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青的身体瞬间僵住。
吴可铭也吃惊了,失声问道:“岳五娘?她来找你了?确定是她?”
“是的呀,她跟我说她叫岳云罗,看,连姓都没有改。”连林林如常说道。
“……岳云罗,这确实是她的娘家闺名没有错。”片刻后,连天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淡淡地道。
他的表情非常奇异,仿佛有点怀念,又仿佛有点痛恨,但在这之下纠缠着的,却仿佛是更多的迷惑不解。
“这样说起来当初你们用的名字……”吴可铭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他其实当年就知道连天青用的是化名,再次见面之后确认了这件事,但对以前的名字也没有深究。
化名这种东西,不是叫什么都可以的?
但现在听说岳本是连林林她娘的本姓,吴可铭的感觉还是有点奇怪。
大部分男人都很介意用妻子的姓,那感觉像是入赘,连天青却随意就用了,这气度当真是非常少见。
“林,是林林的林。”连天青没有解释自己的姓,却解释了一下自己当时的名字,说完还伸手摸了下连林林的头发,仿佛她还是当初那个幼女一样。
连林林不知道这件事,问清楚之后,立刻眯着眼笑了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以妻之姓,以女之名……”吴可铭在心里默念,感觉有点奇妙,然后他听见连天青问道:“她来找你做什么?你怎么认出她来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把背后的行囊放在地上,蹲下身,拿出里面的东西开始一个个清理。
那是一堆石头,石质各异,是他今天出去在各地采回来的。
“最初见面的时候是在流觞园,她突然出现,我莫明其妙感觉很亲近,心里就有点奇怪。明明素未谋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心里有了猜测,今天光天化日,她又来找我,我仔细打量了她的容貌。”
连林林小尾巴一样跟在连天青后面,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跟她长得还是挺像的。”
“确实。”连天青没有转头,口中肯定地回答。
“她没说来找我做什么,只说是找我闲聊。我想,她是想接我过去吧。”连林林蹲在连天青旁边,托着腮,轻快地说。
“……你动心了?”连天青正在清理手中石块上的杂质,听见这句话,他的手突然一顿。
知女莫若父,他听出了连林林潜藏的含义。
“略有一点。”连林林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两根指头距离非常近,表示的确只有一点点。不过,即使只有这么一点,也足够让她把这件事专门讲给连天青听了。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当初她为什么会抛弃我,离开你?”连林林没有迂回,直截了当地问道。
吴可铭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谈话的走向不太对,立马蹑手蹑脚地走掉了。
这是他父女的私事,人家是没赶人,但他还是自己识相点比较好。
连天青没有马上说话,继续清理手上的石头。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流畅如画,好像一定都已经烙印进他的骨髓,成为他的本能。
“刷、刷、刷、刷”,声音持续不断,连林林就在旁边看着,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他手里刚刚清出来的一块叫道:“这块好漂亮!”
“嗯,是羊脂白玉。”连天青继续清理,最后剩下半个拳头大小、不含一丝杂质的无瑕白玉。他把玉石丢给连林林,连林林手忙乱掉地接住,险些失手掉到地上。
“今天出去发现一条玉矿,品质不错。这块回头给你雕个挂件。”连天青道。
“不用了阿爹,你看,这块原型也很有趣。”连林林连连摇头,眼睛亮亮地把这块玉举起来给连天青看,“这样看像朵云,明明是石头,感觉却软绵绵的。这样看又像头缩着脖子的羊,正低着头吃草。”
她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嘴里道,“雕成实物就定了形了,就没这么好玩了!”
“唔。”连天青温柔地看着她手上的白玉,也看着她,“那就不雕了,就这样让它保持原样吧。”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目光,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走。”
“这么过分的吗?招呼都不打一个?”连林林抬头看连天青,眉头皱得紧紧的。
“其实这样说也不准确。她走得的确很突然,只留了一封信,阴差阳错,我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但是在她走之前那一年,我们吵过很多次架,所以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为什么。”连天青说。
“我只是不能理解,我们是夫妻,就算想法不一致,也可以互相试一试,找到一个合契的位置,何至于一走了之?更何况那时候,你只有那么大一点点。”事隔多年,连天青的语气里仍然有些深深的不解,与努力抑制却仍然藏不住的怨愤。
“你们吵的是什么?”连林林问道。
与此同时,许问刚刚走出驿站的门,来到了外面的小院子里。
他一抬头,看见树下石桌旁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时,他的心情非常好,因为他才到驿站,就收到了连林林的回信,刚刚才看完。
连林林在信里说,许问能喜欢她沿途记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很高兴。
不过许问最近一段时间都会比较忙,恐怕没什么机会能像二月初二那天一样坐下来好好闲聊,如果许问不介意,她可以没事就写一点,许问可以闲暇如吃饭时间看一看,图个乐子。
信里她又讲了两件路上看见的事情,全是小事,用的是口语白话,笔法轻松幽默,那感觉真就像连林林本人坐在他面前,说说笑笑地讲给他听一样。
看着这封信,许问感觉一天奔波的辛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边感慨连天青能量太大,竟然这么老远的都能这么快把信送过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准备今天睡觉前再看一遍。
这时,他看见了那个女人,有些惊讶。
驿站是个开放性地点,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别人并不奇怪,但是女人?还是西漠这种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她穿着保暖的皮裘,上好的黑狐皮,油光发亮,黑色发紫,没有一根杂毛。
这皮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上的。
这女人明显非富即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围没有护卫没有家眷,仿佛是孤身一人?
最重要的是……
她侧脸对着许问,半张脸看着仿佛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问?”女人突然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许问身上,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目光有若实质,带着明显的份量,许问心中一凛,应道:“是我。请问您是……”
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这女人的长相。
这熟悉感,是来自于连林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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