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集团的人到了。
对方来的是君山集团代表人,这次合作很重要,顾鸢一定会郑重对待。
权胤亲自替顾鸢定了饭局,地点在荀山居。
这场饭局本该是顾鸢亲自定,在此之前,她还接到了权胤的一通电话,商谈了一些事,她早已经看中了荀山居,结果转身权胤就把饭局的地点订好了。
现在顾氏和君山集团的合作正在走流程,权胤作为搭线的中间人,主动定了饭局,顾鸢自然是要感谢的。
……
荀山居。
正值入夏,烁玉流金,荀山居最近成了避暑的好地方。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
顾鸢抵达了荀山居,余如锦已经在荀山居外等候了她几分钟。
顾鸢还未下车,看见待在余如锦身边的穗穗。
她一向不轻易带穗穗出席平时的场合,自然是为了保护好穗穗,不受外界打扰和关注。
但权老夫人今天特地把穗穗哄了来,穗穗又是个皮猴,半分都消停不得,欢欢喜喜的跟着来了,一路上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闹腾着没停过。
顾鸢下车,穗穗一眼就看见她,眼睛像闪烁着星星一样,等她走近了就立马往她身上黏,喜出望外的喊着:“妈妈~妈妈~妈妈抱窝~”
像是喊着玩儿一样,一看是三天没挨打了。
余如锦说:“小宝贝一听要出来玩,高兴得在家里上蹿下跳,要我说啊,就差个串天猴。”
穗穗认为串天猴是在夸她,对顾鸢说:“妈妈,太奶奶说窝系猴叽,猴叽系不系很阔爱?穗穗阔不阔爱?”
原本挂在顾鸢唇角的只有三分笑意。
被穗穗这么一问,笑意渐浓,又有些无奈:“猴子和穗穗都很可爱。”
余如锦在旁边笑得不行,连阿福也笑了,气氛很是好。
“发生了什么趣事,母亲也笑得这样开心。”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是权胤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他的秘书。
秘书向顾鸢以及权老夫人问了好。
顾鸢颔了颔首。
余如锦的话传来:“还能是什么趣事呢,当然是穗穗宝贝,在穗城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有穗穗的欢声笑语中度过,我这还担心……”
权胤询问:“母亲担心什么?”
“还能担心什么,担心回去了不习惯呐,要是穗穗能跟我回燕京,我也……”有些话不适宜说,余如锦只是口快了些:“瞧我,这是上了年纪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看向顾鸢,慈爱的口吻道:“鸢鸢不必介意,奶奶是无心之言。”
权胤搭了话安抚:“如母亲所想,会有这一天。”
言外之意也没人去细想。
顾鸢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是无心之言,也不全是无心之言。
余如锦在穗城已经待了快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余如锦多数时间都跟穗穗相处一起,老人大多纵容宠溺,饶是余如锦也不例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双手捧到穗穗跟前。
顾鸢想,这程度怕是穗穗指着天上要颗星星,余如锦也能很快办到。
相处久了,就要离开时,难免不舍。
刚才这话虽说是无心之言,却也是有意无意的试探了一下。
气氛有些静了,连穗穗都安静了下来,不过穗穗是因为被旁的景致吸引了目光,一时间倒叫余如锦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同顾鸢说话。
“哇偶,妈妈,好大一棵树!”
穗穗指着一个方向。
小表情因为看到惊喜的事物所以显得格外的丰富。
顾鸢循着穗穗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颗高耸入云的云杉树。
高耸入云这个形容真的不夸张,顾鸢来过几次荀山居,也见过几次这颗云杉树,似乎每一次见这棵树时,它依旧都是那么的葳蕤叶茂。
不待顾鸢告诉穗穗那是什么树,权胤的声音自顾鸢身后传来:“穗穗,那是云杉树。”
穗穗望向权胤,小表情萌出血:“什嘛树?”
权胤神色间温柔至极,话语里带着能让人轻易察觉的宠溺,回答穗穗的问题:“云杉树,这种树可以长到很大一颗。”
穗穗听得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噢~”
其实压根不太懂。
她只知道大树。
但不知道为什么树可以长这么这么大!
权胤的忽然靠近,让顾鸢一时不察,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避开。他并未进一步接触到她的肢体,但这个角度和站姿,和肢体接触没什么区别了。
顾鸢鼻尖传来了淡淡的檀香,她知道是来自权胤身上的檀香,因为权胤喜欢戴佛珠,身上一直都有这个味道。
她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权胤从她挪步时发觉,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未再近一步靠近她。
权胤接着刚才的话说:“这颗云杉树不仅是荀山居唯一一颗最大的云杉树,也是遍寻整个穗城里最大的一颗云杉树,荀山居也因此而闻名。”
顾鸢:“你说得对。”
权胤怔愣了一下,旋即浅笑出声来:“顾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幽默?
她幽默吗?
她不知道权胤从哪里看出来她幽默,单看权胤脸上的笑意,他大概是打趣她。
因为权胤的解释,穗穗对权胤又生出了几分好感。
一来二去也熟了,不会怎么生分,穗穗知道心疼妈妈抱会辛苦,太奶奶抱不动她,她就缠着权胤要抱抱。
在穗穗向权胤伸手的那一瞬间,顾鸢心有预料,喊了声:“穗穗。”
权胤则蹲下身,将穗穗抱起,含着悠悠笑意对顾鸢说:“无碍,这没什么,我也很久没有抱过小孩了。”
站在权胤身后的秘书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权局你什么时候抱过小孩了?
秘书知道,不婚主义的权局,对小孩可一点也没耐心,几乎不逗任何小孩,更没耐心哄一下小孩。
秘书那时只想着,大概是权局没有自己的小孩。
现在发现,他不是不喜欢小孩,也不是他还没小孩,他在意的小孩也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
权胤抱小孩的姿势不怎么生硬,看起来还有些熟稔。
老男人不愧是老男人,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熟能生巧。
连余如锦都夸:“还不错嘛,就当提前……诶你这年纪也不能说提前,就当做练练手,等练上手了,你也好做准备。”
权胤神情淡然。
余如锦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换着法子催也没戏。
一行人往里走。
通向荀山居第一居的幽幽曲径上,是不见尽头的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两旁隔着一定距离种着参差不齐的湘妃竹,周围草绿菲茵,夏意盎然。
余如锦和阿福走在前边。
顾鸢同权胤并排。
权胤的秘书走在后面。
此刻权胤一只手拖着穗穗的后背,以防止她往后仰,对旁边的顾鸢说:“记得以前在大院里,他们一向都用我的名讳来吓小孩,少有孩子与我亲近,穗穗对我的亲近,这让我很高兴。”
用他的名字吓唬小孩!
那看来他在那些小辈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
倒是不见权烬怕他。
“穗穗虽然怕生,但是一来二去多相处机会就不怎么怕了。”顾鸢说。
权胤缓缓说:“顾小姐小时候应该和穗穗一样。”
“不一样,”顾鸢回答得干脆:“我小时候没穗穗这样开朗活泼。”
她给了穗穗所有的母爱和疼惜。
穗穗除了没有爸爸参与成长和陪伴,但也在是爱的包围下无比快乐。她小时候很内向,全靠盛艺在她的人生中添一抹光彩。
权胤看到了顾鸢脸上出现瞬间的情绪低落,但很快消失。
他说:“往事不可追,来日尤可期。”
顾鸢侧目看向权胤,浅笑了一下点头。
这时,顾鸢看见穗穗伸手去碰权胤手腕上的佛珠时,她脸色霎时微变,立即喝止:“穗穗,不许胡闹。”
原来穗穗是贼心不死,又要去碰权胤手腕上那一粗一细的佛珠。
听到妈妈严厉的喝止声,穗穗被吓一跳,立马缩回了手。
穗穗看着妈妈忽然变严厉的表情,有些委屈:“妈妈…”
一声妈妈,又软又萌,还有几分不知所措的乖巧。
顾鸢刚才是下意识反应,语气有些重了,她说:“妈妈有没有说过,不能随便碰别人的东西?”
穗穗闷闷的回:“说了。”
权胤不禁失笑:“别对孩子这么严厉,她不知道。”
“正因为穗穗不知道,我才要提个醒,不然她总是惦记。”顾鸢语气有些无奈。
穗穗努起嘴,腮帮子也鼓起,把不开心的样子完全堆砌在脸上。
顾鸢想哄一下小公主,不过小公主在权胤怀里,她要是哄,就得靠近了过去。
距离不合适。
算了,反正穗穗没有吵闹就好。
权胤虽然迁就穗穗,但也没迁就到真的依着任由穗穗摸这佛珠。
他是个讲究人,该信则信,碰不得的东西最好不能触碰,譬如他手腕那一粗一细的佛珠,碰不得自然是碰不得。
然而,我佛慈悲的权五爷,却在这个时候把从不轻易取下来的佛珠,暂时取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这份迁就很难得,大概没有几个人能让权胤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来。
顾鸢看到这一幕,心情颇为微妙。
余如锦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定了定,一回头看见阿福意味深长的笑,她内心叹气,有些事情不可逆。
佛珠收起来以后,穗穗贼心歇了歇,乖乖窝在权胤怀里不吵也不闹。
已近傍晚。
晚霞的余光洒落在丹楹刻桷的第一居,拱形的菱格窗绘着古色古香的图纹。
点菜、上菜的时间不需要等太久,荀山居的每一居都有单独的厨师。
君山集团派来的代表人还在来荀山居的路上,穗穗在第一居内待不住,闹着要出去玩,余如锦都依着格外迁就。
顾鸢今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对穗穗的照顾自然不能百分百周全,权老夫人心里自然都有数,小穗穗是她带来的,一定要照顾好穗穗不能耽误了顾鸢的事。
“不妨猜一下,君山集团会派谁来?”为了气氛不那么生疏,权胤主动与顾鸢搭着话。
顾鸢摇了摇头:“还真不好猜。”
她只是不确定,所以不好说,只能回答猜不到。
君山集团背后是霍家,霍家可是能与权家比肩的大家族。
她看见权胤脸上的笑意,问他:“或许,你应该知道。”
“确实知道。”权胤没有否认,见顾鸢面前那杯茶快没了,他亲自给顾鸢添了茶,说:“待会儿见到,怕是你也会想不到。”
这话挺绕。
不过并不难懂。
“能让权先生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果真让我来猜一下,或许是个小孩?”顾鸢按着自己知道的猜。
权胤露出意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故意给她面子,还是真的讶异:“你的感觉很准。”
顾鸢笑道:“其实不太准。”
“顾小姐一如既往的谦虚。”这句话他说过好几次了,每次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是不同的表达方式。
“大概是,谦虚使人进步吧。”顾鸢同样以玩笑的口吻回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以顾鸢这段时间来的观察,权胤是个旧派没错,他不说话时,总给人一种我佛慈悲、悲悯众生的淡然,远离红尘世俗。
一旦说话,他的眉宇间,还有他的声音,都是温柔至极的。
谈吐间那满腹经纶的气质流露出来,会很轻易的让女人为之倾慕,沉醉。
权胤有意无意提起了权烬找他的事。
提到权烬时,顾鸢自然会多一分心眼,认真听着他说。
能被权胤一手掌控的事情,自然一步都不会偏移到另一个方向,他把权烬找他谈的事情,修修改改提炼精华之后,转述给了顾鸢停。
听过之后——
顾鸢:“……”
权胤游刃有余的继续说着:“小烬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性格上发生的一些变化无法控制,他说的这些话应该是违心的,顾小姐不必介怀。”
“不会。”顾鸢脸上还维持着仅有的那点笑意。
权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顾小姐是否怨恨?”
“怨恨?”顾鸢的声音很淡,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情绪,有些不解的道:“为什么要怨恨呢,他没有做错什么,固执的是我自己,只是上天恰巧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