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族群的贸易协议就是首领口头定好就成了,没有纸笔文字,也没有什么歃血祭天之类的誓言约定,更没有谁提违约达不成怎么办。
食物就是性命,这是两个族群相互信任才能有的贸易往来,如果想搞诈骗当老赖,结果便会是受损方愤怒开战,会让两个族群结下死仇,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甚至可能会让一方覆灭。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吱、步还是舒,都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履行约定的情况。
景平安也根本不用担心哪方会违约,她只担心交不出足够的肉干。
山崖族要求赤岩族给的是加工好的果干、果酒,还要求用陶罐装好,崖族交付过去的肉食也得是加工好的肉干。
要制作肉干,首先需要有充足的肉食,而且必须及时制成熏肉干,这里面涉及到捕猎获取肉食、搜集柴草、加工熏肉,需要用到大量的人力,以及投入物力。山崖族如今最缺的就是人力。
因为有大定单,所以,景平安只能针对现状,对山崖族人员的工作项目进行了调整。首先,狩猎的人要增派一些,人手不够,连孩子们也不能歇着,到草泽浅水处下草篓子捕草虾小鱼去,加工成虾仁、小鱼干也能换果干、果酒。
酒是奢侈品,可有些果子的水分大,比起做成果干更适合酿酒。酒的热量大,古代的人赶路时,也会喝点酒驱驱寒,这也是一种御寒手段。山崖族今年没有山洞住,也没有树屋,谁都不知道住在地上会是个什么情形,备点酒,也算多点准备。酒这东西耐放,又不怕坏。
人都有惰性,还得考虑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得实施按劳分配,不能多干少干,勤快的和偷懒的都得同样的报酬。
景平安又制定了一个兑换标准。
没有货币,只能以物易物,还得保持货品交易能够达到让大家都相对满意的公平、愿意来交换。
景平安不太习惯以物易物的方式,在制定兑换标准时,还是先定了个货币价格,再以货币价格去算物价。
这些制定出来的兑换标准,按照她的习惯,自然是要拿纸笔记下来的,可是,没有纸笔。她之前打算做羊皮纸,结果一场森林大火,全毁了。
那些皮料泡在罐子里摆在户外,因为臭嘛,放得又偏,森林大火来得匆忙,大伙儿撤离的时候都把罐子给忘了,着火的树枝砸坏了罐子,里面的皮料也随之全部被烧毁。
景平安只能继续学古人交易,用木炭拿笔,找几块烂木头写字,写好,多少新猎到的鲜肉能换多少果子。水里的鱼,跟岸上的带毛有皮的狼、狐狸等,还不是一个价格。
山崖族人和鲁鲁族人都不识字,景平安还得翻译成图案。
这附近的狐狸和狼已经不多了,物以稀为贵嘛,鱼类跟狐狸肉、狼肉的价格是三比一。没有称重量的称,不能论斤,只能按照物品的大小来兑换。
景平安没有计算器,纯靠心算和笔算,算得头大,因此已经不考虑铁矿比的密度比肉类大,反正这么大一座全是铁矿石,随便捡的,便宜,也以大小算。
狐狸皮、狼皮是重要的保暖物,又数量稀少,算是目前的硬通货,但价格没法定。因为定了也是有价无定,没谁愿意拿皮革来换其它东西。
……
时间很紧,兑换标准,随着明天人员的调度就得公布出去,景平安坐在篝火旁加班。
她算好后,找了块大木头,以吱和步能看懂的方式,画成图案,标好各种常用物品的兑换标准,问她俩的意见。
吱和步看景平安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全是看不懂的符号,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知道非常重要,不然安早睡了,于是守在旁边等着。
她们看到景平安在板子上画了鸡、鹅、鱼、肉、果子等图案,中间还有一个等号,一眼就看明白了。
十只堆在一起的蛋,等于一只鸡,等于三条同样大小的鱼,等于一条狐狸腿。狐狸腿是下面一条野兽的腿,上面一只狐狸,这一看就是,猎了只狐狸砍了条腿。
景平安又告诉她俩,“往年,出门就能捡到果子,所以果子便宜。如今遭了旱灾和山火,果子全没了,我们都是用肉找赤岩族换的,这是果子变成了肉干价,所以,族人们来换,也得是这个价。”
大家一起出去狩猎,打到的猎物,按劳分配,再用自己分到的猎物拿来换果子。有本事的,自己出去狩猎也行,反正猎到的就是自己的,想留着也行,想换果子也行。
景平安又告诉了吱和步,族里很多人的嘴巴里面经常流血,嘴角也常烂,这是因为很久没吃水果嫩叶造成的。
吱扭头看向草窝里睡得正香的呱。呱的嘴角就烂了,成天跟她说,“妈,嘴嘴疼。”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可娃天天说嘴嘴疼,听着挺难受的。
她把这事记下,决定明天早上就让呱多只几个果子,补补。族里的那些娃,也都分一些果子。
景平安一项项交待完,等吱都记下后,都深夜了。
她现在的作息特别好,基本上已经不熬夜了,乍然间加班这么晚,困得人都麻了,等交待完事情,爬到草窝里,趴下就睡着了。
……
清晨,天刚亮,丰便带着两个鲁鲁族人来接景平安和步。
景平安还在草窝里呼呼大睡,听到亲妈说丰来了,抬起沉重的眼皮子看了眼天色,翻过身继续睡。不想起床,拒绝起床,困,没睡够!小孩子长身体呢,要坚决地睡足觉。她上辈子就是累死的,这辈子必须保持充足的睡眠。
步叫不起景平安,告诉丰,等着。
丰带着两个鲁鲁族人在河边等着,等到天光大亮吃早饭的时间了,安还没出来,他们焦躁起来。
叭比划着问:“首领不会被昨天那些别的族群的女野人,连夜请走了吧?
丰觉得有可能哟!他扯开嗓子大喊:“安——”
安没出来,吱出来了。
丰摆出威胁的姿势,问:你们是不是把我们的首领借给了别的族群?
他在比划到我们的首领时,动作极为夸张,强调意味杠杠的。
吱无语,丝毫不给面子,说:“安是我妹的娃,我们家的娃。”她指指丰,比划:什么叫你们的?
她又一次强调:我们家的娃。
丰眦牙,说:“首领,我的!”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比划:“还回来,不然,开战!”
吱作为首领,自然不受对方威胁,立即眦牙眦回去,比划着告诉他:再提开战,绝交!
她还要带着族人出去打猎,没空跟丰吵嘴,扭头吩咐身旁的缚,“去叫步出来。”手一挥,带着族人走了。
丰斜眼睨着吱,听到她说去叫步,心头又踏实下来。娃离不开妈,步在,安就在。
没一会儿,步背着安出来了。
景平安趴在步的肩膀上呼呼大睡,听到丰叫她,睁开眼睛看了眼,说:“我困,别吵我。”趴在亲妈的身后将头搭在肩膀上继续睡。
步的手没空,懒得比划,默默地往鲁鲁族去。
丰看到首领还在,放心了。
舒来做客,对这边的情况很好奇,加上吱跟她说,要准备些肉食让她们带回去,因此决定多留两天,然后便看到吼吼族人果然跟昨天说的一样,大早上就来接安。她想了想,吃过早饭,在征得吱的同意后,带着族人顺着河边往上游方向去。
鲁鲁族人身上的味道重,走过的地方隔了半天都能闻到味儿。
舒轻轻松松地顺着那三个鲁鲁族人的气味,来到了矿山尽头,便看见仅一条小山沟相隔的对面山上,有一大群鲁鲁族人正忙得势火朝天。
忽然,她听到有隐约的脚步声从山上传来,扭头看去,便见两个背着大背篓的鲁鲁族人,蹦蹦跳跳地往山下来。
他俩的个头大,脚步声重,相隔极远都能听到脚步声,可因为速度快,没一会儿便到了跟前。
舒和身后的两个族人紧张地握紧了长矛,因为鲁鲁族跟山崖族交好的缘故,捕食她们三人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只做防备。
叭和轰一眼认出这是疑似来抢他们首领的其他野人族群的人,一起吐着舌头扮鬼脸,然后蹦蹦跳跳地蹦远了。因为过于欢脱,背篓里的碎石都颠出来了。
舒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远才放松下来,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扭头问身边的人:那两只大吼吼是在嘲讽我?
两个赤岩族人也觉得是。何止嘲讽,那扮鬼脸吐舌头的表情,在赤岩族吵架的时候,是用来羞辱挑衅对方的。
一个怕首领生气发怒,赶紧摇头,比划:可能这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
一个恶狠狠地表示:安是他们的首领,首领,你打安的屁股。
舒:“……”她想锤她俩!
不过,安是首领倒是提醒了她。安和步,正好在那边,她可以去看看鲁鲁族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舒大手一挥,示意她俩跟上。
放哨的鲁鲁族人发现舒过来,跳到她们仨的身边,发出凶恶的吼声。
舒喊了声:“步。”朝放哨的鲁鲁族人比划:我找步。
鲁鲁族人特别不满地看了眼舒,仍旧去请步。
舒见到步,表示:过来长长见识。
步以前跟舒爬到赤岩族的山顶上长见识,如今舒想长见识,自然也不会拒绝,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一群鲁鲁族人见到来了几个外族,直侧目。有人不满地跑去找美,比划:步把外族领来了。
美比划:步领来的,就是步同意的。
步教鲁鲁族人狩猎获取食物,缝制兽皮衣服、防具,这在鲁鲁族人眼里就是自己人,还是地位很高的自己人。
景平安躺在阴凉处的草窝里睡醒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坐起来,习惯性地先看亲妈在哪,却一眼看见亲妈正领着舒过来参观。鲁鲁族人好像有点不满的样子。她心说:“妈,这不是山崖族,鲁鲁族跟赤岩族的交情没到这份上。”她起身,去到美的旁边,拿了只烤虾,捡起块石头砸碎大钳子去抠里面的肉。
她吃了块虾肉,扭头看了眼正往这边走来的亲妈和舒,对美比划:舒的族群有果子,已经同意我们用肉干跟他们换。你要不要换一些?
美看到景平安的比划,想到果子,立即馋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果子了,族人也很久没有吃到了。如今大家不缺肉食,如果能拿肉换果子,就真是太好了。
她站起身,对着来到跟前的舒,摆出一个比昨晚丰见到舒时还要夸张的笑脸,从头到脚都写着热情欢迎。
舒不明白鲁鲁族人这是怎么了,愕然地看着面前这身材高壮,笑得嘴巴占据半张脸的吼吼族人,又一次呆住了。她满脸莫名地看向步。
步自然是把美一顿夸,聪明、厉害、有本事,是鲁鲁族雌性中的第一大力士,能手撕鳄鱼。
美看到步这么夸她,发自内心地高兴,笑得发出嘿嘿嘿嘿的声音。
舒只好也露出笑脸,然后特别纳闷:步和安是怎么做到跟鲁鲁族人打交道相处得这么好,让鲁鲁族人连对她都这么热情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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