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众驱魔师如何阻拦,都不可避免的,让界外邪魔渗入外界。
乾阳宗,经过一番修整,这个荒废破败的宗门,总算恢复了整洁。
只是,毕竟经邪魔侵蚀过万年,再如何休憩,早已枯死的草木灵植难以再生,昔日白日飞虹、白鹤蹁跹、祥云袅袅的天下第一仙宗的气派,一经摧毁,难再修复。
落日余晖,偌大宗门荒凉贫瘠,难掩倾颓。
“主上。”血瞳飘在赤那野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望着主上突然严肃起来的脸色,忐忑不安。
主上莫非是嫌弃这里寒碜?确实,没有灵山,没有生机,让主人住在这样的废墟里,着实委屈。
可是,它也没办法。
为了提前给主人准备好的落脚地,它向四城发动了无数次攻击,但那些愚蠢的人族宁死不退,它又不能离开此地,万一主上身体出岔子,它难辞其咎。
“主上放心,此事交给属下,三个月,定会占领四城。”血瞳保证。
赤那野恍若未闻,依然久久凝望着下方的风景。
许久,他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右护法,你可会建造房子?”
这个问题,可把血瞳难住,“……主上,房子,该怎么建造?”
他们为何要建造房子,那多麻烦,直接抢别人的,不好吗?
但主上既有要求,血瞳自然满足,“属下这就抓两个人来,学习怎么建造——”
话未说完,被主上沉声打断,“不用。”
赤那野轻嗤了一声,“继续壮大魔军,不惜一切代价,攻破四城。”
“本族不想住在这昏暗枯萎的战场,是一定要去外面看看的。”
“任他驱魔师再不怕死,全杀光了,就安静了。”
赤那野沉呵一声,从颓圮的乾阳宗山景里收回目光,转身,逐条吩咐下去。
末了,他道:“多派出些邪魔,寻找那个月阴之体,本座的诸位银魔大将,该回来了。”
血瞳眸光突兀闪烁了下,最终道:“是,主上。”
怎么办,它还未告诉主上,因主上被天道压制得太死,为加速壮大主上力量,凝眸他们,连神魂也献祭了。
纵然再回来,也只是身躯。
赤那野淡嗯了声,便踱步去往血池。
被镇压天道碑下万年,他的子民已十不存一,为加快掠夺,必须尽早制造出千军万马。
这么想着,赤那野坐在血池边,双章魔力施展。
血池沸腾,一个时辰后,一颗一颗脑袋,从血池中冒出。
——邪魔。
最低级的血魔,甚至消耗不了多少力量,然而,对方回报给他的,却是满腔忠诚,“拜见主上,主上千秋万代,至尊无上。”
脑海中,又不期然地想起那一只血魔,她单膝跪地,冷漠如霜的脸,在看向他时,充满了敬仰。
——愿为主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都是骗人的!
赤那野面无表情地压下这段记忆,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若一早便知那是个奸细,他绝对会毫不手软,杀了她。
“主上?”一批刚诞生的血魔,胆战心惊地望着主上。
赤那野:“出去吧。”
血魔不敢违逆,听从命令地走出血池。
赤那野手上不停,接着制造下一批的血魔。
血魔一批一批制造出来,血池池水却仿佛永不会枯竭般,随赤那野力量催化,一次一次涌现出血魔。
如此疯狂地制造血魔,不知过去多久,赤那野突感心口一痛,昏倒过去。
邪魔战场,一处密室。
千机老祖紧阖的双目缓缓睁开,心下大喜。
——成了!
界膜之外,群魔乱舞,紧紧包围住一只苍鹰和一座玄色墓碑。
受到千机老祖传来的消息刹那,乐窈畅然大笑,整块天道碑隐隐摇颤,把意图靠近的邪魔吓得鸟雀飞散。
好、好、好。
接下来,就等着那头夜魔自食恶果。
【乐窈,何事如此开心?】
天道化成的苍鹰,瞪着一双探照灯似的鹰目,在黑沉死寂、漫无边际的空间搜寻。
它正追踪那个控制所有邪魔的银魔,奈何那头邪魔格外狡猾,隐匿了气息,藏身黑暗,让黑暗难以捕捉。
迟迟捉不到那银魔,天道依旧气定神闲。如今优势在我,它有帮手,九州众人也众志成城地诛魔,没有后顾之忧,它跟这个东西耗得起。
不过,它耗得起,夜魔可就不一定能耗得起了,它如今为了扩军,疯狂消耗力量,此消彼长,夜魔衰弱,人族对应就强悍。这银魔急着支援夜魔,早晚会自己忍不住显形,那时它就能捕捉到它,一击杀之。
乐窈传音给它,“是早先埋在赤那野体内的一个隐患,卓有成效,让吾看到了诛杀夜魔的希望。”
若不出意外,那滴血,或可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在这之前,先不能打扰赤那野,万一让他发现自己体内的异常,提早清除了这滴血,就功亏一篑了。
【是个好消息,这回,定要将赤那野摁死在九州。】
要说谁对夜魔最深恶痛绝,必然是九州天道。
它像一个勤勤恳恳的农夫,花费了百万年时间,好容易才种出一地庄稼,即将丰收,结果蝗虫光顾,顷刻之间啃噬个干净,换谁都要气疯。
如若最后,九州人无法杀了赤那野,那么,天道势必与其同归于尽。
而那时,九州必毁,它能做的,只能是拜托其他天道,收容一些九州人。
乐窈和天道以传音讨论着,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双藏匿幽暗的漆黑眼睛,泄出凶狠的光。
扑棱棱——
霎时,虚空里又涌出无限血魔,血魔食物为血肉,可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之下,它们怀着莫大的仇恨,疯狂朝乐窈袭来。
与此同时,这银魔召唤邪魔,出现了一细微的波动,苍鹰犀利的眼眸紧紧锁定一个方向,信念转动,振翅一扬,转瞬抵达地方。
嘎——!
吼——!
那银魔倒也聪明,发现自己暴露刹那,立即发出刺耳叫声,叫声里包含无数天道规则,形成牢笼,倏地困住了天道。
这是只实力无限接近夜魔的银魔,夜魔靠吞噬天道法则,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这银魔也嗜好吞噬天道法则,只是它吞噬的天道法则大多浪费,少数才能转化为自己的法则力量。
一个假冒伪劣的法则牢笼,天道自然不怕。
天道厉声叫着挣脱牢笼,再飞出时,那银魔又遁隐了。
【呵,藏头露尾的鼠辈,就这样,还想拯救夜魔,打包回去吧,你家主上,注定要死在九州!】
【想这样跟跟天道耗下去,就凭一只银魔,呸!】
【本天道耗得起,那头夜魔可未必,它很快就会死了,彻底消散在九州!】
苍鹰威风凛凛地四处飞舞,口吐人言,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极尽所能地刺激那银魔心绪。
这银魔倒也能忍,任由天道羞辱,死活不出——除非,让它找到偷袭机会。
这是个心性极为诡诈的银魔。
而另一边,乐窈在被无数邪魔包围的那一刻,当即纵身而起。
硕大的天道碑,化作大号板砖,抡起自己,往邪魔堆里一砸一堆邪魔。
砰!砰!砰!
吼!
血魔堆发动魔海战术失败,急忙散开。乐窈又岂能容它们说来就来,就走就走,巨碑高悬,溢散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血魔意识到不对,却已来不及逃出,全都堕入了法则空间。
无限噩梦,无尽血狱……
曾经夜魔所遭受的惩罚空间,岂是区区血魔所能承受的,甫被塞入,顷刻间炸成一捧黑色烟花。
剿杀了法则空间的最后一只血魔,乐窈威风凛凛地挺直腰杆,望向无尽虚空:“看到了吗,什么才是真正的法则,就你施展的那些,真是辣了吾的眼睛!”
乐窈配合着,挑衅那个隐藏的银魔。
不过,担心她说的话,那银魔听不见,天道出口,给那东西复述了一遍。
不得不说,乐窈和天道一起冷嘲热讽,少有人能受得了。
某处地方,再度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天道察觉,当即振翅俯冲过去。
这回它抓了那银魔一爪,不过,还是被那东西逃脱了。
【这家伙,轮狡猾,丝毫不逊色于夜魔。】
乐窈吐槽:“它是很多个银魔神魂凝聚在一起,鬼知道将多少个脑袋糅在了一起,能不聪明吗?”
【再狡猾,也休想通过界膜。】
乐窈心道那是,她和天道分立两边,把界膜守得死死的,要那银魔还能溜进去,那他们也不用混了。
界膜外空间寂静空茫,寒凉彻骨,饶是乐窈身为天道碑,也快要被冻下来一层碑皮。
而很多邪魔,仔细发现的话,也在瑟瑟发抖。
那只银魔却毫无动静。
过了很久,不知那银魔是否察觉到什么,忽然从天外,再度涌现出一堆邪魔来。
乐窈和天道合力围追堵截,将前来支援的邪魔,牢牢阻截在界膜之外。
这仿佛一场马拉松,端看谁耐力好,谁先按捺不住,谁就落了下风。
乐窈阻拦血魔之余,也会抽空看一看九州的诛魔进度。
这一看,差点被气得冒烟。
呵,赤那野那厮,竟私自派出邪魔,在九州寻找月阴之体!
它还想复活银魔?
乐窈不由想到,当初和逐不宜一起去珍珑山时,在山洞里遇见的那个大肚子孕妇。
明知自己的孩儿已被害死,却还要生下害死孩儿的那个怪物,生不如死,却无能为力。
乐窈高高跳起,将一只不长眼靠近她的血魔碾成了一张纸。
赤那野还想制造那样的悲剧,它休想!
邪魔,真的永远是邪魔,劣性难改,就该毁灭。
乐窈给邪魔战场的千机老祖,发出指示。
——夜魔欲复活银魔,在搜寻月阴之体,阻止它。
几乎是才发完预警,邪魔再度攻来,乐窈继续与邪魔颤抖作一起。
千机老祖一接到天机,咬牙切齿地拍桌,随即神色凝重起来。
月阴之体,他略有耳闻,就是能使银魔重生,最大限度地减少实力损耗的法子。
夜魔意欲复活银魔!
银魔若复生,四城就真的是守不住了。
千机老祖不敢轻忽,当即将这信息透露个战场外的驱魔师,提醒他们,保护月阴之体。
接到信息者心下肃然,当即将消息传出,让九州各方人警惕。
接收了赤那野命令的邪魔,透过乾阳宗的阵法漏洞,离开了邪魔战场。
出口在巴石镇,珍珑山。
许久不曾闹过魔患的巴石镇上,自从两个镇民无缘无故失踪,最后只找回来带血的衣块时,镇上百姓如惊弓之鸟,霎时被唤醒了曾经的恐怖回忆。
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血魔,又出现了!
镇上百姓惊慌地去附近的驱魔司求救,很快,驱魔司将巴石镇的邪魔消息挂出,挂出一个时辰后,就有两个驱魔师前来应征。
最初,众人还以为是外地血魔流窜而来,在一连牺牲过几位驱魔师后,大家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次的血魔,与以往不同的是,它们,除不尽。
珍珑山被打开了一道诡异的门,门的另一处连接某个邪魔窝,邪魔这才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当巴石镇上接连有四五个女人被光天化日拖上山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避居许久的古玉桢,当得知外出诛魔的徒弟秋夏失踪以后,一改消沉,他结合最近的其他消息,发现了一个惊人震骇的现象。
他知道,秋夏是月阴之体,血魔平白无故,何以会专门捕捉女人,
它们是想……复活银魔!
曾经有过相似经历的古玉桢,明白此事非小,当即走出深山,进入驱魔司,将事情告知。
随即,再度提上燕虹剑,便要去追踪邪魔,要找回徒弟及那些被无辜拖去的女人。
“看到夫君这般模样,我很开心。”苏蔓月见到再度振作起来的古玉桢,秀致的脸上露出欣慰。
古玉桢叹了口气,“阿蔓,我——”
古玉桢面带歉疚。
自被银魔附身后,向同伴出手,险些诛杀了同族,九霄剑也因他而毁,这叫他如何还有脸面待在邪魔战场,如何还有资格与他们并肩作战?
他立志诛尽天下邪魔,却没想到,最后寸功未建,反而拖累了别人。
离开邪魔战场,兜兜转转,古玉桢最终又回到巴石镇,却是意志消沉,连徒儿秋夏也不如。
秋夏她,如今都成为一位优秀的驱魔师。
苏蔓月抱住古玉桢,拍拍他后背:“没事,人生都是起起落落,夫君能想通,就已胜过这世间大多数人。”
古玉桢心头最后一丝消沉也尽数散去,紧紧抱了下苏蔓月,心中充满感激。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保护好自己,我走了。”
“嗯。”
古玉桢毅然转身,朝前方走去。
不得不说,在邪魔战场的训练,还是有很大作用的,古玉桢无须寻魔尺,只凭一人一剑,只身便闯入了邪魔巢穴。
万没想到,在这里,他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黑衣墨发,身姿昂藏,双手负后,面对阻拦他的邪魔,微一歪头,邪魔顷刻间横飞出去,没了性命。
“要么赶紧滚,要么一起上,一个一个地杀,你们不烦,吾都烦了。”
嗓音一如既往的邪肆无羁。
古玉桢看到这人,心绪顿时复杂沉重起来。
……逐不宜,逐道友。
而不给他整理思绪的机会,前方的逐不宜忽然开口,慢条斯理道:“躲在草丛里的道友,可看够了。”
古玉桢只得从草丛中走出。
再见到逐不宜,察觉到对方身上早已远远超越他的气场,古玉桢神情恍惚了一瞬,恍若隔日。
“逐道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