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分钟，顾鸢从电梯那边走过来。
迟聿一直在这等着她。
等她走近了，他听到顾鸢笑着说了句：“还以为你会走呢。”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他低声说道，情绪辨不明道不清。
从来没有过。
他对她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顾鸢抿唇笑了一下，这时老白开车来了，她说：“走吧，上车。”
迟聿也没问去哪，跟着她上车。
车到顾公馆外围，迟聿才知道她是带他来顾公馆。
“又要留宿我？”
“为什么是又要？”
“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顾总那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深的心思。”
“……”
“我的心思又不难猜。”顾鸢侧目看他，眸光柔柔的：“你稍微一想，或许就能想到了。”
“你也用到了或许一词，这个词已经证明了我真想不到。”他这次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坦然迎上。
车停下。
迟聿推门准备下车。
旁边传来顾鸢一句话：“我想好了，不管你有没有记忆，我不应该让你和穗穗以陌生人的形式见面，你们应该以父女俩的身份正式见面。”
迟聿撑在门内把手上的那只手，微的一顿。
稍微一思索之后，现在他的理解是：“我说结婚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也可以当做是我随口说的话，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做穗穗的后爸……”
“不是后爸。”顾鸢凝视他的眼睛：“你是亲爸。”
迟聿哑然。
不过他以为始终是顾鸢在怜悯他。
愿意和他结婚，也愿意让他做穗穗的后爸，只是为了补偿他而已。
至于那个男人，他到顾公馆至始至终都没见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鸢鸢起居室的衣帽间里也没有那个男人的衣服，穗穗更是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爸爸。
他想，或许顾鸢和那个人是协议结婚。
所以她才会这么快下决定答应和他结婚。
迟聿不再问，下车后跟着顾鸢进去。
陆庭楼还没离开，他下午没什么事，打算一直在顾公馆待到晚上等顾鸢回来，好亲自问问他，穗穗的爸爸到底是谁。
“陆叔叔~”穗穗把自己的指甲油拿过来：“阔以给你涂嘛？”
陆庭楼看着那五颜六色的指甲油，眉心狠狠的一跳：“这是涂在手指甲上的？”
“对哒~”
“你确定要给我涂？”
“阔以吗？”
陆庭楼把手机收起，蹲下来说：“不可以，因为我是男生，男生是不能涂指甲油的。穗穗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可以涂指甲油，涂口红，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系涂了妈妈的口红，妈妈会生气的，还会揍窝~”穗穗的小表情非常丰富。
她还是很害怕妈妈生气的。
陆庭楼听了笑，小天使每天都在治愈别人。
他将手掌心贴近穗穗的后脑勺：“你也知道涂了妈妈的口红，妈妈会生气啊，所以不要调皮，不要乱用妈妈的东西，小孩子应该玩玩具。”
“窝不稀罕公主娃娃了。”穗穗小表情越发生动，还努起嘴，“公主娃娃又不陪我说话。”
又不陪我说话？
陆庭楼心想，一个布偶制作的公主娃娃能要是说话，那还不得吓死人。
除非是机械娃娃还差不多。
“祥叔去东边那片园子摘菜了，你去吗？”陆庭楼张开手臂。
“要去~”
穗穗退而求其次，放下自己的指甲油。
她走进陆庭楼怀里。
只是走进，而不是扑进。
别看穗穗小，她很有原则的，亲近陆庭楼也只是简单的亲近而已，不会过分粘着陆庭楼。平时总是甜甜的喊着陆叔叔，也会有生疏不愿意靠近陆庭楼的时候。
这就是距离感。
但陆庭楼并没有发觉到这份距离感，他认为他和穗穗现在的感情就很好，穗穗很亲近他，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至于穗穗的亲生父亲回来了，这件事对陆庭楼来说威胁不大。
因为穗穗的亲生父亲，输了一截在陪伴穗穗成长的重要过程上。
到了东边那片菜园子。
祥叔正在给摘菜。
前些日子还没熟的黄瓜也全都熟了。
茄子最近在吃，但吃茄子的进度还赶不上茄子生长的进度，好些茄子都快越来越老了，祥叔赶紧多摘了一些放篮子里，准备让姆妈今晚用茄子做两种不同的菜。
还有牛角椒也熟了一大片。
“摘不完了，摘不完了……”
祥叔一个人摘都摘不过来，在菜园子里来回的跑不亦乐乎。
穗穗跟着陆庭楼过来帮忙，不过穗穗一般都是帮捣乱，倒是陆庭楼帮着摘了些。
这‘父女俩’美好和谐的一幕，落在不远处两人的眼里。顾鸢是平静的，她看了看身边的迟聿。
他不平静，眼里写满了妒忌。
跟穗穗妒忌别人有爸爸一样的表情。
顾鸢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心疼。
不愧是父女。
“你相信你现在看到的吗？”顾鸢问他。
迟聿收回目光，自嘲式的语气说：“带我来顾公馆，这不就是你想要我看到的么。”
“不是。”顾鸢摇摇头：“我回来之前没提前跟祥叔说一声，所以不知道陆庭楼还没走。”
迟聿转身。
顾鸢拉着他：“生气啦？”
“没有。”迟聿顺势拉着顾鸢往返走，“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才没有资格生气。”
穿过偏厅，来到客厅。
佣人已经备好了精致的下午茶。
迟聿坐下后，拿了盛在杯子里的调制奶茶，他抿了一口，是冰的。
口感很好，刚才舌尖上的苦涩一下就回甜了不少。
下午茶点心都很精致，泡芙、千层蛋糕等，摆满了多层旋转宛如一颗苍松的精致盘子里。
顾鸢看他生着闷气不爱说话的样子，又无奈又好笑，正事要紧，她说：“你等我一会儿，我上楼拿件东西。”
迟聿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去吧。”
等顾鸢走后，他视线若即若离看着窗外远边的菜园里。
此时穗穗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条冰蓝色的棉质背带裤，手里拿着一个长熟了的辣椒在挥舞。
穗穗头顶上的那个草帽，好像还有几朵小小的向日葵围在一起。
距离到底是有些远，迟聿看不太清楚穗穗的表情。
但知道，穗穗很开心。
他还看到，穗穗走近那个男人，把手里的辣椒给了陆庭楼，陆庭楼摸摸穗穗的脑袋，说了句什么，穗穗开心的手舞足蹈。
‘父女俩’相处的美好一幕，让迟聿觉得自己太多余了。
横插一脚显得如此狼狈，像个笑话。
上一秒还在庆幸自己来顾公馆没见过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被现实打脸，现实告诉他，即使横插一脚，有些东西还是无法改变的。
“迟聿。”
顾鸢抱了一个盒子走过来。
她刚才看到迟聿盯着玻璃窗外在走神，这个方向就是东边菜园子的方向，她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将盒子放在桌面边上，坐下来。
“你上去拿东西，拿的就是这个么？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给你做个交代。”
顾鸢推到他面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这件事说来话又长，我担心你不信，但平行世界这样的事都能发生，我希望你用心感受，信这一切，也信一信我的话。”
迟聿虽然不知道盒子里装着的都是什么，但是听到顾鸢说这番话，顿时心都紧了起来。
意识到盒子里的东西可能真的很重要。
只不过，在打开盒子之前，迟聿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压抑在心里的想法：“你离婚了吗？还是说，你和他只是协议结婚，只孕育了穗穗，你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顾鸢一时间没说话。
不是不回答，而是好多个问题连接在一起。
她思索了一下该怎么解答，但迟聿没有耐心等她的回答，而是继续问她：
“如果穗穗的亲生父亲，要回穗穗的抚养权，你会给他吗？”
真会问问题——顾鸢心里这样想。
“你不会给，所以你们之间会永远纠缠下去。”迟聿心里太醋了，挣扎得像一头困兽。
“要回了穗穗，那我怎么办呢？”这是顾鸢脱口而出的回答。
无解。
“我只是……看到穗穗和他相处很好。”迟聿指的是东边菜园子里看到的那一幕。
顾鸢垂眸。
“就当你是愧疚我，答应和我结婚，但结婚的前提是我让你放弃穗穗的抚养权，你会答应吗？”
顾鸢苦笑：“法律应该不同意。”
迟聿起身：“我知道了。”
“顾鸢，我会从你的世界消失，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你不欠我，从此我们两清。”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也没必要再看。顾鸢在他起身离开的那一瞬，拉住他手腕，仰头看他：“真要走吗？”
迟聿抽回手，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出挣扎在内心许久的话：“我放过你了，真的。”
“假的。”
“我说真的就是……”
“迟聿你问过你的心吗？”
“……”问过，心里那个他说是假的。
“盒子里的东西，你真的不看看吗？”顾鸢问他。
“不看了，没什么可留恋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他不想再说什么，大概是因为今天看到那个男人的存在，他尤其的容易躁怒，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不良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