深,加上皇宫人心惶惶,一时间竟然没被发现。
“我去邀她进来。”
长帝姬坦然道,她也不等白怜回话,真就直接将颜月带了进来。
两脸懵逼。
长帝姬道:“这里非常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她的声音略有些重,听得颜月下意识点头。
“二位便在此叙旧吧,我现在还有要事处理,明早再来尽心感谢白怜帝君的恩情。”
她又着重强调了一下明早。
“啊,好。”
颜月茫然点头,确实挺好的,这样一来这里就只有她和白怜了。
长帝姬微笑着离去。
白怜嘴唇微动,不是,这不对劲,她总感觉长帝姬没安好心。
你别走啊!
“白怜!”
此刻,颜月幽幽地盯着白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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