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仿佛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脱下棉袄没多久就换成了夏装,转眼就到了盛夏,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树上知了叫个不听,惹得人心烦气躁的。
早在入夏的时候杨家就进入一级戒备的状态,每天的日常生活悄无声息,就跟家里没人生活一般。这是在葛红花的高压,杨一山的默许之下,全家人这样无声无息地生活着。
因为1979年的高考临近了,而杨建兵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这段时间里杨晓卉要是在家里发出丁点声响,葛红花的眼刀比光还快的飞射而来,恨不得把她拖出去,免得影响了杨建兵的复习。
弄的杨晓卉更加不愿意在家里呆了,之前她关门发出声响都被葛红花拉到院子里说了一通,最近更是一点声音都能让她发神经。
也许杨建兵还没有因为高考压力过大而发疯,她就要先疯了,能想象到一个人虎视眈眈就盯着你的那种滋味吗。
她不是没想过搬离杨家,反正她对杨一山夫妻也没什么感情,可是往哪里搬呢,机械厂年轻男工多,单身宿舍里都住满了,没地安置杨晓卉,在加上她还是临时工也没有资格申请宿舍。想凑钱买房,可这个时候几乎没有私房出售,房子都是公家的,没办法了,只能先待着,等有地方去了,她一准溜之大吉。
不能太早回家怎么办,杨晓卉就和叶秀秀隔三差五约着出去看电影,腻了就去逛公园,那也没意思的很,里面都是一对一对的谈恋爱的情侣,她们俩个插进去总觉着别扭。
这天晚上,出了电影院,杨晓卉深深地叹了口气,“秀秀,下次能换个电影吗,我们都看五遍了,再看我就要吐了。”
叶秀秀无辜得眨眨眼,不是很理解好友的心情,还是耐着性子说:“晓卉,这部电影多好看啊,情节那么感人,男主演,女主演长的也好,明天我还能再看一次呢。”
杨晓卉无力的摊开手,不想花力气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其实不能怪叶秀秀每次来都要看同一部电影,是如今的电影业不想现代一样,一年能有成百上千的全国甚至全世界的电影上映,供选择的范围广。如今拍的电影少,所以一部电影在电影院能放上好几月,直到新的电影出来再换下。
“哎,前面有冰棍,秀秀,我请你吃冰棍。”杨晓卉看到前边有卖冰棍的,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完拉着叶秀秀就往那边跑。
杨晓卉花了一毛六,买了两根绿豆冰棍,分了一根给叶秀秀,撕开手里那根冰棍的包装纸,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嘶,冰凉的气息瞬间弥漫在口腔里,正冰啊,虽然怕冰又舍不得吐出来。
“哈哈”叶秀秀这边咔擦咬了两口冰棍,就看到她被冰的难受的滑稽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杨晓卉是谁啊,哪里容得别人取笑她,就算是朋友也不行,顾不得吃冰棍了,急忙就要追着叶秀秀打。打着闹着,她的冰棍不什么时候就掉在了地上。
叶秀秀见了,蹲下瞅着地上的冰棍,眼里流落出可惜的神色,“哎呀,好可惜啊”一根八分钱呢,还没咬几口就掉了,可惜了。
“不可惜,你瞅瞅上边,我都咬了一口了,滋味已经尝到了。”杨晓卉边说边拉着她起来,“秀秀,你的冰棍再不吃就要化了。”
叶秀秀低头一看,可不是,都化了一半了,绿豆水滴滴哒哒的落在手上了,也顾不得心疼地上的冰棍了,要赶紧吃完手上的冰棍先。
等她这边吃完了,杨晓卉递给她一张手帕,叶秀秀接过擦干净手收到兜里,“手帕脏了,洗干净了再还你。”
杨晓卉不在意的摆摆手,“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不急着用。”这种手帕她有千百条,根本不在意。
俩人在街上又溜达了一圈,见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好去了,才分手回家。这个时代不像现代,晚上灯火通明,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只要你想的到都有。
到了家,还不到八点。葛红花坐在床边在缝扣子,杨晓卉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从她面前经过,她撩起眼皮暼了一眼,又低着头继续缝扣子了。
吱呀一声推来房门,就看杨建国坐在房间里面满头热汗的做发夹。
“二哥。”
杨建国抬头看见她进来,冲着她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回来了啊,渴不渴,二哥买了西瓜,切块给你尝尝。”
杨晓卉摇摇头,“二哥,我不渴,回来的时候吃了根冰棍呢。”实际上冰棍就咬了一口,她嘴里还是有些发干。她不是不想吃,就怕杨建国出去的动静被葛红花听到了,又要发神经闹一顿了,得不偿失。
最近葛红花很神经质,只要是她觉着会影响杨建兵高考的人和事,都会冲过去瞎闹,弄的附近的邻居怨声载道,都说看走眼了,原来她是这种人。
比如右边的邻居家买了一台20寸的黑白电视机,刚搬回来那天,附近的人都过来瞧热闹了,这片住的都是机械厂的同事,大家都熟悉。主人家也凑趣拿出一碟瓜子和花生,给邻居们都小小地抓了一把,抓完了,碟子里还剩一小半呢。
葛红花听到邻居家传来的动静,出来一看,肺都气炸了,明明之前都告诉他们了,家里有考生,正是高考前的重要阶段,还来这样一出,是成心想毁了她儿子的前途啊。
火冒三丈地冲到邻居家里,和女主人就是一顿吵。
“哎呀!我不活了,你们家就是成心的,想让我家建兵考不上大学,他考不上了,你家才会称心如意,太欺负人了!”
“葛红花,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称心如意啊!你家建兵考不考上大学,关我家什么事情啊?是眼红我家买了电视机吧。”女主人叉起腰哔哩啪啦地一阵反驳,完全不落下风。
葛红花当然不甘示弱,手指头差点戳到女主人眼睛里嚷嚷,“你家孩子去年不是没考上大学,如果我家建兵考上了,出息了,你心里就憋得难受,你就是见不得人好啊!”
一开始葛红花过来吵吵时,男主人没有出面,俩个女人吵架,男人出什么头,可现在被她指着鼻子说自家孩子,男主人也忍不住开口了。
“嫂子,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是,我家孩子是没你家孩子出息,可孩子出门回来都会跟你打招呼,他也没招你惹你了,说孩子干啥啊。我承认今天是我家做的有点不对,影响建兵复习了,我现在马上就把电视搬家里去,绝不会影响你家建兵的,我说到做到,可是嫂子,以后你也别再说我家孩子,老老实实的孩子干啥还要说他,我这当爸可不答应。”
正好杨一山回来了,看到一群人围在邻居家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想到瞅到葛红花在领居家吵吵嚷嚷。
他连忙拨开人群,对男主人又是低头道歉,又是赔罪的,见男女主人脸色略好了一些,拽着葛红花就回了家。
自此俩家开始交恶,有趣的是后来这附近又有一户买了电视机,很多邻居携家带口准时准点去看电视,到了月底那户人家一算电费,好家伙,一个月工资没了。
这件事情传到看女主人的耳朵里,她在心里暗暗想着还好葛红花当时的那顿吵闹,不然大出血就是他们家了。你说,邻居们来你家看电视,你能赶吗,不能,还得招待着,不然邻里之间会传出很多难听的话,比如觉得自家了不起,看不起人家什么的闲话,你说心里堵不堵啊。
那天晚上他们俩有没有吵架杨晓卉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葛红花最近情绪不正常,见谁咬谁,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不关心,只一心扑在杨建兵身上,花了不老少的钱买了一些吃的炖的,给杨建兵补身体,鼻血没补出来,头发倒是掉了不少。
杨晓卉可不敢惹葛红花,就怕她拿自己撒气呢。
杨建国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他以前是在自己房间里面做发夹,现在杨建兵不是要复习吗,葛红花以他在房间里面会影响到为由,让他不到睡觉时间不能回房间打扰。
然后杨建国做发夹只能缩手缩脚地到杨晓卉的小房间里做,而且还不能发出大动静,被外屋竖着耳朵的葛红花听到,又是一场风波,总之她现在是走火入魔的了。
杨晓卉看着杨建国满头满脸止不住的汗,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二哥,我看到百货商店里面有卖电风扇,天这么热,要不买一台使使吧。”
杨建国抬眼瞅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也出了不少的汗,“行啊,等高考过了,二哥就给你买一台电风扇,天天对着你吹,就不热了。”他挣了不少钱,给杨晓卉花钱他是很舍得的。
“我不要电风扇,买了你自己用,你每天在房间里做发夹太热了。”杨晓卉拿起大蒲扇给他扇风。电风扇再这么吹,还是吹热风,再说空间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一直保持人体最舒适的温度,她是真的不需要电风扇。
杨建国嘿嘿笑着,“不热,二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哪天夏天没这么热还怪不习惯的。再说还有你给二哥扇扇子,二哥美着呢。”
“二哥,歇段时间吧,离高考也不远了,你有时间带着你对象多出去逛逛玩玩,培养培养感情,最近有段时间没去找她了,也不怕人家变心啊。”
听了这话,杨建国索性放下手里的发夹,看着杨晓卉认真道,“小妹,我是个男人,男人就要肩负起养活一个家庭的重任,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跟着受罪,我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如果,我说如果,雯英真的因为我的冷落而变心,那也是我们俩没有这个缘分,我不强求。”
“二哥,你不喜欢高姑娘吧”杨晓卉沉吟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杨建国从她手里拿过蒲扇给她扇风,一边扇,一边语气淡漠的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我们这一代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两个陌生人见面,合适就相处,处上一段时间,订婚结婚,生儿育女,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
“那你对梅姐是喜欢吗”杨晓卉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蛛丝马迹里她发现自家二哥好像对梅丽抱有一定的好感。
杨建国扇蒲扇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扇着,“我配不上她”
不是没有起心思,是不般配,他很有自知之明,梅丽是百货商店的营业员,是如今最好的工作。虽然说劳动不分贵贱,但也有好坏高低之分。他一个机械厂的普通工人和百货商店的营业员在外人看来就是不般配,再加上他家的条件不好,不能给她好的生活不说,还可能拉低她原来的生活水准。
这份心思只能藏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会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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