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一踏上房顶,就感觉不对劲儿。
轻微的,好像从头到脚忽然的一凉。
“你们感觉到了吗?”
杨夕抬手拦住兴致勃勃要往前窜的梁暮,回头问谭文靖。
梁暮咋呼着惊叫:“你不是要打退堂鼓吧?越活越倒回去了,小时候那些坏点子可都是你出的。”
“放屁。”杨夕连眼色都没给她一个,“看你这德行,也知道是你闯祸我背锅,回头我揍你。”
梁暮整个人都震惊了:“我说,你到底是失忆了没有?”
杨夕不理她。甩头问谭文靖:“你也没感觉吗?”
谭文靖看着姐妹俩斗嘴,露出个微妙的傻乐,心说谁要把这俩姐妹花儿娶回家切,日子过得肯定特有意思。
“哈?感觉什么?”谭文靖连忙掩饰遗留在脸上的猥琐。
杨夕憋住了一口气在心里,看了看不靠谱的据说是妹妹的梁暮,又看了看更加不靠谱据说是鬼道传人的谭欠捅。
仰头叹了一口气,夜风正劲,云遮银弦,真是杀人抛尸的好时节。
要不还是就地把这两个恁死吧……
“算了,大概是我想多了。”杨夕摇摇头,跟上梁暮往屋脊走。
梁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杨夕开始认真考虑把她埋哪儿。
梁暮忽然笑嘻嘻道:“我说,你要拉不下这个脸就算了,就当这事儿我一人儿干的。反正我名声早就烂了,折腾折腾那帮伪君子,就当图个乐子……”
杨夕面无表情道:“本来就是你一个人干的,我上来,是盯着你不要干得太出格。”
梁暮被噎得够呛,重重翻了个白眼:“假正经,你明明是想要接着偷听那帮朝堂大人们谈话!”
杨夕稳如泰山:“盯着你不要干得太出格,弄死了大人们,影响我偷听谈话。”
“……”梁暮,“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无趣?”
杨夕望向谭文靖:“我无趣吗?”
谭文靖喜上眉梢:“哪儿啊!可有趣儿了!”
杨夕回过头来,对梁暮道:“没有。”
梁暮:“……”憋到吐血。瞎子都看出来那个姓谭的是杨夕的舔狗。
对方势大(两个人),己方力寡(只有一个),梁暮明智的结束嘴仗,脚下生风地爬墙头。
最好后面那俩狗~男女走不熟房梁,一跟头摔下去。
杨夕眯着眼跟在后面,脚踏空步,鞋底离瓦片半分,就算再走二里地也摔不下去。
从这个妹妹身上,杨夕隐约的得到了些解释,自己为什么总是跟那种婊婊的祸秧子有种天然的亲近。
以及,好像天生的对如何收拾她们,特别地有心得。
忽然间,一片柳叶滑过眼前。
杨夕心下又是突的一跳。
“站住!”
“又怎么了?”梁暮叫道。
杨夕这一次百分之百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就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可是眼看着梁暮毫无所觉,谭文靖也是一副碍于自己淫威/美色故而不言的样子。
要么不对劲儿的源头,或许强到以他们之能根本毫无察觉。
要么这个不对劲儿的源头是自己。
比如老年痴呆什么的……
杨夕皱了皱眉,哪个结果都不太妙。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月光不算清朗,但到底是依稀照着大地。柳枝在不算寒冷的夜风中打着摆子,展示着自以为是的窈窕身姿。
可卡在杨夕眼里,就觉得那月光是冷的,柳枝是癫的,远处没有灯火的黑暗中,似有无数幢幢鬼影正欲择人而噬。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杯弓蛇影?
梁暮见杨夕半天没有下文,已经不当回事的就地掀了一片瓦,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缺德事儿没少干。
景家待客的正厅里灯火辉煌,无人注意得到房顶泻下来的这一线月光。
仙凡两拨泾渭分明的大行王朝文臣武将们,忧国忧民的交谈声隐隐的传出来。
“我怎么觉得,最近这一二十年,天下间格外的不太平?刚按住了海怪,又跳起来蓬莱,杀神那事儿搞得南边三省十二郡百姓疏散。这厉鬼爆发的状况还没搞清楚,血海魔域又……”
“我听闻,真魔那物儿哪儿欲/望浓烈往哪儿去,你们说那岂不是越繁华的地界儿越容易倒霉?咱们盛京到时候……”
对面的人听语气就知道打了个激灵:
“说什么胡话?城外五十万大军,五万修士镇守着,杀伐之气还镇不住那些邪魔外道?”
“杀伐之气能镇住的那是鬼,魔这东西……这东西什么样儿谁见过?天知道它好什么,怕什么。没准儿就那帮子阳气鼎烈的二郎,恰是它们所好呢?”
“热衷阳气的那是妖……唉,魔者,食人爱恨而生。欲也好,恨也好,都是它们的饵食。”说的人明显是个对修行中事知之甚深的修士,叹气,“不过没什么区别,血海魔域那边要是不能尽快决出个魔尊来,盛京……危矣……举天下繁华之地,尽危矣。”
凡人这边亦有博闻强识者,书读得多了,自是知道魔域在六道之中最是安生。不好战,只好宅。地府失踪六道大战之后,就没听说它们惹出过什么乱子。众人之忧心,更多还是对于未知之事物的恐惧。以及,寄以希望铲平厉鬼的昆仑那一位,竟忽然因为千里之外的魔域□□而匆匆离去。这让人觉得心里有点没底……
但说到底,并不真的相信魔域之祸会牵连到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和自己的身家性命。
张口就要开嘲,却被另一个修士冷冰冰有点沙哑的打断了。
“血海魔域寸草不生你们知道吧?那你们知道,如今的血海魔域,在被魔尊韩渐离占据之前是什么地方吗?”
有人眼皮子一跳,“什么地方?”
“天羽皇朝的罢武平安京。”京,首都也。罢武平安,是天羽太/祖云丛折剑裁军之后,亲笔写在城门的上的牌匾。
这块扁至今还保存在仙灵宫的往事馆里,让后辈弟子参悟其中止争之心。
一时间,灯火辉煌的厅堂之内,鸦雀无声。
半晌,“你如何得知此等秘闻?不都说仙皇朝旧都故址,已不可考么?”
那人压抑地冷笑一声,“白镜离尚未避世,哪里就不可考了。我当年在经世门,就是因为私翻了这一份记载,才被逐出门墙。”
说罢,一杯冷酒仰头入喉,金樽撂在紫檀木桌面上的声音,叮咚作响。
纵使今日深陷世俗泥沼,谁还没有过一个一往无回的少年?
房梁顶上,梁暮顺着房顶漏洞,悬了一根几不可见的丝线下去。
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瓷瓶,余光瞥见杨夕皱眉看着自己,道:“放心吧,小秦给我的玉露,吃不死人,顶多是让大人们御前失仪而已。”
杨夕皱眉却不是为此。
她在寻思,没听说逍遥王府有什么绝世重宝,值得大能星夜前来……
御前?
杨夕猛地回头:“谭文靖,大行王朝的皇帝来逍遥王府的时候,知不知道邢铭没来?”
谭文靖:“啊?这应该是知道的吧?不过我想他过来,主要还是给首座面子,他在首座面前一直执弟子礼的……”
“皇帝在哪?”杨夕立刻问。
谭文靖懵了:“在客厅。”
还是梁暮比较机灵,迅速的指了一块方位,相隔不远。
“那下头!”
杨夕一个瞬行开过去,直接闪到梁暮所指的那片瓦上头。
不像过去那么虎,没有一脚直接剁碎了房顶,而是手指翻飞的眨眼间拆了四片瓦。
——工种看起来比梁暮还熟练。
然而瓦片下面有铁木封顶,并不能看见内中境况。杨夕眼都没眨一下,灵丝在手中一闪而逝,把铁木切了细细的一截,直接落进袖子里。露出的一线,刚好够一个人眯着眼往下瞧。
只见玄袍玉冕的家伙,坐在最上首,座位下头起了三层高的台阶。坐着也比旁人下面人站立高上一头。
一个弄臣似的人正原地起立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在讲着什么好笑的趣闻,逗得所有人捧场大笑。
景天享避皇帝之尊,穿了一身雪白云纹的常服,正襟跪坐于三层台阶的左手最近处。对面无人与他平齐,一望而知是宠臣待遇。
景天享身边有一个青布衣衫,须发花白的瘦弱文士,杨夕只轻轻扫了一眼,没当回事。
她目光一眼纳入屋内场景后,被一个奇特的现象吸引了。
大行皇帝景中寰身边,跪坐着端茶递水伺候局儿的那个,既不是漂亮温柔的侍女,也不是皇帝从不离身的中官。有些希图幸进的人家,在招待帝王的时候会让自己的女儿近前伺候,看能不能入了皇帝的眼。但杨夕刚刚和那位巧夫人打过交道,知道景天享唯一的女儿恐怕是无志于此。
但……也不至于是景中秀跪坐在边儿上倒酒吧?
杨夕看看泰然自若的皇帝,又看看一脸压力山大的景中秀。
指尖戳了戳脑门儿,杨夕冷不丁地想,所以王府这是要拿秀秀幸进了?待会儿秀秀要是挣扎起来,我救他还是不救?
如此不靠谱的事情,逍遥王府当然是不可能干出来的。
事实上以逍遥王一脉的地位,在大行王朝的皇帝面前也根本不需要幸进。
景中秀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皇帝陛下景中寰的习惯。
是的,习惯。
自从景中秀四岁,够得着桌子拿得起酒壶,天家聚会的时候他的固定座位,就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景中寰绑定在了身边。
这是荣宠,也是孝悌。
逍遥王府的小世子,没有拒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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