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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见着身躯,已着了衣物,她便没做多想。此刻思来,老祖施法捏人,定是肉身先出,后配衣物。

若要形容现下幡然知晓真相的感觉,宛若晴天霹雳,霹得她一阵恍惚。好不容易消褪的火热又迅速蔓延上了脸上、耳根、脖子,无一幸免。

一想到老祖用那双修长手指将她一寸一寸捏出来,仿佛自己就赤身躺在他面前,容他目光细细端量,允他手指轻捏慢抚。

羞耻感更胜今早他推门时的那一瞬!

楠艾心脏霎时就跟慌了腿的小马驹一般,蹬蹬蹬地跳得杂乱无序。

“小艾草?”老祖的声音冷不防响在她身侧。

“啊!!”楠艾惊得像被针扎一样,猛地跳起来。

哪敢看他,她转身低着头跨步朝前走,嘴里念念:“没事没事,走了走了。”

她一手捂着胸口,那里扑通扑通,快要蹦出来!

楠艾叹想:相比老祖的从容自如,她这一惊一乍地,道行委实太浅!可她日后就算修成仙,若是见着男子的身躯,也绝对无法心平气和。

“唉......”她叹一口气,自暴自弃:“看就看吧!反正在他眼里,我同那竹笋无二般,有甚丢脸的。”

老祖若有所思地望着楠艾的背影,她那一声声长吁短叹是怎么回事?方才手舞足蹈地,明明挺开心。

真是株情绪阴晴不定的艾草。

誉国为人界四方之地的大国之一,位于人界的大荒地东部。大荒地并不指其荒凉偏僻,而是地处内陆,远隔海洋。

其都城位于誉国中部。

两人方入城门,纵眼观去,一派喧嚣繁华、车水马龙的热闹之景。

城内房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四衢八街的大道足能并行六辆马车,十几里的长街更是人头涌动。

随处可闻商铺的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纵使早晨,街道两边的酒楼依然门庭若市。

初次接触人界景象的楠艾,两眼都瞧不过来,一会儿被左边卖锅饼的引了过去,一会儿又咽着口水望看右边的肉串铺子,馋虫在腹中拱动难忍。

书中有言,买卖需钱币。

楠艾眼巴巴仰望老祖:“那个......我没钱币。”

老祖早就将她这一路张望的馋嘴样收入眼底。他往袖里一掏,给了她些可供交易的钱币。嘱咐:“你说想去气派的酒楼尝佳肴,莫要吃太饱。”

楠艾两脚儿欲进又退,终是忍住,半途折返来,将钱币递还给他,笑了笑:“那我们快些去寻个好酒楼。”

酒楼的餐食定比街道上种类多,这会儿若吃饱,等下可就没口福。

老祖未接,只道:“先拿着,沿街看看有无想买的物什。”

楠艾也没推辞,欣然收下。

路上,她确实看中了心仪的物什——一家卖珠宝首饰的店铺。

但她感兴趣的不是女子首饰,而是男子的头冠及发簪。

来都城之前,老祖在竹林稍作易容,容貌只若他真面的十分之一,在人界也可称得上俊秀。原本的纯黑长赏变作墨绿,他随手掰下了一小节青细竹,用作簪子,半绾长发。

在归墟,楠艾见桀云他们朝会时,会用头冠束发,精神头十足。而平时则用玉簪或是银簪将头发绾几缕,闲适却也好看。

老祖则随意许多,基本是披散长发在身后,大多时候只用黑色细绳稍作拢聚。

这会儿见到卖簪子的,她便想给老祖选一支。花的虽是他的钱,可心意算她的,当作感激他带自己来人界游玩。

几番比对,楠艾选定了一支黑银簪。簪头雕琢两片竹叶,簪身为竹节样式,简单不失精致,尤其顶端竹叶,叶片纹理雕刻得清晰可见。

仅这簪子几乎花光她手头的钱币,她却未作犹豫。接过店家用锦布包裹好的银簪时更是笑靥喜灿,并将簪子小心翼翼收纳袖袋中。

老祖侧睨她一举一动,那簪子是男款,如此开心,送给谁的?

楠艾熟识的男子,除了洛澄,就只有桀云。倘若送给洛澄,又怎不给他姐姐洛霜也买一支。毫不迟疑花光仅有的钱,难道送给桀云?

揣测的结果令老祖蹙起了眉,一路更是绷着脸。即使楠艾瞧着了稀奇东西,同他攀谈几句,他也未松弛面容。

而心思全然被新鲜事物吸引的楠艾,根本未察觉到他忽然冷下的神色。

不多时辰,两人选了家装潢华丽的酒楼,落座二楼雅座。

楠艾精挑细选点了十来道菜肴点心。

两人一边等菜,一边观看楼下热闹的功夫,老祖轻呷口茶,状若不经意地问:“怎不选支女款的银簪?”

楠艾正嚼着醋泡花生,酸得她直眯眼,却好吃得停不下手。

她又伸手抓了颗花生扔嘴里,回得随意:“本就是送给男子的呀。”她打算晚些时候回木屋再拿给老祖,便没直说。

老祖握杯的手一紧,迂回婉转道:“洛澄还未成年,暂不用冠簪。”

楠艾咽下花生,笑出一口白牙:“自然不是送给他的。”

老祖眸色瞬沉,搁下茶杯,视线转至楼下熙熙攘攘的大堂中,未再开口。

菜肴陆续上桌,楠艾沉浸在美味品尝中,吃得不亦乐乎,丝毫未发觉老祖神色已怫然不悦。

而坐在对面始终未动筷子的老祖,心里头有些堵,好似塞着那根她精心为桀云挑选的银簪,怎般暗自平顺气息都疏通不得。

莫名其妙的不适感,令他脸色渐渐沉得跟这桌上盛菜的黑铁锅似的。

楠艾终是发现只有自己在吃,老祖全程沉默。仔细睇去,却才看出他面上的异色。

“老......”她正要开口询问,倏然定住,嘴巴保持张开状态,一动不动。

不只如此,整座酒楼仿佛凝固,所有人事物,皆被定在了这瞬间。

原本的热闹纷腾一刹那鸦雀无声,十分诡异。

唯一未受影响的老祖面无波动,这不是简单的禁锢术,而是上古的时空禁制术,时空术轻易不可施展,易扰运势,紊乱星象。

纵观六界,能随心所欲施展此术的神仙寥寥无几。

老祖眸子一转,望向左前方。

“久逢旧友,可否小酌两杯?”一道清丽女声打破安静,如玉筝轻拨,莺莺低吟。

话音刚落,清风微扬在他周身,前方身影凭空显露。

女子踏风而来,风姿绰约。一袭艳绝的朱绯羽裳,裹着婀娜曼妙的身段。

面容姣好、桃唇凤目,嘴边淡笑娇媚争花。

第八章

“许久不见......”女子轻步至老祖身旁。

纤葱玉手轻搭桌面,盈盈含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红唇缓启:“拂墨。”

亲昵唤着鲜少人知晓的名字,立显彼此关系匪浅。

老祖眸光微凝,这许久未入耳的名字,萦绕耳畔时却瞬间幻化成久远的那一声声娇俏清脆的呼唤。

古人已去多年,音色犹存耳边。

他一刹收敛心绪,头也未抬,自若斟茶:“巫山景致不如人界?你还有此闲情来赏人界景观。”

巫山有神女帝溪——前任天帝之女。

帝溪对他的冷讽毫不在意,依然含着笑意:“你不也不远万里下界游走?怎就只许你来此解闷,却不许我随处寻乐?”娇软的调侃听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见他未应话,她眸子一睨,侧转身来,垂眸打量被定住的楠艾,几分揶揄:“稀罕事啊,你竟带个精怪出游人界。”

老祖自顾饮茶,寂然不睬。

“这具肉身做得可真精致,娇丽如含苞待放的桃花,肌肤细嫩得欲滴水。不知摸起来是否如所见的光滑?”说着这话,帝溪果真探手朝楠艾的脸颊伸去。

指尖将要触碰,不过半寸距离,一团黑雾猛然袭来,阻隔在中间。任凭她运力,也穿不透丝毫。

老祖冷声:“若无事便解了时空术离开。”

帝溪意味深长觑了觑他,故作嗔怨:“不过想碰一下她脸,看看你捏的肉身如何,至于如此谨慎吗?未寒暄几句就赶我,真伤人。”

她缓缓将手放下,阻拦的黑雾却未立刻散去,而是徘徊在楠艾身前,似保护。

他竟这等紧张这只精怪?帝溪再次侧眼打量楠艾,此次可不像方才随意匆匆一瞥,而是从眉到眼细致寸寸地端量。

柳眉明眸、靡颜腻理,的的确确是个姿色卓然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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