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宗法会青木赛结束,逐不宜的名声一时压过了获得老祖传承的古玉桢,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元婴老祖,渡劫时又搞出那样盛大的阵仗,一下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莫说千年,就算古册上描绘的万年前,群仙汇集之时,也没哪个修士像他这般恣意。
弟子们瞪大眼,利用元婴劫诛魔,好像学会了什么技能!
但长辈们一听到弟子的感慨,抬掌狠狠拍他们脑壳,想用元婴劫斩杀银魔,先到元婴再说。
一言劝退了很多怀有雄心壮志的少年。
额,他们就是随便说说啦,元婴哪是那般好修炼的,就算能抵达元婴,渡元婴劫时他们也不敢像逐不宜这样折腾,元婴劫九死一生,稍有不慎粉骨碎身,纵使做了所有准备都不一定能渡过去,谁敢赤手空拳地扛着劫雷去追银魔?很大可能邪魔没追到,自己先被劫雷劈死。
元婴劫诛魔,说来容易,极难做到。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才更钦佩能做到的人,逐不宜,真是神一样的男人。
听到众人的低声赞叹,乐窈噗地笑出声,指着自家小可怜,眼睛弯了起来,“……”
哈哈哈,神一样的男人,神特么神一样的男人。
逐不宜木着脸,屈指敲九霄剑柄,提醒她不要幸灾乐祸。
乐窈笑得肚子疼,才收住笑声,揉了揉肚子,转头对上逐不宜视线,眨巴眨巴眼。
她的眼睛是桃瓣形状,弧度圆润,眼尾却微微上挑,看人时似带有一丝妩媚,眼神却充满了纯澈无辜,让人不自觉陷进去。
此时,她的眼底含笑,好看的眼睛里,只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逐不宜不禁有些愣神,抬手,去摸她的眼。
乐窈却先一步伸手,两手虚扶在逐不宜脸颊两侧,忽然道:“不宜,你眼睛真好看,要是再瞪大点就更好看了。”
逐不宜耳朵一动,凤眼抬了抬。
乐窈却不满意,“还不够,再大点。”
逐不宜于是把凤眼瞪成了圆溜的杏眼,有些别扭,不明所以地抿住唇:“阿窈想干什么?”
乐窈美滋滋地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我照照镜子,看看我这张脸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颜值,才能让小可怜看呆啊,啧。
逐不宜:“…………”
乐窈:“别闭眼,我还没照够呢。”
逐不宜脸色顿时臭了,但也没挪开脸,硬是瞪着眼睛,维持怪异的姿势,让乐窈照了个够。
直到旁边蔺长安担忧的声音传来,“师兄,你眼睛不舒服吗?”
逐不宜闭上眼睛,摁压额头,有咬牙的意味:“没,很、舒、服。”
乐窈才戏谑过逐不宜,没想到,才过一会,大家讨论的话题就转移到九霄剑上。
能让银魔恐惧的灵剑,前八百年没见过,这不是灵剑,是神剑!
前排大能屡屡投来目光,有好奇的,有羡慕的,还有几道特别危险,恨不得拆了九霄剑拿去研究……法会途中,已有不少人暗戳戳凑上来,向逐不宜询问关于九霄剑的事,问他神剑使用起来是什么感觉,能跟剑灵沟通吗,怎么会震慑邪魔,知不知道当初铸造九霄剑的材料及工序……
逐不宜笑得一脸无害,说九霄剑就是一柄普通的灵剑,剑灵很不好沟通,有自己的主意,常常不听他这个主人使唤,至于这剑为何能克制邪魔,他就不知道了。
至于铸剑材料和工序,这个他也不知道,得问九霄剑的铸造者了。
这就尴尬了,九霄剑的铸造者,是司容瑶……
一提到司容瑶,前来问话的人俱都面色讪讪,生硬地将话题转移过去。
但尴尬的都是别人,逐不宜淡定自若,依然笑吟吟地接待各方前辈,只是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笑意未达眼底,甚至透着股冷漠。
无论谁来问九霄剑,问到最后气氛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尴尬,也问不出有效的东西,渐渐的,没人再问。
逐不宜以一己之力,很快摆平了这事,让乐窈
都啧啧称赞。
青木赛之后,便是各宗门金丹以上大能的比试,比试内容花样百出,其中必不可少的是诛魔,这回是披了至少两层皮的血魔。
看到各位大能在诛魔一事上各显神通,后排的弟子下意识地扭头,追寻九霄剑的身影。
不比不知道,九霄剑一马当前,碾压所有的诛魔法器。真的莫说两层皮的血魔,就是银魔,也不在话下。
要是他们也有,就好了。
逐不宜淡笑着,朝众人一笑,将九霄剑收回额间的剑灵印里。
众人露出明显的失望,就让他们多看一眼神剑嘛……
逐不宜挑眉,九霄剑是他的,他不喜欢给别人看,怎么了。
乐窈笑着吐槽他小气鬼,不过对于逐不宜收起灵剑,她也没什么好说。
就算把她看出个洞,她也不会帮他们诛魔的,除非她家小可怜同意……嗯,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小可怜肯定不会同意的。
接下来的法会,任别人如何喝彩喧腾,逐不宜都兴致缺缺,没再将心思放上去。
他低声与乐窈说着话,别人来找他,都用各种理由打发。
乐窈能感觉到,这家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随着法会结束尾端,他心情愈发雀跃。
乐窈一个鲤鱼打挺:“……”
不会要搞什么事吧?
乐窈忍不住问他。
这家伙一脸神秘,怎么问都守口如瓶。
乐窈于是先紧张起来了,四下里张望环境,想着万一小可怜搞的事不好收场,她该带着他从那条路,才能最快逃出去。
千宗法会第十天,在谢幕之际,乐窈总算明白了,逐不宁要搞的事是什么。
众人离去前,星明老祖站起身,笑吟吟地宣布一件事,“一月后,便是家师出关之日,届时将启动命轨,为九州卜算吉凶。”
一句话,掀起惊涛骇浪。
星慈老祖要出关了!
星慈老祖十年一出关,出关卜一卦,为九州测算吉凶。这可是比千宗法会还重要的大事,事关九州安危,九州仙魔两
道都要出席,聆听天道法旨,一旦出现祸乱因子,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掐灭在未萌芽时。
这种模式,已维持了两千年,两千年来九州安稳,未曾有大事发生。除了十年前那个卦象有些许争议,仙魔两道对星慈老祖都十分信服,对他说的话,也都奉为圭臬。
就在众人严肃地商讨该如何准备之际,一道出其不意的讽笑声,又低又沉,带着不谑,一下吸去所有人的注意。
谁在笑?
众人皱眉望去,见发笑的是逐不宜。
少年闲闲散散地坐在位子上,怀抱中一柄赤红灵剑,他长发用一根紫色发带扎束,今日换了身紫衣,衬得人风流华贵。别家弟子都是规规矩矩坐着,再不济像魔界弟子那样不讲仪态,但总归在前辈面前收敛许多,这少年倒好,坐在那里,比前辈气场还足。
见是这位最年轻的元婴天才,大家脸色缓了缓,总归是宽容的。
“逐小道友,你笑什么?”
逐宗久也拧着眉头望去,见是逐不宜,眉头拧得更紧,皱纹都挤出来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握紧了拳头。
坐在附近的黄泉道主见状,眼皮一跳,哪里还不明白为什么。
这孩子还在记恨,十年前星慈老祖一则预言,害死了他母亲,也直接间接地导致了很多悲剧。
不过记恨也正常,那么多不幸,皆因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而起,换谁能不记恨?
黄泉道主心里想着,笑着站起身,拱手向周围道:“误会,都是误会,方才我跟这孩子说笑话呢。”
老头眼神隐晦地暗示逐不宜,就算要找事,也要挑个好时机,现在这里大能汇聚,占不到便宜。
“就是问几句话,无妨的。”逐不宜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传音给黄泉道主。
听到他这话,黄泉道主更不放心,握紧了操控妖鬼的铃铛。
逐不宜低声笑了两声,施施然起身,看向前方主位的星明老祖,“晚辈对星慈老祖也一向推崇,可近几年却有疑惑——星慈老祖
算的卦象一定准吗?”
“为了找到答案,晚辈仔细求索,翻找资料,发现,未、必。”
这话堪称嚣张,竟敢公然质疑星慈老祖的预言。
星明老祖面上依然维持风度,笑容已然消失,“逐小道友是为何意?”
仙魔两道,尤其是颇为信奉星慈老祖的仙门,已是怒气横生了。通身散发的不悦,化为威压虎扑而来。
临近的黄泉道弟子顶着威压,冷汗淋漓,急忙以灵力抵抗。
黄泉道主一晃白铃,泠泠地看过去,暗含怒火的威压才消散下去。
却仍怒目以视。
逐不宜似乎觉得好笑,叹了声气:“只是提出疑惑而已。就像前辈们都质疑晚辈说的不对,那么晚辈质疑一下星慈老祖,也没什么吧。”
什么叫没什么,你小子质疑的可是星慈老祖!
星慈老祖是随便能质疑的?
有大能欲发作,星明老祖抬手压了压,饶有意味地看向逐不宜,温声道:“逐小道友所言有理,可家师卜算,向来无有错漏,不知小友的疑惑从何而来。”
“因为命,这个字。”
逐不宜:“晚辈近来思索命数命理,疑惑到底是天命已注定,还是人定胜天,就不自觉想到星慈前辈。前辈千年来为九州卜吉凶,总能提早清理未来会出现的天灾人祸,趋吉避凶。”
“可有些祸事,真的能避开吗?天灾是死物,死物对活物来说变数微小,可以提早避免,晚辈深以为然。晚辈疑惑的,是人祸。”
星明老祖摇头,“天灾与人祸,并无不同,天灾能避免,人祸也能避免。”
逐不宜谦虚一笑,求教道:“这就是晚辈疑惑的地方了。”
“既然人祸也能避免,那么那些被星慈老祖预言,将是祸世者的人,他们能避免命运吗,未来一定是祸世者吗?”
一位元婴老祖倏地起身,怒瞪逐不宜:“你讲的什么道理,被星慈老祖预言的祸世者,哪一个没有成真?”
逐不宜疑惑:“他们为何会成为祸世者,有
人给过他们改变的机会吗?”
另有一人沉声道:“逐不宜,你是在为司容瑶叫屈?”
司容瑶这名字一出,逐不宜黑眸中闪过阴森,轻笑了一声:“你们既然说是叫屈,那我就叫一下屈。”
“我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我母亲当年做错了什么,至于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她为九州奔走,诛魔,除邪,凡九州有事必冲锋在前,结果呢——”
“星慈老祖红口白牙,轻飘飘就一句话,将她定为祸世者,然后天下人出动,不分青红皂白追杀她,先关押昭明寺,刑讯逼迫,之后被锁剑冢,五年不见天日,受尽折辱。她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九州的事,却平白枉死,不该叫屈吗?”
一时间,仙魔两道许多人哽住。
仍有人道:“司容瑶委屈吗,她为夺他人夫君不惜下毒手,杀害昭明寺执法长老,为争权夺利杀死那么多人——”
逐宗久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怒火沉沉地看向那人:“住口!”
逐不宜哈哈笑出了声,这笑声让逐宗久莫名不安。
果然,下一刻,逐不宜手指指向他:“第一条真相如何,该问问我这好父亲,以及他那个,勾结邪魔的爱妻。”
“是不择手段勾引别人夫君,还是有人为借助她背后炎火族之势,蓄意靠近呢?这其中的龌龊,啧啧,吾真的说不出口。”
“我母亲再怎么样,她还没丢掉底线地与邪魔为伍,花银莲还是星宿海弟子——”
“逆子,住口,给我回去!”话没说完,被逐宗久厉声打断。
众目睽睽之下,逐宗久被扒光了脸皮,恼羞成怒。
逐不宜却理也不理他,凌厉的目光扫向那问话的人:“第二条,当初那执法长老背地里做了什么,严刑折辱,即便母亲不杀了他,我也要杀了他!”
当场有昭明寺的明法长老起身,好巧不巧,正是曾经前往血魔宗,调查逐丰裕死因的明鉴长老,他指着逐不宜,“此子心性已恶,早晚为祸九州!”
自血魔宗一行,明鉴长老深觉这个逐不宜诡异之至,迟早,他会找上昭明寺。
“为祸九州?”逐不宜且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我拼着魂飞魄散,斩杀一只银魔,你们说我为祸九州?”
“好啊,那就预测一下,星宿老祖出关,预测的下一个祸世者是谁呢?”
逐不宜笑嘻嘻地指着自己,“我猜是我,那老头肯定会编一堆是是而非的东西,告诉所有人,我就是下一个祸世者。”
“不过,我很好奇,”逐不宜啧啧摇头,“那老头能掐会算,怎么没算到银魔呢。万年前的银魔出世了,还不知会有多少潜伏在九州,我母亲的危害,难道比银魔还恐怖?”
逐不宜说完,嘲讽地看向星明长老,“只因为一句话,就导致我母亲惨死,我不能接受。关于命理,晚辈还有很多疑惑难解的问题,待星慈老祖出关,我要前去请教一番,得罪前辈了,告辞。”
下一刻,逐不宜留下哗然一片的众人,身影消失。
逐不宜消失,他的话却震耳发聩,在众人心中投下不小的影响。
在这之前,他们还为星慈老祖出关一事激动万分,想着若有需要,供君驱使。
但若是像逐不宜说的那样,再出现同一个祸世者呢,他们还想以往那样,不问缘由将其捉拿吗?
知情者都明白,司容瑶当年,死得冤枉。
黄泉道主幽幽叹息,“其实那孩子说的很有道理,想想司容瑶,以她的性子,没人逼迫,她要怎样才能成为祸世者?再想一想九霄剑,她若不死,炎火族不封山,现在像九霄剑那样的神剑,早就不止一柄了。”
“过于相信预言,是好还是坏?”
“可是你们听听,逐不宜那小子的口气,恨不得找我们报仇一样。”
黄泉道主嗤地一笑,“真要报仇,何必冒险以元婴劫诛杀银魔,直接等咱们被银魔打个半死,偷偷抄过去一人补一剑岂不更轻松?”
又有很多人住了嘴,确实。逐不宜若
想对付他们,有的是机会,可他却冒着危险站在他们这边。
仍有人道:“谁说我们一定会败给邪魔!”
黄泉道主不耐烦了,“没完没了了。还跟老夫抬杠,杠就是你对,你什么都对,告辞。”
黄泉道众弟子跟黄泉道主离开苍鹭台。
在他走后,逐宗久冷哼了一声,带着血魔宗弟子也离开了。
“哈哈哈,没什么事了,我们也先走一步,告辞。”
先是魔界陆续离开,随后是仙门,静默许久,也先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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