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祖师(1 / 1)

黑衣人给牛筋一提,正好与铁锤来了个面对面,连忙伸手一抓,将铁锤一把接住了。

可是他这么一伸手,身子的平衡就给破坏了。向上弹起的力量一旦用歪,速度登时慢下来了。他还没够到墓顶,就已经像一尾被钓起来的鱼,甩着绳子又落了下来。

“锵”的一声,从死人堆中站起来的百夫丈也拔刀出鞘。

他的腰刀,名为“断岳”,这时一刀挥出,刀气森森,飞卷狂舞,果然有断岳开山,势不可当之威。

“老子的东西,你也敢抢!”

可惜他现在并不是在黄沙漫漫的战场上,而是在鬼气森森的坟墓里,而挡在他面前的,更是一堆早已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陈尸而已。

只见刀锋过处,一粒粒死人的头颅好像弹丸似的抛上半空。那些被刀气催动的尸体扑倒于地,断口处并没有血流出来,凝固的血膏如红玉一般,光华柔润。

那黑衣人第一次没能跳上墓顶,落下来的时候脚上一轻,便被刀气劈断了牛筋绳,一个踉跄落在地上,正迎着断岳的刀锋。

他连忙把手一张,手里的镇定珠明灿灿地摊在掌心,正好挡在刀锋之前。

那百夫长投鼠忌器,猛地一收刀,登时给了黑衣人机会。他一个筋斗翻起来,单脚在百夫长的肩膀上一踏,就又借力蹿上了墓顶。

青色的墓穴,墓顶平坦坦的,反射出石头暗哑的冷光。

颜色也是有硬度的:一团棉花,看上去就又白又软,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拍一拍。反过来一块石头,你即使不去触摸它,也可以从它冷冷的青灰色上,感受到它的不肯通融。

可那黑衣人一跳上墓顶,两臂一探,就已经茬劲青石里,手上一拉,身子翻着向上一卷,就连两腿也刺进石头,最后再向上一缩,整个人就像沉入池塘,居然在石头上消失了!

那百夫长被他当肩踩的一脚,阻挡得来不及追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运起吃奶的劲儿向上一跃,一刀向黑衣人砍去。

在他出刀的一刻,黑衣人的头还在石顶外,等他一刀砍到,黑衣人的头刚好缩进石顶,只留下老雷被夺走的那柄铁锤,离奇地陷在石头里。

断岳刀收势不住,一刀砍在黑衣人消失的那处石头上。“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那真的是好硬的一块顽石!

也便是在那个人消失的一刹那,整个墓室中的尸首突然同时腐坏。

“沙沙”声响个不停,一具具早已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尸身一起崩坏,化为无数尘埃。

尘归尘,土归土。

百夫长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百夫长率领手下,回到布州镇国将军的军营里。

他本是镇国将军傅山雄手下的偏将,名叫杜铭,盗墓时假扮成怀王的逃兵,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料在关键时刻遭遇了黑衣人的奇袭,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可坏了自己立下的军令状。

傅山雄一向治军严苛,镇定珠事关重大,真要军法处置,恐怕一众兵士都少不得被杖责,带队的杜铭更是人头难保。

杜铭都不敢直接去帅帐缴令,只好先来求军师帮忙。

在镇国将军的军中,他一向以勇猛豪决著称,可是跟这位军师说话,也不由变得小心翼翼地:“军师,这事可不怪我!”

现在帐中榻上坐着的人,就是傅将军营中的第一谋士雪飞鸿。

懒懒地披着一件鹤氅,手中却没有像诸葛孔明一样拿着把羽扇,反倒正举着一柄镂花铜镜。

明镜里映着他如画一般的容颜——今天,雪飞鸿的左眉,是一树斜梅。

半相军师雪飞鸿:一张脸的右边,是如女子般姣好的眉目,而左边,却一向不肯素颜见人。

据说他的左眉是因为早年的一场恶疾,掉得一根不剩。可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泄露天机,遭了天谴,才破了相。

总之,雪飞鸿的相貌一向藏在他自己的朱砂笔下。他的妙手勾勒每每从眉头开始,铺遍左颊,极尽华美。与他右脸的素面呼应,直如一场妖媚的噩梦。

“杜将军,你是说,就在你们要得手的时候,镇定珠让人抢走了?”

雪飞鸿在耳垂边点上最后一朵梅花的嫩蕊,抬起头来道:“凭杜将军断岳军刀的本事,什么人能从你的眼皮底下抢走宝珠?杜将军,分明是你敷衍了事,致使贻误军机,可让我怎么为你说话——”

他的声音虽然温柔,可对杜铭来说,说出的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是啊,军师。要是明刀明枪地干,那小贼肯定不能得手!可是,他可是会妖法的啊!”

杜铭于是就把那个黑衣人从石中来,自石中去的情形详细地说了。

雪飞鸿听了,皱了皱眉——他一皱眉,左颊的梅花便摇曳起来,仿佛小雪初晴,红日微风。

“你是说那个盗墓贼,会土遁石行?”

“土遁?”杜铭拼命点头,“对啊对啊,原来就叫‘土遁’啊!我就记得说书先生说过土行孙的本事是啥来着,就是那个直接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本事!”

雪飞鸿的脸色仿佛变了变。

“土遁……土遁……”他忽然展颜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杜将军虽然勇猛,也难免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

“我说军师啊,这世上还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妖法吗?”

“有啊,”雪飞鸿微笑道,“我就会。”

杜铭看着他那张阴阳妖媚的脸,暗暗地想:“就你这妖孽的扮相,说你不会才没有人信吧……”

“这世间的修行之人,一向不在少数。只不过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碰不上而已。”

杜铭咧了咧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次如此倒霉,忽然就变得不“一般”了。

“那军师,我现在可怎么办呀?”

“这就要看你了。”雪飞鸿滴溜溜地转着手中的长柄铜镜,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你是愿意负荆请罪,拼着挨一顿军棍,恳求傅将军原谅呢,还是愿意负起责来,尽快将镇定珠追回,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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