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三奠子
戚浔用剖尸刀和竹镊,将一枚两寸长的铁钉从死者顶骨中拔了出来,看着这枚铁钉,戚浔只觉不寒而栗,傅玦亦沉声道:“白妤也并非病死。”
“铁钉刺入顶骨,可刺破脑内血脉,伤及脑髓,死者会忽然晕厥暴亡,表面上的确看不出任何异状。”戚浔将铁钉放在一旁当做证物,看向躺着的其余六具尸体道:“这七人都是被至亲之人谋害而死,没有例外。”
傅玦狭眸,“这便是历朝历代皆要铲除邪/教的缘故。”
傅玦见戚浔还蹲在地上,“验完了便回去歇下,夜已很深了。”
戚浔双腿发麻,颤巍巍起身动了动腿脚,这才开始收拾箱笼净手,待齐整好一切,便与傅玦一同往后院厢房去,戚浔边走边道:“如今虽知道了死因,可他们父母皆是信了闻香教的,若只是寻常审问,只怕他们不会承认。”
傅玦道:“自然有法子让他们开口。”
言毕,傅玦看了一眼戚浔的腿,“回去再上一道药油。”
戚浔正一瘸一拐走着,闻声立刻应是,她这腿如今算是遭了罪,昨夜的伤还未愈,今天又蹲了半日,这会儿麻痛难当,不知回程之时能否骑马。
思及此,她问道:“世子觉着这些人几日能审完?”
傅玦抬眸看了眼天色,“也出来数日了,三日内审完将村子交给苗文成,我们回京复命,如何处置,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善后交由京畿衙门去做。”
他代表刑部本是为命案而来,却查出了个邪/教,如今整个村子都信教,审问证供,量刑定罪,罪犯押送安置皆是繁琐,傅玦自然不必牵绊于此。
戚浔一听,心知三日之后多半会启程归京,届时她的腿总能好了。
到了厢房,戚浔自回西厢,却听见外面林巍、楚骞等人进出,不知傅玦在安排什么,她梳洗躺下,又给腿上上了一道药油方才歇下。
第二日清晨,戚浔一睁眼便听外面传来说话声,等她更衣出来,便见林巍正在对沈临诉苦,眼风一错看到她,忙对她招手。
戚浔快步走过去,“林侍卫何事?”
林巍道:“主子说你昨夜验出来,几个姑娘都是被谋害死的可对?”
戚浔点头,林巍一咬牙,“贺音是昨日交代的,除了她之外,其他几个姑娘的父母亲没有一个开口的,当真是狠心啊,如今主子正分开审,也不知能不能审出什么,我看有几个人是根本连用刑都不怕的。”
沈临道:“贺音是外村人,与其他人到底有些不同,这些做父亲的,信教至深,妇人们又都耳濡目染只听当家男人的,若交代了不许她们乱说,她们自然畏怕,那个张秋莲呢?”
林巍摇了摇头,“张秋莲根本不知道厉雯怎么死的,就说前几日还好好的,且给厉雯定了亲事的,当天下午厉雯闷闷不乐,晚上半夜就出事了,我们说厉雯是被捂死的,她还不信,非说厉三不可能谋害厉雯。”
沈临叹气,“女儿死了,不想失去丈夫,便自欺欺人了。”
戚浔听到此处,也觉作难,这些村民受邪/教荼毒日久,已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攻破,她便问林巍,“林侍卫昨日去厉族长家中可搜到过什么?”
说至此,林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搜到了两本鬼画符的书,他们那闻香教不是正统道家,用的却是道家的说法外加些许杜撰,反正如何对他们有利,他们便如何编撰,根本是利己之作,又将那白狼王当做教中神兽,正好他家里有个生来白发的。”
祭坛是六十年前修建的,那时朝廷给了村里人自由,这厉族长便开始在村子里再兴国教,又摆出白狼王降世之言,既能蛊惑人心,又能提高他们家的地位,虽说并未复辟小朝廷,可这与世隔绝的常水村,却也是他们家说一不二了。
“自顾邪/教大都是创立者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才费心思建,钱权女色,皆是所求,寻常审问他们不开口,若是利用闻香教呢?或者,让贺音去劝自己的夫君,一旦有一个男人开了口,其他人或许也会突破。”
戚浔说完,林巍道:“戚仵作,你可是和主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戚浔有些意外,林巍扬唇道:“主子也是你这般做想,我回来之前,就是去吩咐贺音劝自己丈夫,这会儿贺音怕是在苦口婆心的劝呢。”
戚浔闻言却并不意外,傅玦虽自小行军,却并非粗莽之辈,他样貌清贵俊逸,若只看外表,更似手握重权的文臣,放在幽州军中,自然当是儒将,谋时运筹帷幄,勇时匹敌万军,治军他都不在话下,审案子自然也可信手拈来。
戚浔不由问,“那世子眼下在审问谁?”
沈临道:“应该在问那位白狼王转世的,你要不要去听听?”
戚浔自然有兴趣,于是沈临在前带路,林巍也一并跟着往正堂去,堂中傅玦和李廉果真正在提审那生而白发之人。
他被关了两天一夜,只吃过两块干饼,此时饿的昏昏沉沉,被押出来之时还想挣扎,可很快便吃了苦头,这终于令他意识到,村子里变天了。
“叫什么名字?”
“厉乾,乾坤的乾。”
“乾”字为天,厉虞山给他取这个名字,可想而知含着野心,傅玦又问:“你自小养在后山,那你可知你是何身份?”
厉乾满头黄白头发,眉毛亦是黄白之色,侧颈上有几处白斑,而因常年在后山不见天日,整个人都显得比正常人肌肤苍白,他听到这一问,神情倨傲起来,“我是闻香教圣主,是白狼王转世,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我便能护佑你们康泰喜乐,而你们若敢违抗我,灾厄便会将至你们身上,到时候药石无医!”
厉乾这一套说辞很是利落,好像说过千百回了,傅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厉乾微微一愣,有气无力的身体支撑不了太多傲气,没多时便委顿下来,他抿紧了唇不说话,傅玦又问:“你应当知道,你并不是什么白狼王转世,也没有任何法力,是你父亲教你这样说的吧?他自小将你养在后山,说你如何如何尊贵,可你小小年纪一个人住在后山,必定是十分孤寂害怕的。”
厉乾听得眉心几簇,这时,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傅玦问他,“想吃饭吗?”
厉乾立刻抬头看他,眼底流露出渴望,傅玦看到他的神情,更证实了心底的推断。相比其他被厉虞山一家蛊惑的村民来说,厉乾本人,大概是心思最为简单的,他是这一出假戏中最重要的角色,也只有他自己最知道他不会任何法术,不能保护任何人。
而常年生活在后山,没见识过外间的人情冷暖,更令他心思纯直。
傅玦继续道:“想吃饭,便老老实实将这些年你父亲交给你的话说来,还有,交代‘滚丹’一事。”
厉乾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我父亲在何处?”
“他和你弟弟都被关起来了,你不必害怕,你父亲就算咬死不说,此番难逃罪责。”
厉乾深吸口气,“我……我的确是假的,我从记事开始,父亲便告诉我我是不一样的,我的确不一样,我生而白发白眉,好像受了诅咒一般,可父亲却说这是吉兆,这是白狼王转世,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眼睛看不清东西,我害怕见日光,别人可以在太阳底下上山下水的跑,我在太阳底下一会儿便要被晒伤……”
厉乾老成的面孔上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茫然,“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护佑别人?后来渐渐长大,我渐渐明白了父亲的意图,我没法子,我只能照他说的做,而父亲,好像是真的相信有白狼王存在一般,他比任何人都虔诚。”
“至于滚丹,我也是去岁才知道的,父亲说到时间了,我要帮助他完成一个仪式,于是他教我如何与女子欢好,又选了村子里的姑娘送到我那里去,我……我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我有时候想,或许父亲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
他背对着门口,低着头,将脸埋在阴影之中,屋外天光大亮,他却有些紧张,他半点都不习惯屋子里这样明亮刺眼,傅玦这时问:“所以,你奸污了七个姑娘?”
厉乾闻言忙抬起头来,“我没有……她们也是愿意的……或者说,她们不敢反抗……”说至此,他自知理亏,又低头喃喃,“她们没有反抗,我也只是听话而已……我们所有人都是自愿的……”
厉乾虽是找补,却是承认了有其行径,傅玦也不多做为难,命人带他下去用些饭食,这时他看向外面,“都进来吧。”
沈临三人在外听了许久,闻言方进门来,傅玦看了眼戚浔,“腿伤如何了?”
戚浔忙道:“好了许多了。”
傅玦点点头,这时李廉从一旁捧出一本文书薄册,“世子,几个长老都未曾开口,白五审问了半夜,只说自己的孩子是发羊角风救不活而死,一直不承认是他未曾施救。其他村民倒是有几个年轻小辈交代了,可几位死者死时他们都不在跟前,只说了些邪/教集会的事,他们并不常去后山,小辈也是等十岁才往后山去。”
“并且,每次都是由父亲或者长辈亲自带着,习惯了父亲和长辈们的威压,他们都不得不听,很快便皈依闻香教,这教派也无特别的教义,少年们也不觉得受到束缚,相反闻香教还教男尊女卑,正合了他们心意。”
“每次红白丧事,厉虞山都是不在场的,他会带着人在后山和厉乾一道做法事,至于黑檀木盒子里的婴儿干尸,他们年轻一辈都没见过。”
傅玦又问:“厉虞山和厉旭如何了?”
林巍上前一步,“厉虞山还是老僧入定了一般,在屋子里打坐,嘴巴里面念念有词,厉旭有些熬不住了,昨夜给了水和面饼,今天一早又叫人,我们未曾理会。”
傅玦道:“再熬一熬。”
戚浔在旁听见,只觉傅玦实在沉得住气,分明听见厉旭熬不住,却还是不急提审,她仔细咂摸片刻,也觉得眼下还不足以攻破若厉旭这等人的心防。
村子里只要不生民乱,傅玦便半分都不着急,他治军御下多年,又与狡诈悍勇的西凉军常年作战,对于人心之幽微复杂再了解不过,打蛇要打七寸,对于人之七情六欲,亦要拿捏的精准。
傅玦吩咐李廉不必再审,只将所有人晾着,如此晾了不到半日,反倒是几个村里长老惶恐不安起来,傅玦此时仍不急着问,他在等贺音。
直等到日暮西垂,贺音方才带着白霄的父亲白老三到了祠堂,白老三一脸的颓败之色,跪下行礼后脑袋垂着再未抬起,他好似被抽走了全部生气,傅玦问什么,他便恹恹的答什么。
“草民媳妇说的是真的,我家歆儿是跌死,白家丫头是病死,其他人都或多或少都是被家里逼死或是谋害死,两个有气喘病的,是家里给吃了发物,吃的蟹,后来病发了,眼看着走了,人刚走,便去厉族长家里报信,当时草民和其他几个长老也在。”
傅玦凝眸,“你说白妤是病死的,可我们的仵作却在白妤头顶发现了一根铁钉,她是被人从顶骨钉入铁钉而死。”
白老三一脸惊讶,“这……这怎么可能,她父亲当日来报信的时候,说的是她受寒高热死的,我们去看的时候,没看到任何古怪。”
傅玦道:“那便是他骗了你们。”
白老三欲言又止,随后又垂下脑袋,“我们……我们也未曾细查,他或许不想让大家知道,是他亲手杀了女儿吧。”
白老三既然开口,便是最有力的人证,而看到他交代,其他人又如何能在重重威压之下死咬着不说?
傅玦又问闻香教的由来,白老三道:“祭坛是厉族长家里建的,他们家和当年的驸马乃是表亲,他们的祖辈地位也是极尊贵的,因此在最初一代人中,他们家本就极有威信,而闻香教本就是大楚国教,我们的祖辈死在周人手里,我们自己又被圈禁在这破落村落之中,老一辈人自然是心底含恨的。”
“那你们呢?”
白老三未曾抬头,“如今村子里还活着的,已经没有经历过当年大乱之人了,我们这地方与世隔绝,若不信奉点什么,怎能安心苟活于此?前朝……前朝已经很久远了,我们再也不可能恢复宗室富贵之身,只是……只是忍不住做梦。”
傅玦默然片刻,“若是让你去令其他人开代行凶过程,你可愿意?”
白老三踌躇的抬起头望着傅玦,傅玦道:“对凶手不可宽恕,但村子里其他信奉闻香教的老人妇人和孩子可宽恕一二,你要知道,你们信奉前朝国教,还与厉家一起妄图复辟前朝,等同于谋逆,论罪起来,皆是诛九族之罪。”
白老三打了个寒颤,“草民,草民愿意试试——”
傅玦看向李廉,李廉便带着白老三往关押其他人之地而去,傅玦又吩咐楚骞,“跟着去,听他们交代之后,立刻带人去搜集凶器和证物。”
楚骞领命而去,沈临见状不由叹道:“主子这般安排,可省事多了。”
林巍亦觉妙极,“如此,就不必咱们日日跟着他们纠缠辩驳了,这些人脑子都成榆木了,问他们简直是对牛弹琴,能把人气死。”
傅玦如此安排的确讨巧,天黑之前,已有两家人开口承认谋害亲生女儿,亦交代了行凶历程,有这些突破口,其他村民们便似一盘散沙,而傅玦许诺对老人和妇人孩子从轻处罚,亦唤起了他们残存的几分人性,天明时分,几家人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犯案之家的证词写了厚厚一摞,其他村民的证供也写满了半本文书册子,傅玦先将证词翻看了一遍,又清点了楚骞带回来的各样证物,见无遗漏之后,吩咐林志成赶回白石县,令苗文成带着县衙衙差入村准备接管。
林志成奉命离开,傅玦方才提审厉虞山和厉旭。
厉虞山被关了三日,精神却还算尚好,只是期间少进食水,显得有些气虚,相比之下,厉旭的脸上则写满了惶恐不安。
父子二人一同跪在堂下,厉虞山背脊笔挺,目光落在眼前地砖上,老神在在的模样,厉旭佝偻着背脊,一时看厉虞山,一时看傅玦,惊慌难安。
傅玦道:“将村民们的证词给他们看看。”
厉虞山二人被绑着双手,李廉便拿着证词支在二人眼前,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正是几家人如何被厉虞山蛊惑,如何接受自家女儿被选中,又如何谋害自家女儿的过程。
厉旭先去看,看了没几行便变了脸色,厉虞山本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见厉旭神色惊恐,这才抬了抬目光,很快,他眼底也生了波澜。
“这……这不可能……”
厉虞山低喃了一句,一旁厉旭亦道:“父亲,他们全都招了,我们……我们……”
厉虞山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都是他们一面之词罢了。”
李廉这时拿出了厉乾的证供,“厉族长,那你再看看这一份证供。”
看到连厉乾也老老实实交代诸多,厉虞山端着的肩背往下一塌,他似乎十分不敢置信,眼瞳迅速转动,又忽而看向傅玦,“你们……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你们一定是严刑逼供了!”
傅玦好整以暇的看着厉虞山由从容笃定到惊慌失措,厉虞山这几日四平八稳,不过是以为整个村子抱团排外,又深受闻香教蛊惑,绝不可能有人对大周官府开口说实话,只要其他人不招供,他们厉家便风雨不侵。
可他不曾意识到,他在此与世隔绝之地活了一辈子,做惯了村子里最有话语权之人,可实际上,这村子到底不是他的小朝廷,村民们因信教而忌怕他,可当有人打碎他们的幻梦,来自大周朝廷的威慑,和即将落在他们身上的刑法,都更令他们胆寒。
“是你们耍了手段,否则……否则他们不会……”厉虞山急促的喘息起来,他到底年事已高,又经了几日磋磨,此刻再也支撑不住的歪坐在地。
厉旭见状更为慌神,又看傅玦神色漠然不为所动,便知他们大势已去,他一咬牙劝道:“父亲,我们,我们也招了吧……”
厉虞山喘不上气,口中断续道:“你可知……可知这是……何罪?”
厉旭一听又害怕起来,这时傅玦凉声道:“人证物证已是齐全,你们即便不招,也能定你们的罪,只不过主动交代,能多与你们几分体面。”
厉虞山闻言面露恼恨之色,“休要哄骗我们,当年……当年你们赵氏,便是如此哄骗我们的祖辈,将他们骗到这荒村野地里来,所有家主皆被斩杀,咳咳——”
厉虞山猛咳起来,咳得面色涨红,却还是继续道:“这漫山遍野的松柏之下,都是我们李氏后人的骸骨,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可李氏没有亡,大楚终有,咳——”
他咳得弯下腰去,人亦瘫倒在地,厉旭唤了一声“父亲”,跪着到厉虞山身边推他,傅玦看了沈临一眼,沈临上前给厉虞山问脉,而后在他背脊处使劲拍了两下,总算让厉虞山缓过气来,他喘着粗气瞪向傅玦,“大楚终有复辟那日!”
他如此冥顽不化,傅玦也不意外,“继续收监他二人,押送回京后再审。”
衙差们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架起,厉虞山却忽然挣扎要往门口的廊柱上撞去,竟是要寻死,幸而衙差们眼疾手快将人制住。
傅玦在屋内道:“卸了他的下巴,莫要让他自尽。”
底下人听令而行,很快将厉虞山二人拖走,沈临无奈道:“适才还怒发冲冠,怎么忽然就要寻死?”
傅玦道:“只怕是不愿回京城,不愿入我朝监牢。”
沈临看出门去,看向远处苍翠的山野,“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傅玦催动轮椅往前,“历朝历代更迭,本就是尸山血海,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朝已立国百年,他此行确是谋逆之举。”
沈临叹了口气,“他看着年过古稀,只怕是对当年之乱记忆最深的,因此耿耿于怀,其他人根本没见过大楚,连听都听的少,不会凭空生恨。”
傅玦懒得深究,“等苗文成来了,将此处交给他接管,我们可准备回京了。”他又看戚浔,“这两日你将验状写好,待回京呈堂。”
戚浔应是,很快便去寻笔墨,在西厢写了一下午,当天晚上便将数张验状写完。
林志成从村中回白石县县城需得一日,苗文成赶来村子里也要一日,因此第二日暮色时分,才将苗文成等来,他带了二十多个衙差,整个白石县县衙几乎倾巢而出。
见到傅玦,苗文成一边擦汗一边道:“昨日天黑时分林捕头才回来,当时一部分衙役不在城里,又令人去召回,这才耽误了不少时间,世子恕罪。”
傅玦自然不至于怪罪,只将村内境况交代一二,又道:“明日村里交给你接管,你自作安排,林捕头和李捕头带着衙差们押送凶犯回京受审,你衙门也要出些人手。”
苗文成来的路上已经从林志成那里知道了村子里是怎么回事,想到在他管辖之内竟然生了闻香教这样的前朝邪/教,苗文成只觉自己乌纱帽不保,“世子,这村子里出了这样的大祸,实在是下官管束不力,下官万死难辞其咎,只是——”
傅玦懒得听他叫惨,打断道:“京中定案之后,亦会商讨这村子如何处置,这几日你只需善后,且确保此处不生民变即可,至于你的罪责,暂无需担忧。”
苗文成大喜过望,立刻拜谢,傅玦随即叫来李廉和林志成,安排二人押送嫌犯,又对李廉道:“你们可用三日入京,我带着证供先一步回去。”
他说完,又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戚浔,如今案子进入尾声,少了戚浔的差事,她便站得远些,傅玦看着她道:“戚仵作与我一道回京。”
戚浔自然也愿意快些回京城,立刻应下,见傅玦还与其他人议事,她便先行告退回去收整包袱,待夜色渐深,又早早歇下,她入睡时朝窗外看,傅玦仍未回来。
村子里不仅生命案,还有前朝邪/教作祟,傅玦自然不得轻忽,安排好诸多事宜已经是子时之后,回到厢房时,便见西厢漆黑一片,林巍在戚浔门口听了听,回来道:“戚仵作歇下了,主子不必担心。”
傅玦淡淡点头,又安排明早归程之事,待歇下时,已是后半夜。
第二日天不亮戚浔便醒来,没多时,东厢也亮了灯,今日要启程回京,且傅玦是打算星夜兼程赶路的,自然越早越好,戚浔用过早膳,又去与十一婶道别,而后便带着包袱去正堂与林巍等人汇合。
苗文成亲自将傅玦送至门外,又看着傅玦被抬上马车,而后便见一行人在晨曦之中离开了常水村,林巍驾车,楚骞和戚浔几个皆御马,戚浔腿还未好全,马背颠簸之间颇为不适,却也不得不忍下。
他们一路疾驰,很快便出了常水村,这时,傅玦忽然叫停,他掀开帘络看着戚浔,“戚仵作来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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