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娇娇完全忽略了青芝眼神,只盯着姑祖母筷子。
姑祖母年纪大了，藕片和鸡丝都不在她考虑之内，她肯定会先吃那道甜甜蜜蜜。
事实也确如柳娇所猜那般,柳老夫人身后丫鬟为她夹正是那道黍米豆沙团子。眼见辈分最高姑祖母动了筷子,桌上人也走陆陆续续开动了。
柳娇夹了离自己最近那道金玉满堂。
虽然不是甜口，但她对黎湘手艺很有信心。
一桌子夹了小酥肉不少,她们几乎是同时放进了嘴里,轻轻一咬,咯吱咯吱脆皮声音便接连响起了。
“唔！这金玉满堂外酥里嫩,味道真不错！”
“外面这个皮好脆好好吃！”
“里头肉也很香啊,嚼起来都不费力。姑祖母您也尝尝！”
吃过小酥肉都在夸它,另外三道菜也得了不少夸奖。上菜不过一盏茶功夫，菜便少了一半。这还是女眷们刻意收敛后结果。
屏风外那些男宾客就没那么客气了,都很给面子吃了不少。
这时第一道热菜也上来了。
“这道菜不用说我都知道名儿！”
已经年迈柳老夫人十分开心道：“是花开富贵对不对？”
送菜来小丫头很明显错愣了下,然后才应道：“老夫人慧眼，这道菜确名为花开富贵,是用十六个黄皮儿饺子摆放而成。还有两碗蘸料，酸辣和蒜蓉。”
小丫头送完菜便走了,桌子牡丹花状饺子一时还真没有人舍得破坏。平时她们吃那都是糕点才会这般精致，没想到这菜式居然也可以。
“吃完这席面儿我得见见这做菜人才是,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淮哥儿好运气啊，后厨竟有如此能人。”
“我也想见见呢，这道凉拌鸡丝当真是太和我胃口了！”
柳娇听到这话，心里不免计较起来。
方才说话是她堂姐柳嫦,也是嫁了经商,出手阔绰很。若是黎丫头肯过来,那赏银肯定少不了。不过那丫头若是不愿意见这么多人话，还是早些让青芝通知她一声，做完饭早点回去才是。
免得到时候拉拉扯扯容易得罪人。
“青芝……”
柳娇招她过来同她耳语了一番，青芝立刻转身去了后厨。
“娇娇啊，你同青芝那丫头说什么呢？还悄悄说，是怕咱们听见嘛？”
柳嫦一逮着机会就借题发挥几句，柳娇都习惯了。
这堂姐啊，就是嫉妒自己陪嫁可以有那么多房屋地契，年年见面都要刺儿两句，烦人很。却不知她羡慕自己陪嫁，自己也羡慕她呀。好歹身边有个知冷知热人……
“我能说什么呀，不过是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菜而已。难道三姐姐你不好奇吗？”
方才说话柳嫦噎了噎，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这姐妹两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以为各自出嫁了便会好些，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见面还是没见亲热过。
长辈们瞧着只是耍耍嘴皮子，无伤大雅便也不强求了。
青芝很快返回了宴席上，不光她自己回来了，还又带回了两道菜。
“这黑糊糊是什么菜，我猜不出来……”
不光猜不出来，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意思。只有柳娇，想着上回自己嫌弃那绿豆排骨香味儿，一点儿没瞧不起这盘子菜。
黎湘丫头做菜就没有不好吃，她非常有信心！
“这道菜呀，名唤蒸蒸日上，是用上好肋条肉一层一层相叠蒸出来。那黑乎乎是梅干菜，都是可以吃。”
尽管青芝说了可以吃，却一直都没有人尝试。还是柳老夫人先吃了一小块肉，顿时惊喜出声。
“这菜老婆子我喜欢！一点儿都不费牙，肥肉不必咬便已化在了嘴里一点儿都不腻，瘦肉又香又糯，真香！”
老夫人吃得兴起，一连吃了三块，碗里粟米饭都配了半碗。
柳娇也吃了半块，好吃是好吃，不过只要一想到那么多肥肉一起她顿时就少了几分胃口。倒是那底下铺梅干菜，吸饱了肉汁下饭很，她夹了好几筷子。
一桌子人吃着肉，旁边布菜丫头已经拿了碗开始盛起汤来。这是第三道，酸萝卜老鸭汤。
吃了大油东西再喝上一碗微酸老鸭汤，那滋味真是相当舒服。鸭肉又炖十分软烂，又是一道老夫人爱极食物。
“诶！又来了！”
“这回是什么？瞧着好像有点红哎！”
所有人都好奇不得了。
青芝转身将那一大盘子毛蟹放到桌上。
“这道菜名大展鸿图，是由毛蟹清蒸所制，不过毛蟹性寒女子不宜多食，所以每人只有一个。打开这盖子便能吃了。”
这些红彤彤毛蟹，是她亲眼瞧着黎湘和她表姐将肉和膏黄一点点剔出来装到盖子里，就是不想夫人小姐们吃起来太麻烦，实在是贴心很。
夫人小姐们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平日里自己吃着喝着都觉得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谁知这淮哥儿宅子里厨子竟比她们家里好了十倍不止。
这一样样新奇菜式光听名儿就舒心了，味道还非常不错。当场便有三位夫人动了抢厨子心思。
半个时辰里她们又吃了连吃了好几道吉祥菜，什么年年有鱼，枣生桂子。待吃到用百合银尔炖百年好合时都有些吃饱了，原以为没有了，却不想还有最后一道。
青芝是看着黎湘将那一块块叫鲍鱼东西用酒和鸡汤煨出来，之后又用蚝油和鸡汤砂糖调制汤汁最后加了那什么藕粉进去，一锅汤汁便成了黏糊糊琥珀色，馋她不行。今日她光看了那么久，还一口吃没进肚，瞧着夫人小姐们吃十分满足样子，她口水都要吞没了。
“湘丫头……”
黎湘做完最后一道菜，心里放松了许多，总算是露了个笑脸。
“知道你饿啦，给你留了呢，来尝一块再出去吧。”
青芝嘴一张，接到了黎湘投喂，顿时满足了。
“唔！！好好七！”
实在是太太太有嚼劲了！
青芝发誓她这辈子真是头一次吃到这样肉，软软弹弹，越嚼越香。呜呜呜……好想把黎湘绑回去天天做饭给她吃。
“湘丫头，这道菜叫啥名儿啊？”
“这道啊，叫风雨同舟。”
四个冷碟，八道热汤热菜都送了出去，后厨里师傅徒弟已经从一开始不屑到震惊再到五体投地。有两师傅还当场要拜黎湘为师，被她给拒绝了。
现在就剩两果盘儿，小意思，黎湘干劲儿满满，只想着快点完成了早些拿钱回家歇着去。
别人家宅子再大再好那也不如自己小铺子舒坦，连坐下来歇会儿都感觉是在偷懒。
“表姐，累吗？吃块鲍鱼吧。”
黎湘别都没有留过，只有这鲍鱼是自己带来，所以她多做了几块留着给自己和表姐填肚子。
关翠儿一直忙活也没怎么歇过，这会儿也是又累又饿。知道鲍鱼是自己带了也不矫情了，狼吞虎咽吃了两块。
鲍鱼个头大，肉又厚实，两块下肚胃里就舒坦多了。
“表妹是不是这两个果盘弄好了咱们就能回去了呀？”
“嗯嗯，应该是。到时候可能要见见柳夫人，或者那柳家少爷，总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黎湘也吃了两块填了肚子，吃完还剩下五块，瞧着厨房里众人眼巴巴样子，她便将那五块鲍鱼切了切，分给了厨房众人。
厨房众人自是大喜过望，争先恐后上前抢起了菜。
此时新房内，新娘子金氏已经取下红盖头，就着烛光正在小口小口喝着厨房送来‘百年好合’。没一会儿她陪嫁丫鬟金花轻手轻脚跑了进来，声音很是兴奋。
“小姐小姐！前头最后一道菜叫风雨同舟！奴婢悄悄看了一眼，那鲍鱼还真是像艘小小船儿，两头尖尖肚子圆滚。当真是好意头！宾客们赞不绝口呢！”
“风雨同舟吗……”
金氏想到自己和柳淮相识相知种种经历，对这一词心有所感，对那后厨厨娘更是多了几分兴趣。
“今日这席面办甚好，去后厨问问那厨娘可愿过来回话，若是不愿意话，便直接把那六十六银贝赏给她。”
这厨娘是姑母请来，金氏也知道。先前看到十六道菜都是正正经经菜名儿和食材，没想到真正做起来了，居然能做出那许多花样来。即便是她不能亲自尝到那许多菜，她也开心很。
大喜日子谁不喜欢这样好意头呢。
“可是小姐，奴婢听姑爷说已经准备赏银了。”
金氏一听这话笑得不行。
“你家姑爷身上哪儿还有银钱。”
那傻蛋早就把所有身家都交到了自己手上，穷光蛋一个。
“小姐你忘啦，今日你们成婚，人家是要随礼呀。姑爷手上如今可有不少呢。”
金花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把姑爷卖了，立刻捂住了嘴。
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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