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越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
11月12号。初冬的一天。
那一天,有很好的阳光,风却有些凛冽。
在给以诚擦脸的时候,以诚突然用力地眨眼。千越心里一阵激动,他知道以诚是想说些什么。他赶紧倒掉水,拿出那本厚小说。
以诚一个一个辨认着书上的字。向上看,向下看。慢慢地,慢慢地,凑出一个句子:
“对不起。越越。”
千越放下书,摸一摸以诚瘦得脱了形的脸,冰凉的脸,千越用手给他捂着。上一个冬天,以诚常常给他捂,捂手,捂脸,晚上睡时让他把冻得冰凉的脚伸进他的腿弯里捂着。
以诚又眨眼,千越再拿起书。
以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以后,会--不--会--有--人,象--我--一--样--的--爱--你?希望会有。”
千越说:“不,不会有。即便会有,他也不是你。”
以诚的眼光牢牢地盯着千越,千越觉得他的眼光特别的依恋,特别地不舍,这眼光叫千越--害怕。他突然觉得,以诚象他手时的水,或是手里的沙,他快要留不住他了。千越把头埋进以诚的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想说,请为我坚持。可是,他说不出口,这样地活着,没有任何的质量地活着,没有任何希望地活着,但是千越还是希望以诚活着,自己会不会是自私的,千越想,但是,请你为我活着。请你,请你。
过了两天,来了寒流,天,更冷了。
千越感冒了,咳得厉害。宁可叫他好好休息,千越不肯。宁可说,过给以诚就糟了,现在以诚可经不起再来一个什么并发症。千越有两夜没有陪着以诚。两天以后,千越好了不少,来不及地上医院去。
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宁可呆在病床前,在哭。无声地哭。
以诚闭眼睡着,窗口,有阳光照进来,打在他的头顶上,给他已失去光泽的头发嵌上一道金边。以诚的容颜,在阳光里,那样的苍老憔悴,额角青筋浮出,诉说着他的辛苦,他的这一路走来的竭力的挣扎。
然后,千越看到,有一滴泪,流出来,划过以诚的眼角,消失在他的鬓边。
千越宛若遭了电击一般呆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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