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淼心中带着无数疑问,默默跟在穆萨身后,偶尔拉住还在出神的穆娜,以免她自己被自己绊倒在地。穿过竹林,再次来到道观前,两人才各自从思绪中清醒。
穆娜震惊过后只余下激动,恨不得冲着前面天人般的身影来个五体投地的大拜,她悄悄凑到何淼淼耳边,轻声问道:“阿璇姐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何淼淼摇摇头,她一开始也有些似梦非梦之感,毕竟毫无所觉被移动到另一处,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穆萨对于空间之力的运用,是她想都难以想象的。
迈入安静无声的道观,两人连呼吸都放缓,上楼的脚步更是迈得又快又轻,生怕弄出半点儿声响。
穆萨推开门,先一步走进去,朝盘坐在中间的老者行了一礼,来到他身侧坐下。何淼淼、穆娜跟着进入房中,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在老者的示意下走到矮桌前入座。
“看来,你的机缘寻到了。”老者依旧身着粗布麻衣,身上没有繁复的图腾与纹饰,气息全无,气势却丝毫不减。
何淼淼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她只听穆娜说了大概的《巫医经》,具体内容都不曾得知,应该算不上什么机缘。至于太古巫文,穆娜自己都不知晓,更是无从寻起。
她出发前往圣医城,为的就是继续寻找机缘,谁知老者竟说她已经寻到了?何淼淼百思不解,只好虚心求问:“晚辈愚钝,还请宗主解惑。”
老者无声笑了笑,并未立即解答,转而问起:“下山一行,对巫族与隐宗,可还有疑问?”
何淼淼自知他所问必然有理由,于是也不追问机缘之事,老老实实答道:“听穆娜讲了一些巫族之事,但晚辈心中疑问还是不少。”
“你且说来。”
老者摆出一副闲聊架势,像是寻常老人拉家常般,让进入房中就开始紧张的穆娜,心中轻快了不少。
何淼淼见他似乎会有问必答,自然不肯错过机会,心头种种疑惑闪现了一回,最终先是问道:“不知前辈是不是上一代大巫努尔?”
老者点点头,轻声道了声“正是”,进屋时就有所猜测的穆娜,依然忍不住震惊了片刻。
得到肯定的答案,何淼淼才接着问道:“两位前辈可知晓,伊努有可能与外界阴阳宗勾连一事?”她对巫族的疑问不少,但大多是关于太古的陈年历史。
若伊努与阴阳宗有关系,就等于上了涂山氏的船,总有一日会与她、与子家正面对上。历史固然吸引人,但当下与未来之事,才更值得操心。
努尔笑意敛起,神色中有几分落寞,“此事......自是知晓的。”他沉吟片刻才又接着道,“伊努醉心修炼本是好事,只可惜,悟性天资远远高于心性,难免走上邪门歪道。”
话音落下,努尔神色已如常,一双看透红尘的慧眼,令人见之难忘。
何淼淼弄不清他这是不在意,还是根本不知外界纷各势力的纠纷,犹豫片刻,还是出言提醒道:“恕晚辈多一句嘴,这不是单纯的邪门歪道,与阴阳宗有关联,对整个巫族都是一大威胁。”
“自然。”努尔看她小心翼翼、又不愿坐视不管的模样,恢复了和善笑容,朝她点点头道,“正因如此,你才会被带到来这里。”
何淼淼闻言一愣,眼中闪过迷茫:“前辈此言何意?”
“隐宗乃太古时期逃过一劫的大巫塞琳所建,早在你们所谓的远古初期,就已存在于世。”努尔双眼透过窗外,似是看到了极远的地方。
“如今外界所谓的观命、卜卦、演算天机,在巫族时期,统称为卜筮。太古末期遗落了许多功法秘术,但卜筮乃一族甚至一界不可缺少的手段,自是随之流传了下来。”
“所以,伊努的背叛在我等预料之中,你的到来,亦是如此。”
何淼淼没想到,自己这回的机缘,竟与神秘的观命演算扯上了关系。
在沧澜界,会此道的修士不少,精于此道的却不多。
最成气候的,要数散修汇的天机殿、涂山氏的观命宫、阴阳宗的天命峰、以及玄清宗的观天阁。而这四个演算天机之处,又数各自的掌管者最强。但就是他们,也从不曾演算出巫族、隐宗的信息。
世间一切只要存在,就有痕迹。
演算天机并非只是研究星象、借助灵物窥测命数。他们同时还要通古博今,才能通过看到只言片语或短暂画面,来得出最为准确的结论。
巫族与隐宗实实在在存在着,无法被勘破,说明他们本身的卜筮一道,在整个沧澜界之上。遮掩了有关天象,即可不露天机。
何淼淼看到过有关演算的玉简,上面所述没有半点儿实质用处,但禁忌写得倒是详尽。
其一便是观到天意的修士,很难将自己所知宣之于口,需要通过种种提点与暗示,侧面告知有关天意的线索。如此,才不算是泄露天机。
努尔说话总是点到为止,还不肯直言她的机缘为何,并不是在故弄玄虚,而是想让她自己去发现。
想通这点,何淼淼不再追问下去。是她的机缘,总有一日会显露出来,伊努无法道出,那她等着就是。
“多谢前辈指点,我会将此事牢记于心。”她知晓,伊努既然与阴阳宗有勾结,那么总有一日会绕到子家与涂山氏的争斗中,说不定这份机缘,正是与此有关。
努尔看着她于沉思中了悟,面上笑容更深,“很好。可惜你们子家人,历来不精于卜筮。唉......否则......”
见他点明自己身份,何淼淼先有几分惊讶,转念一想,又觉正常得紧。既然算得出她要来,哪里会不弄清她来自何方。
至于子家不精于卜筮,她倒毫不意外。一族拥有双雀血脉,已是得天独厚,若再通天晓地,那福缘哪是人能承受得起的?
她知晓努尔未尽之言中,那微妙的遗憾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说若精于卜筮,定会躲过涂山氏那一劫云云。
她却不会遗憾,她只要抓住每一份机缘,凑在一起,作为挥向涂山氏的那把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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