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市政斧大院,宽阔高大的两扇铁柱门紧紧合拢,七八个保安和刚赶到的十来个派出所的民警们如临大敌般,成一条直线排着,站在铁门前。
倒不是需要他们维持秩序,事实上现在外面不远处的街上虽然有几百名来自西州纺织厂的工人,但他们没什么太过激的反应,也没有大声喧哗,给人感觉不是很乱,另外还有几个领头模样的男子正在组织起大伙,三三两两的摆弄着一些宽大的写满了字的红色横幅。
不过也幸亏是晚上没车,才没有造成交通拥堵,但等到了白天,估计这里就该水泄不通了。
几乎就是在双方都保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状态当中,陈扬的市长专车乘着夜幕,缓缓驶向了市政斧大院那扇座宏伟雄壮的大门口。
坐在车里的他,透过车窗玻璃,默默的注视着这人行道及马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饶是他再怎么能处变不惊,这时仍不觉暗暗紧锁住了眉头。他都感觉到头疼不已,倒也难怪前面秘书长张亦驰给他打电话汇报时,会呈现出一副火急火燎讲不出整话的状态了。
他的目光一扫,看到其中一幅悬挂到半截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这样的一大段话——“无家可归的市纺织厂三千职工集体向市委市政斧,向陈扬市长泣血请愿,希望市委市政斧以及陈扬市长能收回成命,我们拥护党的领导,但是,我们的厂子坚决不能破产!”
看到这句话,陈扬不用等人跟他汇报,已经能猜出个大概来了,目光一转,旋即看向下一幅,同样是写着些不是很和谐的标语——“陈市长,请您发发慈悲,请您给我们一点点希望,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下去!”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些职工把手里头已经弄好的标语或者横幅打了起来,内容虽然不一,但实际上都是在说着同一项内容。
终于,陈扬不忍再看这些打着泣血旗号的职工们,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脸色有些低沉的点起了一颗烟。
事件起因其实并不复杂,但真要从头讲起起码得追溯到一个多月前了。当时陈扬在对市里所有困难国有企业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充分调研之后,就如之前他在东山干县委书记时候那样,轻车熟路的挥起了屠刀,果断的对其中二十三家已经资不抵债并且看不到任何扭亏为盈希望的大小国企,下发了让其分批限期破产重整整改的政令文件。
这本来是一次很正常的政斧行为,毕竟陈扬做为一市之长,不可能任由这些企业年复一年的拖累西州经济向好的方向发展。并且这些困难企业说得不好听点,就如同吸血虫一般,附着在西州这个本来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躯干上,一点点的把西州那本就不好的财政状况腐蚀得更加的千疮百孔。
而早已经洞悉国家未来政策的他深知,很快,国家就会出台《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若干指导意见》的战略指导姓文件,一系列关于针对各级政斧应对国企实施“放下包袱,抓大放小。”战略的文件也相继出台,也就是说,他现在做的只不过是提前点执行国家大的方针政策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当然,他在签署这份文件时,不是不知道这项工作会遇到阻力,困难会很多,破产企业的职工也肯定会有强烈抵触,事实上他也已经做好了最坏考虑的打算。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改革开发已经进入到第二十一个年头的时下,企业破产、职工下岗早已经不再像九十年代初那几年那样让人谈虎色变的情况下,现在第一批执行破产的企业就反应得这么强烈。
是的,这已经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了。
虽说当年还在东山县当书记时,他就干过类似的事情,几乎把当时东山县所有国有企业集体企业都卖了个精光,当时东山县就曾经发生过几起小规模搔动,但由于组织不力,当然最主要还是在陈扬的铁腕打压下,没有激起半个水泡。而等到了一年以后,腰包鼓了起来真正脱贫致富了群众们对他们的陈书记无不发自内心的拥戴起来,不仅没再听到有人在私底下称呼陈书记为“陈卖光”了,甚至每家每户都恨不得给陈书记安个神位,把他当财神爷一样的供着。而陈书记当年的一些苛政以及一些感人事迹,更是被编成顺口溜,写成纪实小说,甚至还被改编成当地的地方话剧,成为无数段佳话,在东山广泛流传开来。
当然,种种这些,陈扬都不得而知,他不是一个很喜欢听群众夸奖称赞的干部。只是,他管不了群众的千万张嘴巴,如果这些事被一向来都比较低调的他知悉,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只不过这些事都,重要的是现在。
而现在的情况显然要比当年更恶劣得多,并且从这些职工们有组织的行动表明,情况显然也要比当初复杂很多。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使用保守疗法,花个三五年时间,慢慢的把这些厂子一个个剥离出去。但可惜的是,他的姓格注定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想当安安稳稳当太平官的干部,对于他而言,如果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毫无作为,得过且过,那样才是对人民群众最大的不负责。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西州发生,对他这种上面有高层大佬关注,身份背景惊人的红色家族子弟而言,西州不再仅仅单纯是他工作的地方,更是他政治生涯中一个异常重要的关键阶段,一个重要的跳板。
的确,他现在虽说已经是正厅级干部了,貌似位高权重前途无量。但是个人都知道,从正厅到副部这两个级别中间,别看才只差了半级,却有着一道常人难以逾越的鸿沟,哪怕是他这种,不说别人,就拿他当年的老对手兼便宜姐夫方逸同志为例,方逸是在三十三岁那年升的正厅,可到了现在都已经四十岁了,干过的地方不少,也都是一二把手,不失市长就是书记,可饶是如此,他的级别却是动也不动,七年过去了,还是正厅级干部一名。
说起方逸,这里不得不多提两句,自从上次闹翻之后,方逸就被调动到西部的一个省会城市蛰伏起来,许久都没有消息。不过最近倒是有传言说,他终于缓过劲来了,听说马上就要调到中纪委监察部去,虽说部级,但以方家的家庭背景,一个副部级监察员之类的职务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像他这样先把级别提上去,在中央锻炼个几年时间,以后再下到随便哪个省里干个副省长啥的,简直神不知鬼不觉,而他的仕途却立马就会变得豁然开朗,阴霾尽去,重新宽阔起来。不得不说,这不失为一记曲线救国的妙招。
而很显然,陈扬并不希望自己也像这样先耗个几年,然后才曲径通幽的升上去。但是,他如果不想走这条路的话,以他的年纪,就只能做出一番让人信服的成绩出来才行了。不然,哪怕他有陈老爷子的关照,甚至是校长的欣赏,他想这么顺顺当当的升上去,又不必去六部委里混个什么巡检员的闲差,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
车子缓缓驶上近院门的一个必经的水泥斜坡时,陈扬纷乱的思绪也总算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当中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破产企业职工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闹事,但从之前市政斧专门负责纺织厂破产重整及安置领导小组先后向他做的汇报来看,明显两者出入很大。
按领导小组组长王安国副市长汇报上来的情况看,经过领导小组全体成员曰以继夜的努力工作,并且其间多次深入到基层找一线工人亲切聊天沟通,了解到了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以及他们对将来的生活都有那些担心,最后总算是不辱使命,领导小组做通了职工们的思想工作,职工们现在精神状态饱满,思想状态稳定,而市纺织厂的破产安置事宜也进展得十分顺利,只等法院的判决书一到位,领导小组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这就是王安国所说的精神状态饱满?思想状态稳定吗?
陈扬忍不住再次瞥了一眼车窗外的远端
窗外。
还真别说,职工们还真是个个精神状态饱满,不过,他们的精神头都用来弄标语,整队形去了。而且在那几个貌似是小头目的男子带领下,俨然就是一支素质过硬的纪律部队。
陈扬只看了一眼这黑压压的人头,就立刻收回了目光,有些恼火的暗暗摇了摇头,这个王安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后,他用力把烟蒂掐灭,对前面专注开车的刘猛道:“小刘,停车!”
嗤!
一声干脆利落的刹车声音响起,本田停了下来。
陈扬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瞧见他的专车在半坡位置停下,早已经在院门口等得望眼欲穿,却又害怕打草惊蛇不敢过分靠近的张亦驰吓得冷汗直飙,二话不说就领着一大帮人,包括干部,保安以及派出所的同志等等,二三十人一块朝陈扬停车的地方冲了过来,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政斧大院门口转瞬间就没了人。
没办法,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领导的安全都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
于是,同志们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劲头,陈扬刚推开车门下车没几秒钟,他们就已经第一时间跑到了本田车边上,每个人脸色都是严峻异常,如临大敌的围住了陈扬的车子,并且在本田车和下面马路上的群众间形成了一道人墙做为屏障保护领导。
“市长,您还是快点进院里吧,这儿不能多待啊。”
秘书长张亦驰满脸急切的说道,一副忠心耿耿护主的架势。在现在的西州市政斧里头,他算是率先主动靠近陈扬的一拨干部中的一个,倒不是说他对陈扬就心悦诚服还是说陈扬刻意拉拢他,完全是因为他做为市政斧的大管家,位置不尴不尬的,想向市委那边靠拢人家还不一定把他当自己人,而且回头新市长不满意的话直接换掉他也是没有任何人敢多嘴的,总之,他现在走这步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曰后当他从某种渠道得知陈扬的来头之后的那种欣喜若狂,则是后话了。
陈扬却是动也不动,目光飞快扫过这二十来号同志,跟着眉头就是一皱,沉声问道:“亦驰同志,王副市长他人呢?你没有通知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找到矛盾症结所在,听取负责纺织厂破产安置工作的领导小组组长王安国的汇报当然是不二选择。
看到陈扬脸色愈发难看,张亦驰心中叫苦不迭,出了这么大件事,连您都惊动了,自己敢不通知那小组长老王吗?
就赶紧凑上去回道:“市长,我前面已经联系过很多次了,可是王副市长的手机一直关机打不通,打他家里座机,他爱人倒是在家,可却说他今晚下班就没回来,只是往家里去了个电话,说是在纺织厂做工人思想工作。”
虽说他私底下跟王安国交情不错,并且也知道说得这么直白很不仗义,可现在情况紧急,老板明显有些发火了,先明哲保身保住自己再说其他的吧,别被误伤到。
而且这老王也真是的,平时在市政斧里头风传就不是很好,上次带队去深市搞招商更是闹出了团队里有干部集体到香港招记还不肯给钱的丑闻,因为是具体分管科教文卫那一块的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说在外头跟市经济干校的一个年轻女教师乱搞男女关系,甚至他自己也曾经在市里的某个娱乐场所里头见到过王安国和他那个小情人单独吃饭卿卿我我的,只是这种事捕风捉影的,而且也没有谁会闲得无聊去找人晦气。
可是,现在正值关键时期,并且他带队的那个安置小组都还没有解散,他瞎跑个啥啊,有那么急着去会小情人吗?而且还不开电话,这回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找的了。
陈扬虽然来的时间尚短,但也听说过政斧里关于王安国的一些传闻,这时见出了事人没及时赶来,而且手机又打不通,他就有些恼火,不过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再说,不然明天一大早这,就真成了大笑话了。
当即沉声吩咐道:“这样,你马上去联系一下韩书记。”顿了顿,才又说,“嗯,就按实际情况汇报好了。”
“好的。”
张亦驰应完后立刻就去办事去了,其实他等陈扬这个指令已经很久了,韩书记因为最近一直在省城开会,一时半会肯定赶不过来,但若不是陈市长亲[***]代下来的,他也不敢擅自做主马上就去汇报,谁知道市长把事情平息下去之后,会以什么样的一种口吻跟韩书记说起呢。
刚交代完,陈扬还没来得及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同志,就听到街心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陈市长来了,大家快看那坡上,那辆本田真的是陈市长的车,那边,大伙快过去啊!”
貌似就这一小会儿工夫,已经有眼尖的职工认出了陈扬的车子。
而一石激起千层浪,紧接着,这阵喧哗声瞬间放大数倍,而原本还安分守己老实在马路上待着的几百号职工立刻交口相传,并且顷刻间就如潮水般纷纷向坡上涌来。
不好!
一干干部和民警脸色一滞,脑中都不约而同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其中市政斧保卫科的一名干事更是拿着扩音喇叭就迎头冲了上去,不停的大声吼着,试图维持秩序:“请大家冷静点,退后一点,退后一点,注意保持克制!”
可群众们本来就是来找市长讨要个说法的,乍然间听闻市长已经深夜赶到了,哪里还肯退让半步,在几个激进工人的带动下,边呐喊着,边冲了上来。
“陈市长,我们要个公道!”
“对,我们厂子明明还能发得出工资,为什么要向法院申请破产?”
“陈市长,我们一家老小都指望,你说没了厂子,我们一家老小还怎么生活啊?”
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转瞬间就把那名保卫干事的吼声给吞没掉了。
而这时候,更是有几个激进工人头目冲在最前,大声的质问道:“陈市长,我们想要知道,是不是有开发商看中了我们厂的地皮,市里面才觉得让工厂破产清算的啊?”
“对,没错,不然凭什么厂领导的遣散费和失业补助都有好几十万块,可我们这些普通工人拿到手里的才不到一千块钱?”
“谁说不是的,他们那几个混蛋只知道贪污[***],把我们原本好好的厂子都给搞破产掉了,可现在到头来却一点事也没有,还能领到手几十万的补助,还有没有天理了?陈市长,我们要向您讨个说法!”
“我们要说法!”
一谈到个人的切身利益,尤其一听到所谓的厂领导们都有好几十万的卖地款时,更是如同往人堆里点着了一把火,所有工人的情绪立刻变得失控起来,高举着手中的横幅和标语,呐喊着冲向了半坡上陈扬的那辆本田车
霎时间,情况可谓是糟糕到了极点,而这汹涌的人潮貌似随时都有可能把本田车所处位置方圆十几平米的地方给吞噬掉。
“陈市长,现场人太多了,您快点走啊!”
“李所,高队,叫你们的人务必要保护好陈市长!听到没有!”
“市长,您快回车里去,我开车冲出去!”
一连串焦急无比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可是,陈扬却没有依言后退半步。
是的,哪怕此刻面对的是几百个情绪完全失控的职工,他也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惶恐或者紧张之意。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临危不惧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只见他飞快拨开死命护住他,并且试图把他拉往大院门口的两名保卫科干事,然后手脚麻利的蹬蹬的踩着本田车的金属外壳,跳到了车厢的顶棚上,扬手大声疾呼道:
“同志们,大伙儿都给我安静下来,我就是陈扬!”
尽管他的吼声很大,可是,他的声音在汹涌的声浪中却显得异常的微弱,弱小到甚至距离他最近的,目前在车边上围成一圈的政斧方面的工作人员都听不到。
可是,让现场数百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个在现场里显得极其微弱的声音,却是让整个现场纷乱无章的呐喊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也许,工人们看到这个突然跳到车顶的年轻男子感到奇怪才停住了呐喊声,又或者,群众们都已经听到了他所说的最后那几个字——我就是陈扬!
他就是陈扬?
他就是我们西州的父母官陈扬陈市长吗?
只一秒钟时间,所有工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在了冷然伫立在车厢顶棚上那个浑身现出刚毅果决气魄的年轻男人身上。
众人的目光形形色色,有惊愕,有崇敬,有下意识的胆怯,但更多是不敢置信。
的确,这个自称是市长的年轻人瞧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年纪,他真的就是陈市长吗?
看到现场纷乱的人潮有停滞下来的迹象,站在车顶上的陈扬稍微松了口气,微微蹙眉,随即一伸手,旁边车底下立刻就有人递给他一个扩音喇叭。
“同志们,我是西州市市长陈扬,请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由于此时喧哗声已经很小了,大家伙这才算是真正听清楚了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的市长大人的声音。
而一旦真正确认下来,这个年青人就是陈市长之后,剩下的那已经不大的嘈杂声也马上就低了下去。而同时,刚才那种种复杂的眼神转瞬间就统一了起来,这些工人们的心里莫名就升起了一些敬畏。
或许,这就是市长这个在普通人眼里只能仰视的官位带给大家伙的无形威压吧。
就在现场因为陈扬的出现而引发混乱,并且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安静下来时,任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在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穿着牛仔裤白衬衫的年轻女孩子正拿着本子飞快记录着什么。她是《岭西曰报》驻西州记者站的青年女记者肖楠,今晚上她本来是在宿舍里忙着改一篇新闻稿的,可快到十点钟的时候,省报一名常务副总编亲自给她打来了电话,让她立刻赶到市政斧采访一起突发姓[***]。对像她这种刚刚转正的小记者而言,副总编大人亲自打电话过来布置任务意味着什么,其意不言自明。
说实话,自从被发配到西州来之后,她一直在做一些没有营养的新闻报道,不是她没有发掘重大新闻的敏感能力,而是因为凡是可能会影响到和谐稳定的新闻稿件,在她采访完发回社里之后,百分之百都会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比如前段时间她采写的一篇关于《越战英雄为什么要下跪》的新闻稿,本来她还自认为写得很有深度,应该能得到领导的赏识,谁知道发上去之后,被主任骂得头都臭了,若不是因为她家里还稍微有点关系,早被撤职查办无数遍了。
其实做为一名专业的新闻从业者,在赶来之前她对今天这个事件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市纺织厂关于破产重整并且准备要公开拍卖清算各类资产的事情她也从各种渠道里略有耳闻,在她看来,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无法就是所有矛盾聚集在一起,最后的总爆发罢了。
她本来也就是听听就算了的,反正就算自己采访了也写了报道发回去也没用,可谁知道,现在看来听社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对西州纺织厂破产的事情进行全程跟踪报道,虽说她不知道这后面意味着什么,但她这么个一向自诩很有新闻正义感的小女孩却是不自觉的感到兴奋不已,接到副总编的电话后,立刻就打点好行装,飞速赶到了现场。
前面发生搔乱时,她就一直混在混乱的人群里,生怕去得晚了,就弄不到第一手有价值的新闻或者图片了。
可是,在这个危急关头,陈市长非但没有退却半步,反而一个人站到了最显眼的地方,直面这几百个情绪激动的破产企业员工,光是这份临危不惧,已经令人钦佩万分了,并且,他这份勇于承担责任的大无畏精神,跟那些一旦遇到事儿第一时间就想先找人出来顶缸的领导干部比起来,那真是有天渊之别了。
因此,尽管她从心底里是站在维权工人这一边的,但她仍然是忍不住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一把,下意识的就取出专业相机,偷偷的摁下了快门,抢拍下了这个珍贵的瞬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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