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将军一声令下,出城队伍迅速集结,几息功夫已聚集了近百人,衡予老祖抓紧时间嘱托逐不宜,摁住他出城的热情。
想什么呢,刚来就想出城。
衡予老祖现在不担心逐不宜刚来不适应了,事实上,这小子比任何人都适应这里,他反而要担心,逐不宜诛魔太狂野,把自己置身险境。
万一逐不宜出事,他该怎么跟司容琰交代,跟炎火族交代?
得知外甥被他拐入州安卫,司容琰几次来送法器,见到他都没好脸色,要是再让这小子出事……
衡予老祖没法想象后果,总之,诛魔很重要,但也必须得把这小子保护好。
衡予老祖语重心长,以过来人的身份,殷殷告诫逐不宜。作为新人要多看多听,先在城楼上磨炼两三年,修为达到化神中期,才能走下城墙,跳入邪魔堆里与邪魔贴面直刚。
“老夫之言,你听清楚了吗?”
逐不宜黑眸眨了眨,看模样是听得很认真,但衡予老祖却不能确定他听进去几分。
“衡予前辈!”那边在唤。
出城队伍已经聚拢,马上要走,衡予老祖只得匆匆交代几句,便往那边队伍奔去。
出城诛魔,这样危险的事,衡予老祖这个半步合体,必须压阵。
衡予老祖带着队伍步入城墙上的传送阵,白光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一队百人组成的修者披甲执锐,从城门口汹涌奔出,随着一声‘杀’字,百人形如一体,巨斧般凶狠劈向邪魔大军。
这一斧寒芒逼摄,斧刃之下邪魔无一例外,顷刻丧命。
大斧沉沉压下,密不可分的邪魔大军如巨浪般被生生劈开,顷刻间分成两股,威势陡减。
逐不宜仿佛真将衡予老祖的话听了进去,没再出手,而是负手俯视下方战场。
邪魔军队被一分为二,一道尖利哨声响彻战场,分开的邪魔大军听见这指令,又急速合拢。
但百人队绝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砰!
一柄巨斧分作两柄,从邪魔中央再度劈下,将对方队伍再度斩断。
同时,顺势分作四小队,每一支队伍又变戏法似的,取出一盏白纸灯笼,灯笼光芒如浩瀚夜空的一粒星子,微茫弱小,却似附着了什么魅力,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邪魔,顿时犹如温驯羊羔般,着了魔似的追随白纸灯笼。
四支队伍成功将邪魔分化成四支,护着白纸灯笼,分四个方向往城外奔去,大批邪魔潮水般追随上去。
逐不宜负手望着下方散开的邪魔潮流,眸光明灭。
城楼底下的邪魔,很快离开了泰半。
剩下的邪魔,疯狂往城楼上投毒液。
乐窈悬在逐不宜身边,张开朱雀幻影,荡开毒液魔投来的毒液,她试着将一摊毒液反弹到下方邪魔的身上,看看毒液对他们是否有效果。
试验三次,确定了,没有效果。
手底下兵将被勾搭走,邪魔群里的诡异哨声愈发凄厉,能感觉到吹哨人已气急败坏。隐藏在暗处的邪魔将领在竭力阻止手下离开,奈何哨声抵不过白纸灯笼的吸引,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自己而去。
转瞬之间,城楼底下邪魔便少了泰半,藏头露尾、几乎变成光杆司令的邪魔首领露出身形。
……这是一个化神巅峰的三层皮邪魔,身穿的一身血淋淋道袍,显然是刚换了身体没多久。
邪魔首领似乎茫然了片刻,旋即愤怒地咆哮。
人族狡猾,带走他的兵!
而其他未被白纸灯笼勾去的邪魔,也气急败坏地跳出来。看面容,都是不久前才牺牲的修者,他们战死以后,身体被邪魔拿去,变成了邪魔的皮。
不得不说,这些邪魔顶着修者的皮出现,极大地刺激了城楼上的驱魔师们。
城墙上众驱魔师怒火陡然喷涌,不知谁怒吼一声,霎时间万箭齐发,犹箭雨般奔向下方邪魔。
战场随时都有人丧命,可看惯了生死,当见到死去战友身体被糟蹋,还是悲从中来,怒上心头。
陡然失去大半手下,被逼露面的邪魔首领暴跳如雷,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朝城墙上看来。
不期然的,他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灼热凤眸,邪魔将领霎时一愣。
那是怎样的眼神……
仿佛一口涌动着熔岩的深渊,带着热切的渴望,欲将他狠拽下去!
邪魔首领一个激灵回神,眼角余光却又瞧见年轻人身边的赤色长剑,瞳孔颤缩,不禁后退了一步,额头冷汗簌簌。
从修者记忆中,他知道,这剑,正是那柄克制他们的——
九霄剑!
隔着老远,三层皮邪魔却能感觉那柄剑上传来的气息,很熟悉。
能不熟悉吗,他万年前就不幸体验过。
——那是那位仙尊的,气息。
不过,就算有那位仙尊的气息又如何,那人为了镇压主上,早已死了。
邪魔首领杀气腾腾地瞪向逐不宜。
逐不宜从三层皮邪魔上收回目光,眼底冷霜缓缓散去,露出可惜。
乐窈也注意到那只邪魔将领,晃了晃剑身,惋惜道:“离得太远,砍不到。”
他们都相中了那头三层皮邪魔首领,一只领头的三层皮邪魔,杀死它的功德可太诱人了。
这时,他们耳边传来声音:
“他们手上提着的,是引魂灯,能引得邪魔痴狂。这是炎火族最新送来的法器,对付两层皮邪魔超管用,咱们又叫它送葬灯,给邪魔送葬,不过,万一灯灭之前被邪魔害死,那就是给自己送葬了。”
这是方才第一个出口询问逐不宜的守城小兵,见逐不宜往远方眺望,还以为他是对那些人提着的灯笼好奇,便解释道。
逐不宜嗯了声,笑了:“引魂灯,吾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因为这灯笼本是根据他的香魂烛制作的。
逐不宜看向与他说话那人,是个中年男人,小眼,胖乎乎的圆脸瞧着一团和气,此刻他蹲在地上,肩上架着一支造型独特的火筒,和别家冷冰冰的□□手相比,他肉乎的手扣在扳机上,完全没有气势。
但逐不宜却注意到,这男人低头扣动火筒扳机时,温和的肉脸陡然冷锐,犹如一柄折射寒光的利刃。
能登上邪魔战场的,都不简单。
才说完话,一滩毒液擦着发丝袭来。
逐不宜偏头,毒液啪叽掉落在地,冒出滋滋响声,很快将城墙地砖蚀出一道口子。
城墙下,一浑身莹绿的两层皮邪魔桀桀怪笑着,不怀好意地盯着逐不宜这边,抬手丢出一团惨绿毒液。
“这毒液魔,还挺嚣张,莫爷给你一梭子!”胖脸男人见邪魔欺负新人,小眼一眯,右手扣动扳机,当即便有一道火团带着熊熊火焰,气势汹汹朝那毒液魔而去。
火团到了跟前,突然从中蹿出一根闪烁蓝光的箭矢。
锋利箭矢破开邪魔透露,一箭击穿邪魔天灵。
两层皮的邪魔,竟是一箭毙命。
射完一只两层皮邪魔,胖脸男人侧头,带着欣赏的眼神:“没想到竟是新来的,小友你这素质,让来战场五年的我都自愧不如啊。”
话是这么说,可当瞧见邪魔时,这人胖脸一板,扳机轻扣,咻地一声,一只专往城墙上投射毒液的邪魔应声倒地。
动作干脆利索。
“还好,唯手熟耳。”逐不宜见这人一箭一只邪魔,温雅的俊脸终于有了波动。
能不波动吗,眼前的功德被抢走了。
他黑眸复又涌上血色,九霄剑折射出凛凛寒光,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剑,却瞧见剑光闪烁,一只悄摸摸爬上城楼的邪魔,手刚搭上城墙顶,脑袋就砰地掉了下去。
胖脸男人惊呼:“厉害!”
逐不宜勾唇,趁这间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根白蜡,以灵力点燃,随即径直丢下城墙。
“这是香魂烛?”胖脸男人疑惑,当看到白蜡升起的袅袅青烟中,飞快地闪过一缕游魂,他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盯着逐不宜。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你这白蜡里,还加了魂丝?”
逐不宜盈盈一笑道:“嗯,加了我一缕魂丝。”
胖脸男人:“…………”
不是,这届新人这么狂野的吗,一言不合,就点燃加自己魂丝的香魂烛,谁不知道这种香魂烛一点,除非杀尽所有邪魔,否则便会被反噬?
但劝阻已来不及,胖脸男人回首,抖着手往火筒里装填弹药。
白蜡亮起那一刻,四面突兀响起令人心悸的嘶吼,下一刻,一只七窍流血的邪魔顺着夜色,骤然扑到逐不宜跟前。
吼——
邪魔直勾勾盯着逐不宜的脸,口中流着腥臭,眼底带着灼热。香魂烛勾起心底的欲望,它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喷香可口。
它满含欲望的眼睛,在看到逐不宜眼底比他还要灼热的光芒时,顿时诧异。
逐不宜素雅的脸上没有表情,眼底却十分灼热,他执起九霄剑,以一种不可见的速度,逼近邪魔。
邪魔大睁着眼睛,脑袋噗嗤落下。
没等喘息片刻,第二只邪魔转瞬到来。
加了魂丝的香魂烛,就是三层皮的邪魔也难以抵抗,纷纷涌上城楼。
下方,唯一能抵抗逐香魂烛的,只剩下邪魔首领,眼见所剩不多的手下再度失控,它愈发愤怒,仰头大吼着要阻止邪魔奔向城楼。
但收效甚微,香魂烛的引诱力度,要比引魂灯强烈十倍,便是他,一着不慎,也会落入那股异常香甜的气味里。
城楼上,因逐不宜强势胆大的行为,一看就是驱魔高手,众人震惊过后,下意识听从他的指挥。
逐不宜也毫不客气地拿走了主动权。
自落到城墙上,他一直在观察,已摸清楚邪魔的情况。这些邪魔与他幼时所待的乱风城相比,实力更强,数量更多,但那又如何,他也并非当初的那个筑基的弱者,队友也全都是化神期。
曾指挥过众人守城的逐不宜,粗略估算过敌我双方的实力,得出了结论:
——能打!
若是刚来时那么多邪魔,还要考虑一二,但如今这些剩下的邪魔,不足为惧。
一根香魂烛,将所有邪魔聚拢到逐不宜身边,逐不宜利用所有邪魔对自己的痴迷,命令众人在城墙上布下困魔阵,随即将这些牲畜带到困魔阵中,挨个诛杀。
城墙之上刀剑交织,邪魔的低吼声此起彼伏,月色下,一颗颗邪魔脑袋落下,很快堆满了城墙。
城墙下,邪魔首领见无力挽回颓势,转身欲逃,却被早已瞄准的暗箭袭击,胸口中了一箭,痛吼一声,转瞬消失在黑夜里。
这一场战斗,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快速结束。
原本,当守城将军和衡予老祖他们都离开城墙,留给剩余人的任务,只有守城,撑到前辈归来,却也想到,他们干了一票大的,把邪魔首领都给打跑了。
当邪魔首领离开,城墙上众人哈哈尚未反应过来,半晌后,忍不住大笑。
众人都看向指挥了这场战斗的逐不宜。
这么一认真看,都颇觉不可思议,瞧着极年轻,怎么就能那么厉害?
能被选入州安卫的,本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们很少敬佩别人,除非对方比他们强大太多。
“介绍一下,莫商甘,魔界傀儡世家莫家人,三年前来到战场。”胖脸男人走到逐不宜身边。
“傀儡墨家?”逐不宜沉吟,他知道这个家族,坐落于魔界邪魔最猖獗之地,每一代族人,都立志诛杀邪魔。
逐不宜客气地笑了笑道:“闻名不如眼见,莫道友射术非凡。”
莫商甘嘿嘿笑了两声,一双小眼打量着逐不宜,“我猜,你就是衡予前辈一直推崇的诛魔天才逐不宜吧,以前一直疑惑,到底是何等的少年,才能等到衡予老祖那样的盛赞,今日一见,真的吓到,你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初入邪魔战场,尤其一来就见到邪魔潮汐的,很少有人能像你这般镇定。”
莫商甘第一次见到邪魔潮汐时,那时他已经在这邪魔战场待了许久,可头一次见到这样密集的邪魔,他还是手脚冰冷,一度以为自己要战死在城墙上,结果最后没战死,反而被前辈们嘲笑了很长时间。
他来此地三年,见识到很多驱魔师,大家头一回面见邪魔潮汐,反应都比他好不了太多。
他还是初次瞧见如逐不宜这样的,面见邪魔潮汐,非但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应对自如的新人。
这家伙以前经历过什么,为何应对邪魔潮汐都能这般游刃有余?
“什么,他还是新人?”莫商甘话一出,其他围上来的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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