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总需要准备多个仪器记录过程,微型摄像头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倒不是什么以防万一,而是有时候没留心,培养皿或者机器出什么差错,然后人眼还没注意到。
所以逃出斯卡蒂站的两个研究员身上也有。
正式拆卸雪地车的车门,是附近两个科考站的人赶到之后一起见证的。
车上很干净,没有什么过于惨烈的画面,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驾驶座上,裹着吸水保暖的毯子,身体勒着安全带,后来车前盖遭受重击之后又有气囊弹出将人裹住,所以尸体很完整,没有遭受任何破坏。
其中一个人仰躺在座椅上,一个趴伏着方向盘,只有脸上残留着惊恐与痛苦混杂的扭曲表情,一眼就能看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
很自然的,大家首先猜测这是次声波武器。
然后这个猜测就被否定了,次声波的波长很长,哪怕在南极大陆这么个荒芜的地方,也绝对能传到附近的科考站了,既然什么都没发现,那就不是次声波武器。
然后就是查看尸体上的微型摄像头。
还没看,陆笛就知道答案了。
那个精神体就藏在雪地车里,逃出来的幸存者不管怎么用通讯器呼救都没用,摄像头更是拍不出他们的死亡过程了。
果然这两个摄像头的储存记录被提取出来之后,只有一些在斯卡蒂站内部的零星镜头——得亏了这是地球联邦科考站,这里的人基本上也都是通情达理的科学家,否则要看别国科考站内部机密,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大家很默契地只看了今天的记录,跳过正常片段,来到了出事时间。
随着视频里的人喊着仪器失灵,图像也出现了模糊、跳帧的现象。
虽然图像断断续续,镜头因为挂在人的身上总是摇晃,但是理清事情的结果并不难——问题就出在对冰下湖钻孔的工作区,明明已经停止工作,孔洞暂时堵上了,还是从底下出现了冰层开裂现象,紧接着大量积水伴随着压力对外喷涌。
“这股力量……”
俄罗斯站与美利坚站的人表情都变了。
那可是三千多米厚的冰层,纵然有压力的效果,但是最初导致冰层开裂的诱因不能小看啊!
“绝对不止是冰湖生物,还有别的东西!”
众人异口同声,毫不犹豫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冰湖生物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沃斯托克湖上方的冰层也不会厚达三千多米,这是一道地球现有生物绝对无法逾越的坚固屏障,哪怕有钻孔的冰洞作为通道,想要挤上来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两个研究员一路在前面跑,加上莫名的干扰,拍到的图像糊得吓人,最后干脆什么都没有了。
反倒是多伦教授携带的摄像头,从某个角度的水下拍到了直角鹦鹉螺的全貌。
图像定格在这个远古生物身上,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
好半天才有人喘了口气,打破了死寂。
——袭击者的真面目并没有解开大家心里的谜题,相反,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绝不可能的表情,好像看到了猫吃笋,狗捕猎狼一样?”陆笛不懂就问。
其他科考站的人一来,陆笛就躲回了金属球,跟晏龙一起伪装无人机摄像头。
陆笛满腹疑问但是碍于当时的情况,硬生生地挨到回到车上才问。
“这只直角鹦鹉螺体长虽然有七米左右,但大部分都是硬壳,体型较为细长,按照生物的捕食标准,人类并不在它的食谱上,这种远古生物不管是内脏的消化能力,还是大脑与神经系统,都没有现代的软体动物进化得那么发达……它应该捕猎容易撕碎的,方便进食的个头较小的生物。”
人,真的大了一点。
直壳鹦鹉螺的触须也不像现代的鱿鱼亲戚那样长有倒钩,可以切割猎物,触须更没有进化出复杂的神经系统,能吸收猎物的血液与碎肉。
它就是直接地撕、送进嘴里吞。
这也是科考站的遇难者是被撞伤、丢出去摔伤,或者缠住之后溺死的原因。
“就算湖水淹了科考站,其实也不适宜这种远古生物活动。”
冰下湖的水喷上来之后,压力发生改变,大量氧气与别的气体释放出来,这些水的成分都变了。
纵然直壳鹦鹉螺体型巨大,生命力顽强,一时半刻死不掉,但是海水鱼会蹿到淡水里撕咬不是自己猎物的存在,拼命搞破坏吗?
这可真是拼命了,折腾自己的小命搞破坏。
“可是之前的恐龙……”
“那不一样,不管是商都地铁站的双嵴龙,还是袭击船只的大眼鱼龙,都是实验室培养出来的。它们已经跟远古种有细微区别了,如果不能适应现在的空气与海水,它们都出不了实验室……可是这只直角鹦鹉螺呢,它确实来自冰下湖,那是一个跟现代海洋完全不同的环境。”
晏龙给陆笛大概讲了一下,冰下湖的环境更类似古生代,恐龙是中生代的生物,大家彼此都隔了好几亿年,谁跟谁都没打过照面,不仅如此,谁都没见过谁生存的环境,甚至可能觉得对方生活在外星。
就算按照代沟来算,直角鹦鹉螺生活的奥陶纪,地球上发生了第一次生物大灭绝,后面是泥盆纪大灭绝、二叠纪大灭绝,而恐龙的灭亡是第四次,又称三叠纪大灭绝。
不止大陆形状、空气成分、海水成分,反正哪哪都不一样。
虽说是同一颗地球,但重启了四遍。
“恐龙与我们只不过隔了一次生物大灭绝,直角鹦鹉螺就不一样了……”
直角鹦鹉螺生活的奥陶纪海水,跟现代的海水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加上冰封这么多年,环境剧变,就算时空穿越到奥陶纪抓一只直角鹦鹉螺丢进冰下湖都未必能适应存活,何况是通过生物复原出来的试验生物。
如果能做到,这技术足够改造其他生物,搞星际殖民了。
地球联邦做不到,美利坚做不到,其他国家也做不到,德尔塔就能做到了吗?
这跟简单地克隆恐龙不一样。
“……可是这个远古生物明显受到操纵,精神体没法做到跨物种控制生物,除非它的脑部装了芯片。”陆笛也有自己的看法,如果德尔塔捕获了这只远古生物,想要给它装上芯片,也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这玩意在外面根本活不了多久,德尔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它真的像理查德说的那样,是一个始终潜藏在人类之中,盘算着怎么制造罐头,搞自己势力的秘密组织吗?”
陆笛觉得很不可思议。
首先攻击南极科考站就是一个毫无道理的行动,如果说华夏桃源站发现了什么秘密,招来了毁灭,斯卡蒂站又是什么情况?
“我很在意……就是那种毫无掩饰的,对人类的恶意!不止是理查德的行为,还有这次来南极感觉到的方方面面……这让我有不好的预感。”陆笛轻声说。
晏龙金属球滚动了半圈,凑到陆笛身边。
也不说话,就是陪着他。
陆笛莫名地懂了晏龙的意思,他们对德尔塔的了解,确实太少了,情报不足,但这事也急不得。
急了,反而容易落入陷阱。
何中校没有把话直白地说透,也是这个原则。
反正德尔塔与精神体的猜测,春节前后就透露给了地球联邦,是那边没怎么放在心上,各国也不相信。等他们自己人发现问题愿意往这边想,可比费尽唇舌来解释强多了。
何中校不能带着人一直停留在斯卡蒂站的废墟,他的正经任务是去华夏桃源站,眼看其他站的人来了,又跟多伦教授这个幸存者关系很好的样子,于是把人交给那边,商议一番之后就驱车离开了。
当然临走前,何中校暗示死在联邦雪地车的人遭受了脑域攻击,不管是不是次声波武器,都让大家一有不对就戴上保护头盔,穿上可以抵御次声波共振的隔绝保护服。
换了在别的地方,想找这两样东西还挺难,可是在南极,手边就能找出来。虽然是为了对抗恶劣天气用的,不是正经的作战装备,但是也具备一点这方面的功能,应急足够了。
众人心事重重地一路颠簸,终于在三小时之后抵达了华夏桃源站。
南极的极昼时间还没过去,所以尽管燕京时间现在已经是深夜十点钟了,还是可以进行工作。
就是离开斯卡蒂站之后,担心会遭遇袭击,大家轮班休息也没能休息好,加上时差的影响,十分疲惫。
陆笛倒是没这个烦恼,马上带着两个金属球去废墟里探测了。
都是脚不沾地的存在,不怕破坏痕迹。
桃源站的规模还没有斯卡蒂站一半大,常驻工作人员只有三个人,现在他们全部被埋在废墟的冰层之下。
何中校沉重地对着废墟行了一个礼,带着大家默哀了三分钟,就开始安排挖掘工作。
晏龙测量完废墟的具体情况之后,申请重新启动机械外骨骼,然后开启正常工作模式,带着陈岩与柳昌进行搜索工作。
一切都很顺利,加上还有一个可以穿过杂物缝隙,从破开的坚冰裂缝进去查看情况的幽灵陆笛,没多久就确定了尸体所在的位置,陆笛还带着无人机摄像头,拍下了科考站内部被膨胀的冰与直角鹦鹉螺破坏过的痕迹。
科考站被水浸泡,许多仪器基本报废,仅剩一些有用的必须妥善保存,还要查看科考人员的日志,寻找蛛丝马迹。
这就不是陆笛的工作了,他跟着陈岩两人回到车上,进行轮换休息。
陆笛看了一阵晏龙在电脑终端上的工作,没看懂,面对晏龙给自己准备好的打发时间——生物学课程与地理课程,陆笛决定还是出去吹吹风,醒醒脑子。
晏龙也不阻止他。
陆笛相当于一个危险预报器,有他的存在,大家不管工作还是睡觉都更放心。
陆笛随着呼啸的狂风,在“营地”与废墟四周绕了一圈,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眺望远处。
那感觉很淡,淡到几乎没有,但在一片空白的南极洲想要隐藏还是太难了。
“……在桃源科考站的正后方,很远的地方,是不是有一座山?”陆笛冲回车上,对着晏龙问。
金属球转了半圈,沉声回答:“不是一座山,是南极横断山脉,其实距离这里非常远……你怎么会问这个?”
陆笛严肃地说:“横断山脉有火山吗?”
“没有,最近的火山在罗斯海的岛屿上。”
“那就奇怪了。”陆笛自言自语,他从风的共振里面感觉到了那边有温度的红色。
虽然远,但是在这么冷的地方,这点红色可太显眼了。
“等等,桃源站的日志……说最近一次探测,在冰下湖发现嗜热细菌的比例增加,还通报了其他的科考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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