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对他的怨声载道不作理会,轻晃酒杯,口吻淡淡:“我记得你曾说山头共有赤松三千八百株,一百三十二株就伐秃了你的山?其余的都是没长出的小苗?”
“呃......”帝轩一时梗住,几万年前说的话他竟记得这般清楚。所以同他相处真得谨慎言行,一不小心落个把柄,往后可就一抓一个准。
老祖呷口酒,幽幽地道:“当年南极岛某位仙女说喜欢金面珍珠,你跑来归墟海底掘了多少海蚌?我可曾详细算过?”
帝轩彻底没话接,别看拂墨平时话不多,冷淡得好似个冰人,若真论起斗嘴,这二十几万年,他是十战九输!
“行啦行啦!扯平行不?”帝轩忙打哈哈,想将话题绕出去。
他视线一扬,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楠树上:楠艾长发垂散,闲适地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一边捧着酒壶饮几口,一边同楠树说着什么。
一会儿巧笑嫣然,一会儿爽朗大笑,那笑音如风吹玉铃,娇俏动听。
帝轩视线拉回,笑得暧昧:“这花已盛开,再不攫取,小心被他人摘了去。”
老祖端杯的手一顿,随即饮下酒,待酒中醇香在喉间回味几番,说得淡然:“自然无需你操心。”
“呵!”帝轩道:“你倒是挺自信!”
楠艾同楠树闲聊完,便回到屋外的案几上,坐在草地同他们一同饮酒。
今日帝轩特来庆祝,老祖未阻止她,只叮嘱她自己把握好度,别次日醒来喊头疼。
楠艾自从第一次尝过酒,就惦念那味道。为了修仙,忍了多年。尤其帝轩带来的酒乃天界酒仙的独门佳酿,闻着味就耐不住,肚子里的馋虫更是拱动兴奋。她哪里会克制,喝得比这两男人还痛快,不多时,四壶酒入了腹。
帝轩见她趴在案几,面颊酡红,两眼迷蒙,已然酩酊不清醒。笑道:“你这是养了个小酒鬼啊,不如我帮你同酒仙预定些?”
老祖瞥了眼这分明醉了,还抱着酒壶不撒手的人,无奈得很。
他伸手欲将她手中酒壶夺来。哪知她气力十足,抱得紧,堵嘴不悦:“老祖你怎能抢我的酒!明明梦里那么温柔。”
此话一出,老祖霎时愣住,梦里?
帝轩更是惊呆,看了看两人,忙将酒杯搁下,此时不八卦更待何时!
他趁势追问:“你梦到过老祖?”
楠艾歪着脑袋笑盈盈,忽低声呢喃:“我曾梦见过老祖......梦见将他扑倒在海棠树下。”
老祖未有防备,心头一震,长睫颤动。
一旁的帝轩被她的话勾得兴致满满,再引诱着问:“然后呢?”
楠艾双目微翕,望着远空星辰明月,似追忆,唇边微扬:“那花瓣坠坠洒洒,落在他铺在地上的发间,美极。我便俯身吻在他唇上......他的唇柔......”
蓦地,一阵朔风极速刮来,楠艾声音戛然而止。
老祖化作黑雾将喃喃自语的楠艾卷裹,直冲三楼飞去。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刹那关上。
“慢走不送!”老祖逐客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帝轩呆眼看着前方楼屋,哀怨连连:“不带这样啊!”
八卦才听了一半,这不要人命吗!
第二十九章
烛光下,影影绰绰。
老祖坐在床边,凝看楠艾醉红的小脸。她嘴角浮现淡淡笑意,似乎很开心,双眼几乎阖上。
昏黄烛光合着融融月色,在她眼中流转轻柔水光,从那细微的眼缝中泻出,融进了他眼眸。
她说梦见他,在梦中做了连他都无法预料的亲密举动——将他压在海棠树下,亲吻他。
归墟殿后侧那片海棠树林中吗?
“我的唇如何?”他接着她方才被打断的话,问了出来,很好奇她会如何形容。
楠艾微掀眼皮,呆茫望着他,因被打断,她已忘了自己说的什么,疑惑的样子似在询问。
老祖见她醉得不轻,也不知能否再从她口中打听出什么。却还是想试试,只因他心头早已被她的话拨动得奔腾如潮浪,费了不少劲才压制汹涌而来的狂喜。
他提醒道:“你说梦见将我压在海棠树下,亲吻了我,我的唇如何?在那梦里,你觉得如何?”
楠艾蹙眉沉吟了会儿,这才记起什么,又扬起笑颜:“你的唇很柔很软,像丝绒。甜甜的,像果子。香香的,像醇酒,嘻嘻。”
她说着,忆着,傻傻地笑着。
老祖心间悸动,似被她的笑感染,唇边弯弯。伸手过去,宽厚掌心抚在她脸颊,轻声问:“何时做了这样的梦?你从未提过。”
楠艾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半睁的眼几分迷离睇看他。
“我不曾对你说谎,却说了一次假话,骗了你。我说那是个噩梦......”她嘟嘴似撒娇,莞尔又轻轻一笑:“可那是我做过最美好的梦。”
噩梦?
“那你还想再做一次这美梦吗?”他诱着。
“想......”她答得爽快,笑意却忽而敛下:“可我不敢,再也不敢......”
口中念念,她又慢慢闭上眼,好似入睡。
“有何不敢?”老祖倾身,身后墨发披散下来,遮掩了烛光。
这一局促的昏暗小空间,只有他的眼闪着炯炯光亮,深深凝看身下之人。
楠艾未睁眼,幽幽低叹:“不敢奢望......你太遥远,追逐不到。”
短短嗟叹,道出她隐藏的心事。老祖心口忽被针扎般,刺疼刺疼。
难道她从未显露半分感情,只因她潜意识认为他太过遥远,喜欢他是奢求,便将萌生的情愫压抑在心底?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柔道:“我就在你面前,何来遥远?你只需靠近一步,我便能将你拥入怀中。何不勇敢些,随你的心,往前迈一步......朝我迈一步试试?”
“朝你迈一步......”楠艾呐呐重复。
“对。”老祖微抬身,手指触在她眼尾:“睁开眼,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他话语似带蛊惑,醉得思绪恍惚的楠艾仍听话地睁开眼,落入一双幽深却专注的黑眸。
“我是谁?”他问。
楠艾微启唇:“老祖......”
他指腹沿着她脸庞滑下,移至她嫣红的唇瓣,在唇间轻柔摩挲。他眸光愈深,隐忍着问:“我若吻你,你可愿意?可是欢喜?”
楠艾下意识张嘴,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却不小心碰到他拇指。那小舌宛若长了小倒刺,勾住了他的指头,也撩动他的心。
不等她回应,老祖低身在她唇边轻轻一碰,犹如蜻蜓点水,蜂采花蜜,却也仅此而已。
他不愿趁她恍惚不清时行这等事,若是她醒着还能察觉出自己的心思,同他讲明,他当不会拒绝。
老祖不舍地撤离她的唇,唇上沾着她的香甜,甜过花蜜,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深凝良久,他才撑起身。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不免无奈,明日她该是什么都不记得。
果真如老祖所料,醉了一宿的楠艾捂着胀疼的脑袋,只记得昨夜月下三人酌酒,却将自己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老祖抱她入屋之后的事。
可这段时日,在屋外练习法术的楠艾,总觉得如芒刺背,浑身不自在,就像有双眼暗中盯着自己。
这山谷间只有她和老祖,显然那灼热的视线源自老祖。可她每次转过身,老祖要么根本不在,亦或压根没看向她这边。
幻觉不成?
这日,正练习火术的楠艾又感觉到那一束要灼穿她后背的视线射来。她心下一突,手上一抖,这火直冲自己面上反烧过来。
她本可避开,却急中生计,索性让火袭来,大声叫喊:“哎呀!救命啊!!烧着我了!”
只见凭空一阵雨,从她脑顶兜头浇下,咻地,火灭了,她湿了一身......
楠艾猛地转过身,四下空无一人......
她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瞧看前方木屋,一跃飞至二楼。书房门正大开,老祖靠坐在榻上,面色自若地看书。
她三两步冲至老祖身前,也不顾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的水,立在他面前,盯着他一语不发。
老祖未抬头:“不晓得用法术烘干身子吗?”
楠艾皱鼻一哼,反问:“所以老祖知道我方才被火烧咯?”
“你喊得那么大声,我耳朵又没废。”他言之有理。
楠艾又擦了把被水迷糊的眼,没好气:“老祖这几日分明暗中观察我,怎就不愿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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