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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艾恍惚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迷蒙中看着他的方位,呢喃道:“爷爷......”

她认出他了,喊她丫头的,只有楠树爷爷,她却没力气说太多的话。

楠树只得不断拍她,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怕她睡过去。

“爷爷,我有话同你说,你、你帮我转告老祖......”楠艾痛得牙齿打颤,努力维持溃散不堪的神智,断断续续喘道:“帝纪还活着......他如今的面容身形是另一个人,那人身上有海水味,我猜、猜测是鲛族。还有,那人的右眼尾有一颗红痣。”

因归墟傍晚有海风吹拂,山林间会弥漫海水的淡淡咸味。

但那人身上的海水味不同,她刚开始见到他时,因为面容是老祖,她并未留意到异常。当他显露身形靠近她,她才嗅出区别,鲛族身上的海水味有些腥,同山林的清新迥然不同。

楠树听得她这番像交代后话般的口吻,吓得不轻,一边催力飞去,一边说道:“你自己同老祖说吧!听爷爷的话,别睡。”

楠艾已涣散得闭上了眼,口中呢喃:“好痛,灼蚀魂魄太痛了,我就睡会儿......”

待楠树抱着楠艾飞至归墟殿老祖的楼房内,方入大堂,他急切高喊:“老祖!快救救丫头!”

话音刚落,二楼书房房门霎时被劲力冲开,黑影如风,眨眼闪至他们身旁。

老祖见到楠树怀中惨白一张脸,虚弱的楠艾,一口气猛地滞在嗓子眼。

他忙接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怎么回事!”因担忧不自觉声音怒厉许多。

方才葬礼之时还好好的。

老祖抱起楠艾直接飞至三楼寝屋,将她放在床榻,仔仔细细检查她脉象和身体状况。

楠树跟上楼,站在旁边,将自己所见以及楠艾交代的话一五一十说明。最后补充一句:“她迷迷糊糊说什么灼蚀魂魄很痛苦。”

“帝纪?!”

老祖震惊不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帝纪明明在他手中尸骨化尽,连血液都化透个彻底,怎还活着?

鲛族之人,眼梢红痣?

他默然思索,猛地想到一个人——西海原鲛族族长蔚淮清。

如若楠艾没有看错,那人定是蔚淮清,细思下来,率领西海鲛族攻入归墟的并不是蔚淮清,而是帝纪!

恐怕,东海鲛族也是他挑唆而来的!

若是帝纪的法术,灼蚀魂魄......

老祖猛地抽了两口凉气,楠艾脉象渐渐消失,心跳越来越缓,这是灼魂蚀魄术!

乃帝纪曾为处置上古时期南方天界关押的罪犯而创立的法术,此法术曾被炎帝批判过于凶残,劝帝纪莫要再使用,他却并未采纳,依旧我行我素。

听当今天帝曾说,炎帝羽化归天后,帝纪合并南北天界成为天帝,反对者皆被他用灼魂蚀魄术封入天牢。

最终因其暴虐的统领,仙者多有反对之声,而后在四方神帝的威迫之下,帝纪卸下天帝之位,传于昱颢,即为当今天帝。

老祖沉声道:“你先出去。”

楠树不敢迟疑,赶忙退离至屋外。

待门关上,老祖直接掌力震碎楠艾衣物,袖风一扫,玉肌毕露。

他双手结印,神力化做莹白雾丝从他指尖涌出,缓缓汇入她额心。

雾丝游走于她骨血筋脉,遍探于四肢百骸。

炎帝说过,此术乃结成法印打入对方体内,若要解除,就得找到游窜在体内的法印,强行拔除体内。若晚一步,魂魄就会被法印灼蚀殆尽。

眼下不知她魂魄被灼蚀了多少,只得尽力挽救。

老祖压制住焦躁不安的心绪,耐心地寻找法印,片刻,终在她丹田周围寻到,他刻不容缓,雾丝裹住法印,迅速从她体内抽离出来。

法印一离体,瞬间就被雾丝化为灰烬。

应当没事了,老祖如是想。再探查她脉象,这一探,吓得他面色刷白,心跳慌漏数拍......

方才脉象虽微弱,但起码能感应到。可现在,任凭他如何探查,脉象消失,完全找不到。

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老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第一次慌怕极了。他忙将她抱在怀里,惊觉她身子冰凉得不同寻常。

老祖将衣裳幻雾,包裹住她身子,紧紧搂在身前,一边抚摸她脸颊,想暖和她冰凉的脸颊,一边轻声唤着:“小艾草,醒醒,别睡了好吗?快睁开眼,嗯?”

楠艾一动未动。

老祖抖着一颗心,忽想到神珠,神珠乃创世神物,兴许可以复生魂魄!

老祖未敢犹豫,忙施法从心口导出神珠的神力,缓缓引入楠艾丹田,遍布全身。

良久,除了每次引入神力会感觉她身子一瞬的温暖,脉象和心跳没有半点动静,渐渐她身子又是一片冰凉。

而神珠的神力太强,若不慎微,会将楠艾肉身给彻底撕裂,他冒不得险。

老祖手臂颓然落下,茫然不知所措。

“小艾草!”他喊道,声音不自禁大了些,发颤的尾音泄出他的慌怕。

他不停轻拍她脸,又抚摸她发顶,一声声呼唤她。到最后,连“楠艾”都喊了出来。可她半点回应也未给予,眼皮也丝毫未颤动,像是沉沉睡去,再也醒不来......

“别吓我......”老祖额头抵在她额间,不安的情绪如狂风涌浪,席卷而来,双臂不由自主地怯颤。

他吻在她额头、眼前、鼻端,又亲了亲她脸颊,双唇,到处都是冷冰冰,彻骨透心的凉意。

“我禁不住你这般调皮地逗弄。求你......醒来吧!是我不对,我不该留你单独回来,是我的错!你醒来骂我可好?你是生气所以不愿醒来吗?”

愧疚如荆棘在他心头疯长,将他的心勒得鲜血淋漓。他为何掉以轻心?为何这般笃定帝纪已死?为何不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陪她一道回来!

老祖自责不断,低头埋在她脖颈,现在想这些已无济于事,他怎会预料帝纪竟然还活着?且潜踪隐于归墟内。

他发狠地闻着她颈边,淡淡清香的艾草味已经消失,再闻不到......

他方才其实就知道,脉象消失,心脏停跳,魂魄已被灼蚀殆尽,回天乏术。

她已不在了......

可他偏不敢信,自欺欺人,觉得这事太荒谬,明明一个多时辰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一动不动了。

老祖闷在她发间,哽咽难抑:“小艾草,你承诺的事,一件都没好好履行啊!你不是想去魔界看看吗?我本想处理完鲛族的事就带你去的。你还说想尝遍人界美酒佳酿,虽说你总贪杯宿醉,可我也想满足你的心愿。”

任凭他如何埋怨,回应他的只有沉寂。

他依然没终止,说道:“还有你唱的十梳歌,却不对我负责吗?”

老祖一顿,清了清喉间酸楚,回想那一字一句。仿佛那夜她婉转悠扬的颂吟似就在他耳边,轻声响起,缭绕未散,清晰依旧。

可她承诺的不离不弃,白头到老,却没信守诺言......

心口仿佛被刀一道道割着,痛得他呼吸越乱,喉咙被泪水的酸涩腐蚀得难受,他再难出声。

老祖抱着她,久久不愿松开。

忽而,他肩头微微耸颤,泪从紧阖的双目涌出,滴落在她发丝间。

楠树在门口静静守了半个多月,而这半个多月以来,整座山谷被黑雾笼罩得不见天光。

半个月前,老祖命他出去,两个时辰后,屋中没有丝毫动静,却见黑雾从门缝如倾泻的水瀑般,急速涌出,直至蔓延整栋房屋,最后弥漫山谷。

楠树怔怔地看着密不透风的黑雾,屋内诡异的安静,心下骤然一沉,便知晓了情况——丫头恐怕凶多吉少。

海精三位长老及桀云夫妻几日前曾过来,见到山谷黑雾萦绕,树枯草萎,尤其是楼屋被黑雾裹得窥不见究竟,不知情况,几人在外喊了数声。

楠树便出去将楠艾的情况说明,几人听得是愕在当下,瞠目难信,洛霜更是惊得连连摇头,捂嘴落泪。

他们本欲来同老祖商量何时领兵去东海和西海,此时得知楠艾生死不明,谁还有心思再同老祖提此事。

如今老祖定然悲痛万分,大家心中也是愤慨万千,莫不敢打扰老祖,也就纷纷离去。

这日,楠树仍旧静守在老祖屋外。

忽见周围黑雾急剧收拢,须臾间,黑雾悉数聚回屋内。久未见光的屋子一片亮堂,阳光灿灿泄入,又闻雀鸟聒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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