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斩道06(1 / 1)

北境雪谷,丹炉燃尽了最后一丝木炭。朔夜爵苍白着脸色,清干净了丹炉里的灰烬。他动作缓慢而仔细,却还是不小心吸进了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烟火,惹得他扶墙一阵咳嗽。

好在着丹炉里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他如今就算疲累些也无甚要紧。

朔夜爵整理完了丹炉,转而生了红泥炉的火。

他温上了一壶酒,接着便出了门去,披着厚重的衣裳,双手笼进了袖里,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看向青城山的方向。

青城山,温晦由此取燕白剑,由燕白而造就秦湛。时光匆匆数千载,从东海应龙降世的那一刻起,□□就飞快的开始转动,转至今日,也该有个结果。

朔夜爵穷巫祝之能,看尽了过去与未来,如今却想要见一个他不曾见过的结果。

一个连巫祝也窥不到的结果。

青城山下,魔道八门九部的弟子犹如鬼魅穿梭于战场,他们并不参战,只是以着极快的速度运送着伤员往山上去。

山上阆风药阁的弟子皆在,桃源内略通医术的弟子也皆留了下来,甚至连阙氏收悉,都派了人来相助,所有都在尽可能的为这场最后的战斗争取更多的生。

只是伤人只需一刀一剑,救人却需万针千丹。

饶是能帮忙的都尽数来帮忙了,面对源源不断的伤者,众医者仍有力不从心之态。

阙如言是最为疲累的一个。

从交战起,她便没有休息过分毫片刻。她以续命金针闻名,多得是重伤者弟子无法诊治,需得由她亲来。这么一来二去,阙如言竟是一连一天两夜都未曾松开过自己的金针半瞬。

陪同她的弟子在无意间瞥见了阙如言的脸色,由于耗神太过持续施针,面上已显出病色来。弟子瞧着心焦,想要劝阙如言一句,却又知道劝之无用。

医者手下每一瞬都是命,阙如言无论作为药阁阁主还是阙氏传人,都不会罔顾生灵。

这是阙氏祖训,也是阙如言为人准则。

医道并非修真路上的道,却是掌脱死生的道。这条道才是天下最难走得道,走下去,走至尽头,不为魔便成圣。然而无论是魔是圣,终究都不好过。

阙如言施完最后一针,忽觉头晕目眩。她强撑了一瞬,转头对弟子道:“替我取凝神丹来。”

弟子张口欲言,阙如言眉头拧起,她正要斥声命令,忽觉身后似有不妥。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回头,便先被司幽府君一掌劈晕了过去。

司幽府君将人给抗了起来,对目瞪口呆地药阁弟子道:“劝不住就来强硬的手段,这个道理,阆风没人教你们吗?”

“她不肯休息,那就打晕了休息,难不成真要看她把自己熬死吗?”

司幽府君对那弟子示意:“她屋子在哪儿,我送她回去休息。”

那弟子见他气势骇人,根本不敢对他偷袭阙如言的事情有所置喙——更何况确如他所言,若是让阙如言再靠凝神丹强熬下去,怕是等不及救了这满山伤者,她便先要劳累致死了。

只是——

那弟子轻声提醒:“府君,您今日还尚未行针呢。”

言下之意便是……打晕了阙如言,你今日的针要谁来施?

司幽府君:“……”

司幽府君想了想道:“少一天而已,死不了人。我原先便也觉得不必每日,经脉堵塞也只有小孩子家才会觉得疼。”

药阁弟子惊住了,他只能结结巴巴道:“……那,那也行吧。”

司幽府君将阙如言放在了她暂时休息的地方,放下的时候司幽府君多少知道点数了,轻手轻脚了些。

他刚放下了阙如言,便有人来报。

秦湛回来了!

说是回来也并不恰当,她甚至毫无停歇。

众人只见秦湛往来如风,她踏云霄而来,犹如日月晨星,于空中斩下一剑,横断青城山脉,直在这山脚下又生生斩出一道奔涌涛河来!

地崩山摧,藏于青城山地下的河水如同涌泉般喷灌而上!青城山下一阵晃动,直将交战的修士们晃得站立不稳,一时无法继续交战,只能先停兵戈在山摧之中先稳自身!

凤鸣与一剑江寒的交战自然也受了影响。

只是一剑江寒像是早就料到秦湛会有此手,不动分毫。反观凤鸣,他见着了凤舞重伤不知死生,再看一剑江寒等人,金色的瞳孔都漫成了血红。

他恨极:“秦湛,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不让寸步,他挥剑拦着凤鸣,语气一如先前:“我说了,我在这里,你进不了一步。”

凤鸣狂怒,他连指节都因过度的用力而些微变形,这位天上人在此刻倒比三千界的魔道更像一个魔。

他一字一顿道:“你最好祈祷秦湛能杀光我们,否则只要天上城还存续,只要天梯还在,我们便总会下来寻仇的。”

“尔等——终究不过我等手心造物!”

一剑江寒剑芒如旭日,他道:“若是没了天梯呢?”

凤鸣怔住,紧接着终于恍然。

他想到了秦湛夺走的半月珏,想到了秦湛种种在他看来几乎怪异的行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凤鸣的脸上露出了颇为奇诡的笑意。

他说:“斩天梯?你们想到最后办法,居然是斩天梯?”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一剑江寒干脆的颔首:“是。”

凤鸣大笑,他怜悯道:“因有了天梯,你们方才能借此悟道。你们难不成还指望能用从天梯悟出的道,去斩断这天梯吗?”

“以道斩‘道’。”凤鸣嘲笑道,“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一剑江寒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不知春于他手挽出散着寒气。

一剑江寒道:“我所闻道,是从万年不竭的江水中而来,是从昆仑山峰上盛极而衰的寒雪而来,是从情义中来,从我剑来。”

“天地不灭,剑未折。”一剑江寒抬眸,“便是斩道,又如何?”

凤鸣神色微凛,他想要动手,却不妨一剑江寒更先一步!

冰冷刺骨的不知春刺入胸口,这一次与雁摩那一次不同,凤鸣的面上有些茫然。他似是不能理解,区区造物的刀兵为何能伤到他,就好似他不能理解,天上城的命运为何是要为下界牺牲。

他反手握住了一剑江寒的剑,忽笑道:“你们拦了我、拦了凤舞、拦了云水宫,都是为了让秦湛得以斩道。”

“可是你们少算了一个人。”

“尊上你们能让谁来拦?又有谁能拦得住?”

“一剑江寒,纵使你们机关算尽,却还是要一场空!”

凤鸣狰狞大喝着,一剑江寒的剑已全然穿透了他的心脉。他就维持着这样的神情,渐渐在一剑江寒的剑下化成了无数光点,皆往天上飘去了。

一剑江寒转而看向绮澜尘那方。漪寄奴护着她,向他微微颔首。

而凤舞似乎尚有一口气在,她动了动指尖,却只见到凤鸣化作的光点。凤舞发出悲鸣,青城山下泉涌为之震动。

一剑江寒神色微凛,却有一人从泉水奔涌生出的水雾中踏出。

那是道子。

道子弯下身,轻轻抚了抚凤舞沾着血渍的面容。凤舞声音沙哑,因悲痛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道子却道:“我知你们已尽力。”

道子对她道:“都回去吧。”

凤舞闻言,在他的手下微微阖上眼,不消片刻,竟也如同凤鸣一般化作了光点飞往上空,消失不见。

一剑江寒对上了道子。

他正拔剑欲拦,可道子在下一瞬竟然已出现在了一剑江寒的身后。

眼见道子来拦,秦湛自然也发现不妙。

她一招剑三即出,肃杀剑意破开道子一瞬——

秦湛急喝道:“一剑江寒!”

一剑毫不犹豫双剑同出!

细剑斩道子寸步,宽剑则助秦湛登风!

道子被一剑江寒拦了一瞬,眼见与秦湛之间的距离好不容易又差开了些许来,却在他拔出眠冬、借眠冬寒气拦住秦湛去路的一瞬从新拉进!

漪寄奴在下面看的清楚,她虽不知前因后果,此时却也心焦极了。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秦湛!”

眼见秦湛就要被道子赶上,空中忽闻凤凰清啸!

朱红金羽的凤凰飞掠而至,其尾羽赤焰,所过之处寒冰尽融,双翅张开,身似要遮天蔽日!

凤凰毫无停歇,一翅膀逼退伸出了手,几要抓住秦湛的道子一步,更是将周围因眠冬而起的寒意驱的半分不存。

道子见状,一指剑气向凤凰与秦湛的方向击出。

凤凰清啼了一声,飞远避开。而秦湛则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本乘风而去的路,直接跳向了凤凰所在的方向!

朱韶准确无误的接着了秦湛,双翅一振,便直上九千里!

所有人几乎都以为这下道子绝对追不上了,却不想他眸光一冷,身形变化间竟是快了数倍,眼见着连凤凰也能踏上!

朱韶长啸,一身朱羽似要燃烧殆尽,硬是在道子之下硬脱出三分!往更上扶摇而去!

山川河岳皆在脚下,天则越来越近,临近天梯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人皮肤皴裂流出血来,连秦湛都觉得眼角发痛。她忍不住低头看向朱韶。

凤凰瞧着无事,但羽根已开始沁血。秦湛松开自己抓着对方颈部羽毛的手,一张开,指尖皆是血。

她叹道:“朱韶,我教你遇死而生,不是教你求死。”

凤凰微鸣了一声,似有不甘。

秦湛拍了拍他的头,对他说:“玉凰山还等着你呢,到这里也够了,回去吧。”

天梯几乎要在眼前,秦湛甚至看见了凤舞凤鸣化作的那些光点顺天梯而行。

她站立在凤凰背上,取出了那枚半月珏,毫不犹豫地向着天梯的方向纵身一跃!

半月珏与天梯共鸣,将她飞快的扯向天梯去!

天与地的颜色渐渐都褪去了,秦湛的眼里,渐渐被宙宇的斑斓所替代。

眼见着即将被吸入天梯,秦湛毫不犹豫掷出了那块半月珏,半月珏被吸入天梯内,而秦湛则因没了半月珏,被用力地弹了出去。她直接被弹去了天梯之外,混乱可怖的宙海之内,风如刀般割在她的身上,听觉也几乎要被天梯内连接着的世界声音给活活震碎。不知这样东倒西歪撞了多久,久到连秦湛身上都无一处不伤之处了,她终于到了连着天梯天上城。

天上城居于宙海之上,如同杨柳垂着柳条一般垂着无数的天梯连着三千界。

秦湛的眼里终于见到了当年温晦所见到的。

她也看到了链接着此世的天梯。

从这个角度看去,天梯就像是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柱,瞧不出半点可怕,也瞧不出半点残忍。

秦湛看着那根柱子,被风刀割裂的手握上了腰侧碎星。

她眼露剑意,却忽地听见了声音。

她听见了越鸣砚的声音。

天梯未能得到足够的滋养,道子登不了天梯。他只能触碰着天梯,试图去问秦湛一句话。

“秦湛。”道子低声道,“你说我错在未杀你,你却也错了。你若是当真打算要斩天梯,也该在斩天梯前,先杀了我。”

他的手压在天梯上攥紧,他道:“你想清楚,你这一剑下去,便再也不会有越鸣砚了。”

“没有越鸣砚,我无法保证我不会动手杀你——!”

秦湛闻言笑了,她道:“你这是劝我杀你?”

秦湛叹了口气。

她看向了宙海中的那座天上城。

天上城承接天道,城以白玉为石而锻造。天上人也曾满怀慈悲之心,忍受数千年的辛劳苦作缔造出三千世界。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从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中寻出一条活路来,他们的做法本没有错。

只是站在三千界的角度而言,自三千界诞生的那一刹,就不仅仅只是天上人的造物了,他们共为天道之子,不该承接天上人的愤怒,也不该承接由天上人决定的命运。

各位求存。

天上人建造天梯如此,三千界反抗天上城也是如此。

要谈对错难了些,不如不谈。

秦湛道:“若非立场相对……”她笑了声:“我是真希望认同你也是小越。”

道子猛然抬头。

秦湛的碎星却已出鞘。

道子气急,他顾不得许多,试图强行踏入天梯!

秦湛已握住了碎星。

她对道子道:“无论如何,这身体都是小越的。我答应过小越要替他治眼睛,虽如今不用治了,但也没有要让他生病去死的道理。”

她对道子直言不讳:“这个世界欠你的,还了。”

道子起先还有些不明。

直到原本以离开的凤凰忽然回来,他的爪中捏着一枚玄天玉盒,在极近道子的那刹用力捏碎了它!

玄天玉盒甫一崩碎,原本被它封在其内的东西便也藏不住!

那隐隐是个人形,不等道子有所拒绝,便因为极近的距离,主动的先融进了他的身体里去!

道子因骤然的融合而一时失力。

他甚至抓不住天梯!

而秦湛,则已一剑斩下!

碎星的剑锋比起天梯来渺小的是这般可怕。

可秦湛握着剑锋的手却无半分迟疑!

碎星的剑锋在碰上天柱的那一刻崩出了裂缝。而一剑江寒他们在的地方更是如受重击,地动天摇,犹如凤鸣在他们耳旁嘲笑:“看吧,你们斩不断——!”

秦湛一击不中,她屏气凝神,立即挥出第二剑!

裂纹快速攀上了碎星!

秦湛咬牙,她欲挥第三剑,却犹豫了。

她看着分毫未动的天梯,看着手中欲碎的剑,她犹豫了。

白衣的剑客见她停下了手,不免弯腰问她:“阿湛,你怎么了呢?”

秦湛迟疑着答:“若是第三剑依然无效,碎星便碎了,我便无剑了。”

白衣的剑客问:“你是没剑就会输的剑客吗?”

秦湛的眼里渐渐凝出了光。

她道:“不是。”

秦湛说:“我是剑修,我还有手,我便还能战。”

温晦含笑道:“那么阿湛,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秦湛心想,她确实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甚至还有朔夜爵给她的那颗药。

秦湛将藏在牙后的那颗丹药咬碎吃了。

她眸中剑意凝显,几乎要成了一把剑来。

温晦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道:“阿湛,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握剑。”

“剑要如何握?”

秦湛答:“以心。”

秦湛手中的碎星在宙海星光之中剑锋拉长,通体漆黑,剑刃雪白,唯有剑尖微弯似刀。

秦湛道:“剑势第四,破。”

一剑斩下!

碎星崩成了残片!

于此同时,水晶柱般的天梯上被斩开了一个缺口,那缺口衍出裂缝,那些裂缝更是如同蜘蛛的网,在转瞬间便爬满了柱身!秦湛的碎星碎了,可她的手中,似仍有燕白剑。

秦湛道:“剑式第七,斩道。”

虚无之剑斩下!

天柱应声而垮!

朔夜爵微微仰头,便见天好似碎了。但天怎么会碎呢,天既不会碎,那从天上坠下的,那透明地似天一般的碎片又是什么呢?

朔夜爵猛地直起了身子。

道子刚刚恢复,尚未来得及有所作为,便先感受到了三千界对他的排斥。

他抓紧了眠冬剑,竟是要拼尽全力去抵抗!

可若是天上城人能轻易对抗三千界于他们的排斥,当初又为何要立天梯呢?

道子思绪混乱而模糊。

他连眼前看见的东西都是不清不楚的。

他似乎见到有谁在宙海中温柔地拉了他一把,将他推往天上城去。

他似乎记得这个人,又似乎不记得。

只是那人的手指似乎是他熟悉的,泛着凉意,但握住他的手时,却似乎是温热的。

而重玄,他的剑,则是哭哭啼啼,扯着嗓子对那人哭喊着“我原谅你拿别的剑了,但你不能给它们打络子,最便宜的也不行”这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那人似乎被念地不耐烦,回了一句。

重玄被那一句话噎地猛然闭嘴,再不敢多言。

只是眼见即将渐行渐远,就要看不见了,他又忍不住极为大声的喊道:

“秦湛,我喜欢做你的剑!”

“最喜欢做你的剑!”

秦湛忍不住笑了。

她淡道:“我也最喜欢你这把最厉害的剑。”

秦湛说完,停留于宙海之中微微闭上了眼。

她本不是天上人,又离下界极近。天梯彻底崩毁后,在秦湛无力所支撑的情况下,她被下界重新吞入,眼看着就要被吞入时的灵压所伤——!

秦湛睁开了眼。

她见到了逍遥仙。

逍遥仙向她微微笑了笑,伸出手用最后的力量让她平稳地重新回了下界。秦湛看着她,试图想要拉住她,却只能碰见一团虚无。

逍遥仙道:“你该回去赴约。”

她微微笑道:“我也该去付我的约了。”

“谢谢你。”

秦湛想要说没什么好谢的,可她已彻底坠回下界去了。

朱韶一直未离,眼见她从天空坠下,连忙振翅去救。

天梯崩毁,下界是有所察觉的。

世界似乎有哪里变了,但要细说却又寻不出来。

朱韶将秦湛带回了青城山,一剑江寒见到秦湛满身刀伤浑身是血的模样忍不住皱眉,他抬手要替她止血,开口便说:“朱韶,赶快带你师父去雪谷寻朔夜爵。”

朱韶应允,正要带着秦湛走,却不想秦湛一把抓住了一剑江寒的胳膊。

秦湛道:“一剑,我和你说个事。”

一剑江寒:“……?”

秦湛笑道:“天梯有点难斩,我灵脉断了。”

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正要说一句“不怕,我陪着你养伤”,就听秦湛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这次灵脉断了重修,要用多久能追上你,再超过你啊?”

“六十年够不够?要不要打个赌。”

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在心里和自己说了无数次不要和秦湛打赌,但面对她这样随意的态度,还是忍不住掐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丢回朱韶背上,对她道:“赌,我赌你用五十年。”

秦湛:“……”你这就没意思了。

天上城,天梯断裂一事惊动了天上城所有的人。

他们匆忙而出,却刚好迎回了道子。

先前不久,凤鸣凤舞皆被重伤凭借本能化光而回,至今不得清醒。天上城原先见凤鸣凤舞如此,还以为道子在下界遇上了什么可怕的麻烦事,正想要再派人去,天梯便先断了。

天梯一断,道子竟反而回来了。

天上城人有一人迟疑着问:“尊上可还好?”

道子颔首:“尚可。”

天上城人便道:“……尊上创造的那一界,天梯似乎断了。”

道子颔首:“我知道。”

他顿了一瞬又道:“城内的人皆康复了?”

那人颔首,极为尊重道:“是。”

道子看着天上城下缀着的千条“天梯”,他以往也不觉得臣民有些脾气借着天梯发下去有什么不妥的,可不知为何如今却觉得不太好。

他对下面的事情隐隐还有些影响。记得下界有着天上城所有没有鸟语花香,还有天上城难以得见不灭希望与热情。

他隐约记得凤鸣凤舞下界施以高压手段,却被此界反扑。凤鸣凤舞因此重伤,而天梯也被此界所斩。

这让他觉着,所谓天上城与三千界,其实本质也无区别。都不过是天道造物,都不过是天道之下,挣扎求存的同类罢了。

物极必反。天上城与三千界……若是天上城当真把三千界逼急了,谁知道今日的斩道,会不会有一日变成了斩天上城?

道子轻叹了口气,他道:“我等生而得道,行于日月晨星之间,本该如日月星辰般公正无私。”

天上城人忍不住道:“尊上?”

“初创三千界时,你我也未曾怀掌控之心。当日无,如今事毕,也无需有。”

道子握着重玄剑柄,命令道:“从今日起,天上城与三千界,断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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