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夜,山间起了白雾,神秘轻纱笼罩山岚。
孙如雪和符罗平被风裹挟着一路奔驰。
二人察觉风中蕴含的力量,暗自心惊,猜测救命恩人至少是位金丹巅峰的大能,直到落了地,见到来者面容,两人都震住了。
救他们的,竟是逐不宜。
……一个早已失去灵丹之人。
月色下,逐不宜唇色依然苍白,看上去病恹恹,嘴唇却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似在笑,又似没笑,难以分辨。
孙如雪极快地回神,强撑着站起身,神色复杂地道谢:“多谢……大公子救命之恩,孙如雪来日必报。”
符罗平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讷讷道谢。
他早就知晓逐不宜深藏不露,却没想到,他会来救他们。
“都是同门,不必言谢。”
逐不宜抱着震动的九霄剑,歪头,俊脸充满好奇:“你们和逐仙铃不是好友吗,她为何追杀你们?”
符罗平一愣,含含糊糊道:“我们之间,有些矛盾。”
这话一出,孙如雪便皱起了眉。
这理由还能再拙劣些吗,什么矛盾能导致同门自相残杀?
好在,逐不宜并未深究,“哦”了声,笑眯眯地揭过话题。
两人松一口气,又被逐不宜的下一个问题惊得骇然失色。
“你们知道,阿宁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敏锐如孙如雪,也被问懵了。
可怕的沉默后。
符罗平低声道歉:“对不起……”
“唉……”逐不宜忽然叹息了一声。
“阿窈,你听,他们又给我道歉了。”逐不宜状若无奈,向自家剑灵抱怨。
“他们总摸不到重点,他们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我那傻妹妹。”
乐窈感觉到逐不宜心底狂涌的荫翳,猛吓了一跳,忙探出一缕剑气,柔软地拉他小手指,“别生气。”
逐不宜抚摸着九霄剑,心中郁气被稍稍安抚:“我不生气,这两个蠢东西,有什么值得我生气。”
逐不宜狭长的眸子如深渊般,深深凝视两人,不动声色,将他们神色尽收眼底。
被他静静盯着,孙如雪和符罗平心口一窒,额头冒出冷汗。
静默片刻,逐不宜俊忽地笑了:“不能说,那便不说了,本公子不喜欢强人所难。”
“我知道,如今的血魔宗,是花银莲母子三人的天下,他们一手遮天,非你们能抵抗……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不过,你们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
逐不宜笑得十分温柔。
然而,温柔的逐不宜,却让孙如雪二人更害怕了。
猜不透他喜怒,看不清他真正的目的。
这人身上分明没有灵力,却压得他们几欲窒息。
问不出什么,逐不宜不疾不徐,温和地让孙如雪好生修养,便准备离开。
乐窈听到逐不宜在心底默念,“三、二、一——”
一刚落下,身后,符罗平突然颤声开口,“大公子!”
逐不宜笑了,驻步停下。
符罗平深吸了口气,“小心逐仙铃、夫人和二公子,一定要尽快,离开血魔宗!”
身处内门,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宗门情势变化,符罗平隐隐察觉到,血魔宗最危险的,并非嚣张跋扈的逐仙铃,而是夫人和二公子。
而夫人和二公子近段时日动作频频,可能,要对逐不宜动手了!
“多谢关心,不过,你们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对了,这个给你们——”逐不宜丢出两块留影石,轻笑了声,“想说出真相的时候,记得及时记录。否则,也不知何时,就落得和不宁一样的下场。”
二人心头狠狠一颤。
逐不宜轻笑着转身,走入迷雾中。
听着脚步声远去,孙如雪和符罗平沉重地喘一口气,擦掉头上的汗。
符罗平摩挲着留影石,犹豫半晌,轻轻道:“那件事,压在心头很多年,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说出来也好。”
孙如雪握着留影石,摇摇头,“别冲动。”
他们听从了逐不宜的话,就一定会解脱吗?
——未必。
逐仙铃想杀了他们灭口,彻底掩埋当年真相,逐不宜也并非善茬。
而且,孙如雪有种直觉,逐不宜比夫人和逐仙铃更可怕。
以逐不宜的手段,怎会不知道当年真相,可既知真相,又为何多此一举,非要他们自己说出来呢?
远山尽被白雾遮挡,邪魔吼声更为冷瘆,山民紧张兮兮地关紧窗扉,上山诛魔的血魔宗弟子们瑟缩在山脚下,提心吊胆地静等战争结果。
山中唯一还有心情玩的,只剩逐不宜。
逐不宜坐在镜明山最高峰的松树上,拿着万宝楼出品的观世镜,隔着云雾,兴致勃勃地摆弄,发现有趣的,还拉上自己的剑一起看。
乐窈注视着悬浮面板,幸存者:三人。
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想明白。
“阿窈,阿窈快看……”
乐窈思绪被打断,凑到观世镜前看了眼,随即将目光转向身边正摆弄观世镜的少年。
少年白衣清扬,嘴角弧度始终是微微上扬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跟她在剑冢遇见的阴郁少年相比,眉间阴郁少了一半,改变了很多。
乐窈想到方才逐不宜救下孙如雪和符罗平,脑袋仍然迷糊。
不杀,反而救人,小可怜想干什么?
“不宜。”乐窈凑近逐不宜。
观世镜里,映出孙如雪和符罗平二人的身影,又开始奔逃了。
逐不宜眨眨眼:“阿窈是否在疑惑,我明明可以杀了符罗平和孙如雪,为何会放过他们两个?”
乐窈好奇:“嗯。为何?”
“因为你家主人太善良了……”逐不宜勾唇,神情略显癫狂。
在乐窈的白眼中,逐不宜才整肃了神色,“我给他们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他们不珍惜,那就休怪我了。”
“我给出留影石,收回时便要看到有价值的东西,若有还好,若没有,那我只能直接去他们识海里搜了。”
“搜魂,据说比抽筋扒皮痛十倍,好残忍。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使用的。”逐不宜面露不
忍。
“哼,骗人。”乐窈翻了个白眼,逐不宜的表情,明明是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搜魂。
逐不宜抱着九霄剑乐不可支。
没多久,逐不宜看腻了观世镜,跳下松树,摸出最后两根白蜡,点亮,淡烟袅袅飘至空中。
又来了。
乐窈心神再度紧提,吴利成和宋倩秋已死,符罗平的蜡烛点亮过,那么这两根剩下的白蜡,
一个代表逐仙铃,另一个代表孙如雪。
按照先前经验,烛火熄,就要死一个人。
虽然一直没看明白白蜡烛和人性命的关联,但这规律总归没错。
两根白蜡,其中一支刚刚点亮,便迸发出耀眼烛光,瞬息间,肉眼可见地烧到了最底部,
乐窈被这燃烧速度吓了一跳。
烧得这么快,这白蜡很可能代表了,孙、如、雪。
她此刻最为虚弱,双方交战,胜负明了。
疑似孙如雪的白蜡,一口气燃烧到最底部,眨眼间只存一点油线,烛火跳跃闪烁,要灭不灭,把乐窈都看紧张了。
但这根蜡烛出乎预料的顽强,等了半个时辰,被风卷了很多次,蜡油烧干,却始终残存一口气。
乐窈盯着盯着,眼皮子开始打架,她忍不住打起了盹。
好困啊……
在乐窈闭上眼睛那一刻,烛光闪烁,白蜡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嗤地熄灭。
与此同时,观世镜将画面照在了孙如雪死灰般的脸上。
“本小姐再问一遍,孙如雪,刚才救走你们的,是谁!”逐仙铃终究还是追上了孙如雪二人,将两人逼到了悬崖边。
孙如雪趴在符罗平背上,气若游丝:“我说了,你……可会放我们走?”
逐仙铃笑:“我会放你们一人。”
符罗平愕然地扭头,“师姐,不能——”
“是……逐不宜。”
亲眼看到自己被人供出,逐不宜饶有兴味地勾唇,将睡着的九霄剑轻轻捞到怀里。
就在孙如雪说出救命恩人后,逐仙铃却冷冷一笑,根本不履行承诺,挥着彩蝶剑杀气腾腾地袭来。
孙如雪不知从哪来
的力气,从符罗平背上一跃而下,一掌推开他,挺身迎上彩蝶剑。
噗——利刃入体,孙如雪瞳孔张大,顷刻被死气笼罩。
逐仙铃抽出彩蝶剑,孙如雪连连倒退几步,栽下了深崖。
符罗平悲怆大叫:“师姐!”
——时间到了。
逐不宜起身,拍了拍睡着的九霄剑,喜气洋洋道:“阿窈,醒醒。第三份祭品来了,咱们快去收。”
九霄剑发出一缕赤光,随即剑身轻颤,似在伸懒腰,懒洋洋的姿态,看得逐不宜好笑不已。
乐窈一个鲤鱼打挺,低头去看,就见那根白蜡已灭,观世镜里,符罗平趴在悬崖边大哭。
她心下惊了惊,这一睡错过了多少事,“孙如雪她——”
逐不宜:“身受重创,跌落悬崖。”
就是死了。
乐窈“哦”了声,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孙如雪一死,还剩两个人。
符罗平,逐仙铃。
来不及看面板,乐窈带着逐不宜朝符罗平奔去。
反派和他的剑,又在奔赴救人的第一线。
乐窈赶到之时,正好赶上逐仙铃发动杀招,乐窈神识大开,制住彩蝶剑。
本命剑再度被控制,这熟悉的失控感……逐仙铃看向始作俑者,怒不可遏,“逐不宜,在魔安城,果然是你在捣鬼!”
“是我,你怎么才发现,让为兄好生失望。”
逐不宜淡淡一笑,张口便气死人不偿命。
逐仙铃气一股怒火冲入头顶。她就说彩蝶剑怎会突然失控,导致她被酒楼掌柜的羁押在酒楼,又挨陈长老的责备,丢了好大的脸。她堂堂血魔宗千娇百宠的小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逐不宜像是嫌事情不够大,瞥一眼符罗平,啧啧道:“你说你,杀个筑基弟子,也能搞这么狼狈,你莫不是个假金丹吧。”
一句话,触及逐仙铃内心痛点,怒声道:“你住口!”
“啧啧,大哥说的都是事实,你要接受。”
逐不宜蹙眉做思索状,“仙铃啊,我记得,你刚来血魔宗时,还是个废物,比猪还
没价值的废物,修炼了七八年,死活摸不到练气门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竟成了魔界赫赫有名的天才,十六岁的金丹——”
“住口!我是金丹,我自己修炼上来的!”
逐不宜笑容一冷,沉声道:“自己修炼?以你那狗啃的资质,就算偷走天底下最好的灵丹,也无济于事。所以,你不止偷了别人的灵丹,还偷了那人的灵骨,恨不得敲骨吸髓,可废材就是废材——”
“废材”二字,让逐仙铃脑中的理智之弦轰然断裂,执起彩蝶剑直冲逐不宜,“你去死!”
符罗平惊道:“小心!”
逐不宜笑意不减,“你常在外人面前叫我大哥,那么就让我这便宜大哥,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金丹实力。”
“什么金丹,没有了九霄剑,不过是废物一个——”
逐仙铃话未说完,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只见,逐不宜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彩蝶剑。
逐仙铃愕然,随即回神,加重剌剑力量,然而,剑却仿佛卡住了般纹丝不动。
逐仙铃费力拔剑,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瞧瞧你,多狼狈。”
逐不宜痴痴癫癫灿笑,“这一套彩蝶翩飞,原是炎火族才有的功法,招式曼妙多变,捉摸难定,你偷来便偷来,却连表面招式都没练好,废物!”
逐仙铃震惊:“你,你不是没了灵丹吗,修为哪来的?”
逐不宜呵笑,抬手挥出一掌,澎湃的灵力袭出,逐仙铃如麻袋般,重重摔倒在地。
逐仙铃瞪大眼睛看缓步走来的逐不宜,见他白衣被沸腾的灵气鼓荡,惊骇万分,“原来你找到了灵丹,你骗了我们,你想干什么……”
叽叽喳喳,乐窈飞到逐仙铃面前,一下子拍晕了她。
逐不宜掌心托出一颗透明的血兽内丹,“也不是骗你们,只是借用了血兽力量,还不足我原本实力一层。”
然而,就是这不足一层的实力,却让逐仙铃难以翻越。
白雾里,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走近,一队黑衣黑甲的‘人’走出,额头
正中皆印有一簇朱红的火苗印记,周身无灵气流转,气势却悍然强盛。
这些‘人’朝逐不宜躬身,“主人。”
逐不宜瞥了眼逐仙铃:“开工。”
“尊令。”一‘人’拽着逐仙铃的头发,拖死猪般将她拖入白雾。
“炎火族的仿真傀儡?大公子,你将对仙铃师妹做什么?”符罗平看到这些黑甲卫士,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质问。
“演一出善恶有报,因果轮回的好戏,很好看的,你要跟上来吗。”逐不宜兴致勃勃,朝九霄剑招招手,一人一剑,走入白雾。
因果轮回?
符罗平摇晃着站起身,望着前方弥漫的大雾,本能感觉到危险,可双脚却像受了蛊惑般,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他跟随逐不宜,来到了一处密林,林子深处,静立一座荒废的木屋。
傀儡将逐仙铃拖进木屋,静寂的山林里,传来两道刺耳的磨刀声。
符罗平一抖,两行冷汗蜿蜒流下脸颊。
逐仙铃醒来,就见自己躺在一个屋子里,来不及思索怎么来的,一片薄如蝉翼的小刀来到她脖颈,刺啦划破她衣衫。
逐仙铃破口大骂:“你们是谁,住手,住手!”
没人听她的。
逐不宜低沉嗓音,带着恶意,传入耳中:“逐仙铃,你好好看看这地方,可认得出来?这就是当初你得到不宁灵丹和根骨的小房子啊,你瞧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逐仙铃下意识遵循声音,扫了眼所处地方,木板、剔骨刀、寒玉床……艰难地咽了咽喉咙,俏脸瞬间惨白如纸。
这是……这个木屋,这个木屋是——
逐仙铃看到剔骨刀刀光,眼白一翻又晕过去,下一刻却被刀子生生扎醒,意识到危险,她疯狂挣扎起来。
可身体不知被下了什么药,手脚绵软得始终提不起力气,她身体还能感觉到温热,知道自己躺在木板上,粗粝的木刺扎的她难受,可除了脑袋,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心底迅速被恐惧淹没,逐仙铃惊恐地道:“逐不宜,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快放
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明白逃不出去,逐仙铃流着眼泪祈求,“逐不宜,不,大哥,你放过我,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让阿娘也对你好求求你放过我呜呜呜……”
逐不宜倚在木板旁的藤椅上,好整以暇地欣赏逐仙铃的狼狈,俊脸愉悦。片刻后,他修长的手指竖在唇上,“吁——你别哭,哭起来就不像她了。那时候,不宁可没有你叫得这么狼狈。”
因为那时,小傻子已被折腾疯了,不想活了。
乐窈静静悬在逐不宜身边,剑身在颤,却并未阻止他的举动。
契约数月,她对逐不宜也有了一定了解,他在逐不宁与司容瑶相继离世后,极力压抑心中仇恨,这种压抑已致使他走向极端,再不发泄,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真有可能走向系统所显示出来的那般,成为一个大魔头。
乐窈看了眼逐仙铃,将朱雀眼转过去,免得等会儿晕血。
见状,逐不宜拿出之前万宝楼买来的遮光绫,轻轻戴在九霄剑的朱雀眼上,柔声道:“这条遮光绫在极北之地的寒渊泡过,又镌刻了遮光法术,阿窈试试。”
乐窈这才明白,逐不宜为何买这条遮光绫了,他老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朱雀眼被遮,乐窈眼前陷入一片不见底的黑暗,只能听到声音。
乐窈紧张地咽口气,晃晃剑身,“可以了。”
遮光绫的遮光性的确好,她一丝光都见不着了。
逐不宜安抚她:“阿窈别怕,很快就好了。”
下一瞬,逐仙铃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声,吓得乐窈一个哆嗦。
逐不宜将不停抖动的九霄剑捞过来,摁在怀里,略一扬手。
收到主人指令,一个傀儡拿起一团止血布,团起来堵住逐仙铃的嘴。
薄薄利刃划破血肉,逐仙铃痛苦地瞪大眼睛,身体剧烈颤抖。
此情此景,将尘封的大门拉开,她终于想起了五年前那一晚。
烛火幽微,她躺在寒玉床上,紧张又激动地等待,不远处的木板上躺着逐不宁,这个她嫉妒又讨厌的死丫头。
阿娘宠溺地抚摸她的
小脑袋,说:“铃儿乖,你已喝了止痛散,封闭了周身痛觉,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铃儿若害怕,就先睡一觉,阿娘替你守着。”
她摇头,激动地牙齿打颤:“不,我睡不着,我想亲眼看着。”
阿娘心疼地抚摸她,“你受苦了。不过,等今晚过去,我的铃儿将是血魔宗最惊世的天才,没人再会嘲笑你,他们只配羡慕你,仰望你。”
她被阿娘口中的未来勾住了魂魄,在母亲的安抚下,恢复镇定。
她看向木板上的逐不宁,死丫头神情痴呆,嘴里低低地唤,“阿娘,大哥。”
鬼医操起蝶翼剔骨刀,割破她衣襟,寒光映照脸颊,她仍然无动于衷。直到,刀划破肚腔,她骤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啊——!!!”
叫声惨烈,她狠狠吓了一跳,顿时惶恐不安。
真的不疼吗,阿娘是不是在骗她,否则这死丫头怎么叫得这么惨?
“铃儿别怕,止痛散不够了,就没给她用,剥离灵丹灵骨,灵穴又不能封闭,她才痛的……铃儿莫怕,乖,她跟你不一样……”
在阿娘温声安抚下,她好容易才冷静,她拒绝了阿娘先睡一觉的想法。
阿爹说过,修行者当无惧无畏,倘若一点点惊吓都受不住,注定走不长远。更何况,今夜是她的蜕变夜,过了今夜将迎来新生,她期盼了那么久,一定要亲眼目睹才行。
逐不宁的惨叫持续了很久,一直哭喊阿娘和哥哥。
她被吵得心烦意乱,叫什么叫,死丫头的母亲现在在剑冢,大哥在乱风城,全都自身难保了,谁救得了她。
逐不宁叫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目光呆滞,却本能地想咬舌自尽,却被鬼医及时拦住,往她嘴巴里塞了块止血布。
总算把那难听的声音都堵住了,只剩气若游丝的“呜呜呜”。
足足花费了五六个时辰,灵丹才剥离下来。这期间逐不宁几度垂危,阿娘拿出了上好的药材,给她吊命。
剥离的灵丹,被放入她的体内。
她紧张又惶恐,可当发现果真没有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