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入得谷来,一路上不做停留直往前走。这谷中应该是少有人来,除了眼前一条小径之外,并无他路,到处都是各种花草,杨逍深知这些花草不仅好看只怕其中也有不少是有剧毒的。
杨逍又行了一程,在这高处往谷底望去,远远看见远处谷底一条清溪,旁边有七八个草屋,看着也有炊烟袅袅,倒不像是有人生火造饭,想来应该是谁在煮药,越往前走,除了花香之外,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田园两边被开垦出许多的整齐的花圃,种上了各种药草,看着千奇百怪,杨逍大多也不认得。
就在这时只听得前面小径里的花丛中,传来一个稚童的呼喊声:“别跑,蝴蝶别跑!”
杨逍闻言驻足,转眼间从那前面花丛中跑出来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女孩,穿着一个小红布衫,底下是一件灰裤子,一双小红布鞋。虽然七八岁的年纪个子小小的,但是眉眼如画,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小脸上因为奔跑的缘故看着红扑扑的样子,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蜜枣,原来她是在追逐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
小女孩此时见到杨逍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这小径中央,恰好又挡在她的过道上,小女孩轻轻的停了下来,但眼睛还注视着那只蝴蝶,就在那只蝴蝶扑闪着要经过杨逍身边的时候,他轻飘飘的伸出右手,那只蝴蝶便落在了他的手指之上,他那手指两个指头捏起,宛若一朵兰花一般,而那蝴蝶在兰花之上使劲扑腾,却始终出不了那朵兰花的范围,看着就像这蝴蝶嬉戏在一朵兰花之上,上下飞舞,煞是好看。
那个小女孩盯着他的手指上看了两眼,又收回了目光。杨逍此时来到谷中又见到这个小女孩的年纪,心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胸口,心跳快了几分,开口问道:“孩子……”
他这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些沙哑,“好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说着满眼期待的看向了那个小女孩。
那个追捕蝴蝶的小女孩见到杨逍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眼睛还赤红的,看着有些吓人。她拿怯生生的目光看着杨逍,小脚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半步,把手里还握着的咬了一半的一个蜜枣慢慢的塞在自己的小口袋中,而后把双手放在背后,看着杨逍并不答话,倒是满脸戒备的样子。
杨逍见此不由得心下一惊,难道我长得很像坏人吗?左手不自觉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须,心下后悔应该剃掉胡须的。
接着杨教主尽量摆出一个自己觉得最灿烂的笑容,弯下了腰而后将自己的右手缓缓的伸出,让小女孩看得见那只兰花上得花蝴蝶,然后柔声说道:“你是在追它吗?我帮你捉住了呢,我送给你好不好?”
那个小女孩乌黑灵动的眼珠转了一下,果断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看了两眼杨逍手中兰花之上那只花蝴蝶。杨逍正欲开口说话,那个小女孩突然一转身一跺脚,朝远处跑去了,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杨逍看她跑的甚急,也不敢追赶,生怕惊到了她,杨教主弯起腰来站直身子,看着那个越跑越远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惆怅的神色,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看了一眼手上那只蝴蝶,那只蝴蝶百般挣脱不了杨教主的兰花拂穴手,只是扑扇的不是那么有力了,杨逍右手一抬兰花消散,那只蝴蝶得了解放似的忽闪几下,也迈入花丛中不见了。
杨逍回想着那个小女孩的小口袋,回头看了一看自己肩膀上背着的那个大包袱,里边盛着各种干果蜜饯,又摸了摸自己胸口藏的那只小布老虎,自信的大步向前走去。
那个小女孩虽然跑得也极快,但是哪里及得上杨逍的脚程,他远远的缀着一路上向着谷中深处而来。
小女孩毕竟是孩子心性,初始还匆匆忙忙的跑着,到了后面就三步一蹦两步一跳,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了,看着她进了左手边的一间草屋,杨逍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一边感叹这孩子腿脚灵活,身形矫健,就是没有修炼轻功,有些可惜了,是个好苗子啊!
这七八间草屋除了右首边的这间,中间还有三四间,看着安静的很。左手边的两间屋子,外面好几匹马儿在拴在那里,隐约能听到一些男人说话的声音,门口还有两个武林中的汉子,都是手脚胳膊带着伤,在那哼哼唧唧的叫唤。而最中间的草屋中不见人影出来,但里边药香之气浓郁,应该是胡青牛所在之地。
杨逍跟着那个小女孩偷偷的到了右手边的草屋,来到了后窗户跟前,细听里边居然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当下捅破窗户纸,朝里边看去。
草屋内点着一盏油灯,灯火下可见一个青衫女子,她面色有着苍白,眼睛很大,只是有些哀愁在眼中,身形修长,此时受了伤无力的坐在床上。她左肩和右肩都受了极厉害的刀剑之伤,包扎的布片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又听她轻声咳嗽不停,无法自止。
先前所见的那个小女孩进了草屋,快步来到床前,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说到:“妈,你又痛了吗?”
“不儿乖,让大夫给妈瞧病,好了就不疼了。”一边说着一边摸摸小女孩的脑袋。
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道:“纪姑姑,你右手和人对掌,伤了太阴肺脉。”
杨逍听他说到“纪姑姑”三个字,心头一振,虽然早走猜测,但是此时终于确定,这就是纪晓芙和杨不悔母女了,正当杨逍欲要行动之时,那个少年取出七枚金针,隔着衣服,便在纪晓芙肩头‘云门’、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七处穴道上刺了下去。杨逍见此脚步一顿,收敛身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干扰到治疗。
这个少年就是张无忌了,此时他的针灸之术,与当年医治常遇春时自已有天壤之别。这两年多来,他跟着胡青牛潜心苦学,于诊断病情、用药变化诸道,限于见闻阅历,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远,但针灸一门,却已学到了这位‘医仙’的七八成本领。
纪晓芙初见他取出金针,还不知他的用意,那知他手法极快,一转眼间,七枚金针便分别刺入了自己穴道,她这七处要穴全属手太阴肺经,金针一到,胸口闭塞之苦立时大减。她又惊又喜,说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在这里,又学会了这样好的本领。”
躲在外面的杨逍但见杨不悔站在母亲身旁,眉目如画,黑漆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好奇的望着张无忌施针,她将口俯在纪晓芙耳边,低声道:“妈,这个小孩便是医生吗?那痛得好些了么?”她这声音虽然小,但是以杨逍此时的功力,依然是听的真真切切。
纪晓芙听她叫自己为‘妈’,又是脸上一红,事以至此,也无法隐瞒,脸上神色甚是尴尬,道:“这位是张家哥哥,他爹爹是妈的朋友。”向张无忌低声道:“她……她叫‘不悔’。”顿了顿,又道:“姓杨,叫杨不悔!”
站在窗外的杨逍,听到纪晓芙说的“姓杨,叫杨不悔”心头一酸,眼中一股暖意,“不悔,不悔,今生必不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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