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与阿森纳的比赛之后,在外人看来,诺丁汉森林突然一下子找到了向前的动力。他们在二月份的比赛中取得了三胜一平的好成绩,排名一跃升到了第八,距离前六只有两名了。
球队的成绩好了,人们的脑子也就活络了起来。
埃文.多格蒂每天都会看曰历,看看今天是多少号,距离赛季结束还有多长时间。唐恩说赛季结束就不干了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媒体们都知道,球迷们也知道。就在十二月底的国际足联颁奖盛典上,他还重复过一次。他似乎是铁了心要退休。
可埃文.多格蒂不愿意就这么让唐恩再次离开。在唐恩的去留问题上,他曾经犯了个错,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犯错了。
他在考虑,过了两个多月,唐恩的心思有没有发生变化呢?
每一天,埃文.多格蒂都会准时来维尔福德的训练基地,观察唐恩在训练中的表现,以此来揣测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他看到了唐恩在训练场上和同事们亲密地聊天,和球员们开玩笑,他甚至还会搂着贝尔和伍德和他们说悄悄话。
看上去他的心情很不错,正在享受足球。
埃文.多格蒂觉得时机成熟了。
※※※“嘿,托尼。听说你老婆又回来了?”在训练的间歇,球员们会聚集在一起聊天放松,教练同样如此,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嘛。
而且教练们比球员们更八卦。
昨天英国的娱乐八卦杂志才报道了仙妮娅.唐恩来到英国的消息,这些老男人们就跑到训练场上来问仙妮娅的丈夫内幕消息了。
唐恩拿这群喜欢八卦的老男人没辙。
“是啊,昨天到了。”
几个教练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看来接下去的比赛我们赢定了!哈哈!”
大家伙儿都跟着他们笑。这算是老笑话了。以前唐恩还没有离开森林队的时候,只要仙妮娅一回来,球队的成绩就又好又稳定。
唐恩任由他们笑,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在他看来,团队气氛融洽,才是成绩好的关键。既然现在气氛很融洽,他为什么还要去破坏呢?
结束了训练之后,唐恩一个人往主教练的办公室走去,他还要稍微整理一下,才回家。仙妮娅可是在家里做好了午饭等着他呢。虽然训练基地有餐厅,不过做的饭菜大多数都是运动员餐,那种东西普通人是基本上吃不下去的。唐恩又不是运动员,自然不用吃那种味同嚼蜡的午餐了。
唐恩将训练笔记放在桌子上,再从抽屉中拿出车钥匙,就准备离开了。可是他一抬头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埃文!”唐恩叫出了声,“你吓了我一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很像幽灵啊,你知不知道?”
看到唐恩的样子,埃文.多格蒂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抱歉,我看你在忙,就没叫你。准备回家了?”他望向唐恩手里的那串车钥匙。
唐恩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哪儿,于是晃晃车钥匙:“是啊,仙妮娅还在家里等我呢。”
“啊……”埃文有些遗憾,“看样子现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候。”
唐恩觉得奇怪,便追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埃文。”
“呃……”埃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我想找你单独谈谈,托尼。”
唐恩想了想近期的安排,然后给了埃文一个答复:“这个周末客场比赛结束之后,我会有时间。”
埃文点点头:“那我到时候去你房间找你。再见,托尼,我可不敢耽误你太长时间,否则你的妻子一定会埋怨我了。”
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仙妮娅心中的印象不好。
唐恩目送这位俱乐部的一把手离开,并没有进一步表示。这个六十岁的男人,似乎失去了四年前的嚣张跋扈,在自己面前,就像个普通的老头子一样。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及时再恢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从前去了。光滑洁净的镜面上一旦有了裂痕,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呢?
埃文现在很少会和自己开玩笑了,自己也不会没事就去他的办公室里坐着聊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表面看起来依然很融洽,可是从一些小细节上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可意会。
其实他们都知道的。
※※※诺丁汉森林在周末客场挑战曼城。双方尽遣主力最强阵容,最终森林队依靠着一个有些争议的球一球小胜主队。赛后主队媒体认为那是一个越位球,在新闻发布会上喋喋不休。而唐恩则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主裁判:“……我当时的位置不好,我不确定在陈坚传球的瞬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主裁判认为进球有效,那么就是进球有效……重要的不是这些过程,而是结果。结果是我们赢了,我很高兴。”
主队媒体拿这个耍无赖的唐恩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偷”走了本来属于他们的胜利。当然了,赛后媒体上的一番口诛笔伐、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不过唐恩不在乎这些,执教十五年,基本上就是一段他和媒体互相攻击嘲讽的十五年,这种事情他见多不怪了。
这个周末的重头戏不是这场比赛,而发生在赛后森林队所下榻的酒店中。确切来说是唐恩所在的1102号房间。
这一幕一定会让人觉得有些熟悉,四年半前,在马德里的酒店中,同样是在唐恩所在的房间,也上演过一出类似的好戏。只是今天的主演少了一位,而且所演的戏码也有所区别。
如果说四年半前所演的是一出权谋戏,那么今天演的就是苦情戏了。
苦情的主角是埃文.多格蒂。
“你找我有事说,不会就是劝我继续留在森林队里吧,埃文?”唐恩坐在床边,看着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埃文.多格蒂。
“还能是什么呢?托尼,你还不相信我吗?”
埃文.多格蒂现在的表情却是很苦。他刚才花了很多口水来表达自己想要唐恩留在森林队的意愿,回应他的却是唐恩的反问,这能不让他感觉到苦涩吗?
裂痕一旦有了,果然是不可弥合的……“我当然相信你啊,埃文,否则我就不会接受你的邀请重新回到球队来执教了。”唐恩歪着头对埃文说道。
不过这态度却只能让埃文心里更没底。在他看来,这样的话都是唐恩在敷衍他。
于是看着埃文的表情,唐恩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呢,埃文?我真不是在敷衍你啊……”
“那就留下来吧,托尼。”
埃文.多格蒂注视着唐恩,但是从唐恩的眼中他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埃文。我有我的家庭,我的身体也不允许我再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了。”唐恩摇头又一次拒绝了埃文的恳求。
“可是……你这几个月来的身体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唐恩伸手打断了埃文的话。“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埃文。我感觉自己的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再说了,难道只有昏倒在赛场边上,再被送进医院抢救四十八小时,才算身体有问题吗?我想作为我的朋友,你也不希望我和我的家人再经历一次那种事情吧?”
这话问的埃文.多格蒂哑口无言。他急于挽留唐恩,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如果他真的是为唐恩好,那么就不应该将他的健康放到一个危险的境地中。
房间中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埃文.多格蒂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唐恩则把目光投向了电视机,那里正在播放晚间的体育新闻,正好说到了稍早些时候结束的森林队与曼城的比赛。新闻的焦点自然集中在了米特切尔的那个球是不是越位。
在新闻发布会上唐恩说自己没看到当时的情况,现在他有机会仔细看看了。电视中在重放米特切尔进球前的镜头,当时他和曼城的后防线保持平行,然后当陈坚出球的那一刹那,比赛定格。唐恩这次看清楚了,米特切尔的上半身探了出去……如果严格来说,这还真是一个越位,不过判不判都在裁判自己掌握的尺度上。如果他觉得这上半身探出去无关大局,那就可以不判越位。如果他严格按照规则要求,判了越位的话……估计赛后喋喋不休的人就该轮到唐恩了。
电视中的画外音的说法和唐恩就不一样了,他们认为曼城这次是败在了裁判脚下,对当值主裁判进行了强烈的谴责和抗议。唐恩注意了一下台标,发现原来是曼彻斯特当地的媒体,难怪呢……接下来的话唐恩就没兴趣听了,他把注意力重新从电视屏幕上转到埃文那边,发现埃文竟然也在看着电视出神。
唐恩想了想,便笑起来:“连赢场球都要裁判帮忙了,你瞧我真的老了。”
埃文听到他这么说,却摇摇头:“裁判的错误,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们全场比赛虽然在控球率上比曼城低,但是在有威胁射门次数上可是占优势的,取得胜利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们的运气不太好,好几次有威胁射门都没有进球……”
唐恩没有打断埃文,就这样歪着头安静地听埃文侃侃而谈,然后嘴角不知不觉地慢慢勾了起来。
埃文.多格蒂也注意到了唐恩表情上的变化,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住了嘴,看着唐恩。
“哈!”唐恩笑了一声,“我一想起来当初那个连‘教练’和‘经理’都分不出来的人,如今却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就觉得真的很有趣。你瞧,我们都在改变。如今的我可不想再继续干上几年。我五十岁了,埃文,而且我还是一个心脏有问题的家伙。我有一种危机感,我必定会死在仙妮娅前面,所以我要分外珍惜还活着的时光,多陪陪她和特瑞莎……你也是有家的男人,你能理解我这种想法吗?”
埃文点点头,难道他还能摇头吗?
“可是……”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被唐恩说服。
“我现在确信你确实在为俱乐部考虑,真的,我一直相信你,埃文。但是我确实已经不适合诺丁汉森林了,我们都在变,诺丁汉森林也在变。”唐恩劝道,“这世界上没有长胜不败的球队,也没有总是获得冠军的球队。那些创造了一个时代和王朝的球队,也有起伏。诺丁汉森林也是如此……”
唐恩说着说着就走了神。
查普曼带领阿森纳横行英格兰足坛的时代已经太久远;带领曼联拿到第一座欧洲冠军杯的巴斯比爵士也早就仙逝了;将利物浦塑造成为一代豪强,并且深刻影响着利物浦足球以后发展的香克利也成了一个名词;在利物浦最强盛的时代和红军相抗衡,联手打造了欧洲足坛的“英格兰红色时代”的克劳夫如今只是一尊立在诺丁汉市政广场中央的铜像;进入英超时代之后叱咤风云的弗格森现在成了一个每天在家中院子里晒晒太阳,连最喜欢的赛马都看不了的古稀老人;而曾经和弗格森并立的阿森纳教父温格今年也已经七十岁了,退休就在眼前……那一个个曾经光辉无比的名字相继掩埋在了时间的尘埃中,一段段往事只能供人追忆。相信再过几年,自己和曾经的那支诺丁汉森林,也一样如此。就像如今出生的孩子长大之后不会知道迈克尔.杰克逊有多伟大、罗纳尔多的球迷不会清楚马拉多纳有多厉害,马拉多纳的球迷没办法亲眼看到贝利踢球,贝利的球迷对于迪斯蒂法诺是如此陌生……一样。过去的终究要过去,经过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是看不淡放不下的呢?
“我没办法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应该如此。诺丁汉森林需要的是一个长期的计划,是慢慢发展,我这样嚣张的人急功近利,是不适合诺丁汉森林未来发展的。”
埃文似乎想要阻止唐恩如此自贬,唐恩却抢先接道:“你还没明白吗,埃文?为什么我一离开森林队,森林队的成绩就开始下滑,你不管换多少有水平的主教练来都无济于事?我不希望让诺丁汉森林变成‘托尼.唐恩的诺丁汉森林’。那样不管拿多少冠军,都是空中楼阁。普通人一辈子连一百岁都活不到,可是现在世界足坛中百年球队比比皆是,一支球队要真正强大,只靠一个人是不行的。利物浦为什么是豪门?他们在香克利之前什么都不是,可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在香克利之后他们拿到了五个欧洲冠军杯。”
唐恩将身子探出去,看着埃文。
“有媒体将我比做诺丁汉森林的香克利,可你知道香克利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看着埃文的表情从疑惑到恍然再到苦恼、无奈,唐恩笑了起来。
“是他突然宣布辞职,从此离开利物浦。”
当唐恩还是一个球迷的时候,香克利的故事他并不陌生,香克利的继任者帕斯利的故事他也清楚。但是他一直不清楚香克利为什么要在利物浦干得好好的时候,突然辞职,并且就此离开利物浦俱乐部。按理说他应该继续干下去,彻底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比如带领利物浦拿到俱乐部历史上的第一座欧洲冠军杯——唐恩和其他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香克利能够干下去,那么他一定可以做到这一点。
现在他清楚了,完完全全清楚了。
这句话完全将埃文.多格蒂镇住了,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