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国人来说,中央党校还算是比较神秘的,但其实对于体制内的干部而言,对于这所国内干部培训进修的最高学府其实还是挺了解的,不过不管是在普通人还是普通干部眼中,位于中央党校东面一处僻静校区内的宁院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处很神秘的所在,而每当这里有干部入住之后,周围的安保级别会立刻提到一个外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而陈扬此刻,就待在这个外人眼中神秘无比的地方,大周末的也没出门,而是有些百无聊赖的待在宿舍里,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磨磨唧唧的下着围棋。
“老廖,你有没有搞错,这你都还要悔棋?还能不能玩了啊?”
这时,也不知道桌子对面的这老头做出了什么举动,只见陈扬一脸晦气的嘟哝了起来,说着,还急不可耐的伸手拦住了似乎正要往紫檀木棋盘上落子的老头子。
“嘿嘿,小陈,咱们刚才可是说好了的,又不是正规比赛,只是切磋研究嘛,再说了,老头子我可是比你大了一轮都不止,记忆力,体力差了不知道多少,跟你小陈手谈,本来就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我这么做,也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哦,而且我刚才明明也是想落子在旁边那个地方的嘛。”
老头子不以为意的笑呵呵道,边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陈扬拦在他眼前的手拨开了,然后丝毫不以为耻在棋盘中腹把一颗白子往边上轻轻挪了一格。
可千万别小看他只挪动了这么一小格,这整个盘面立时就逆转过来了,陈扬花了两个多钟头苦心孤诣才好不容易把白棋的大龙围死,可还没能享受绞杀此龙的快感呢,被这老头子这么一挪,这条白棋大龙立马活了过来,脱缰而去,此龙不屠,陈扬的黑棋自然也就断了胜望。
果不其然,陈扬拗不过这厚颜无耻的老头子让其稍微悔了一步棋之后,接下来没过十分钟,他的黑棋就没办法下了,只能是投子认负,当然了,如果他能学得对面这老头子一半厚脸皮,这棋倒还可以下,只是他做不出来这种事罢了。
“不下了,不下了,收工吧。”
陈扬一脸郁闷的把棋子一扔,拍拍屁股便要起身。
一脸喜色,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某处妙手的老头子见状却是不干了,立刻拉住他衣袖,急急的说道:“哎哎,我说小陈,你忘了,昨儿你可是答应我了的,说好你今天会好好陪我这老头子手谈几盘的,这才第二盘呢,你可不许食言啊。”
边说边又把陈扬摁坐回了椅子上,笑呵呵道:“这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来来来,咱们再杀个两盘。”
陈扬闻言想哭的心都有了,若是正儿八经的摆开架势对弈,他倒是不惧这干培班里的任何一人,可若是老是像这样憋屈无比的被人虐,别说他了,是个人都不干的了。
眼前强迫他对弈的是住在他宿舍对门的苏东的一把手的廖海山书记,这老头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下围棋,平心而论,老廖的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毕竟上了年纪,前半盘下得往往十分出色,但一旦进入中盘之后,就很容易跟老聂一样下出昏着,偏偏这老头子棋品不是一般的滥,但凡跟人对弈,总是想要赢棋,出了昏着之后,总是大把理由悔棋。
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都知道了这老廖的棋品滥不陪他玩了,他这阵子一旦闲下来就盯上了陈扬这个资历浅的小辈,有事没事就喜欢串门过来虐陈扬几把,搞得陈扬最近简直是痛不欲生,不仅还不能真跟这老头子急,不想继续被这么虐了都还不行。
实在没辙,被重新摁坐下来之后,陈扬只能是苦着脸把盘上的棋子收光了,然后开始新的一局,不过他也打定主意了,这局棋他不用等对方出昏着了,自己先乱下几手把自己下输了,省得到时候自己眼看着胜券在握了对方又来悔棋,别提有多郁闷了。
布局阶段两人落子飞快,噼里啪啦的落子声中,陈扬很是不爽的揶揄老头子道:“哎,我说廖大书记,您虐我有什么意思啊,当我求您了,您放过我成不成,您真要是棋瘾难耐,改天我专门从国家队叫两个专业的过来给您虐行不行?”
“嘿嘿,跟他们下棋没劲,都不敢跟我认真下的,我要真想找人虐,我手下干部轮上一年都轮不完,还是跟你小陈下棋带劲。”老头子嘿嘿歼笑道,在这间封闭的小房间里,没有半点苏东干部心目中那位冷面书记的模样,对自己的耍赖行为也丝毫不以为耻,反倒是觉得很嗨皮似的。
您廖书记倒是带劲了,我可被虐得郁闷死了,陈扬一脸黑线的在肚子里腹诽道。
说实话,进这个高干理论班学习已经两周时间了,他在理论方面的长进不算太多,但倒是借此机会,跟各个地方的大佬们倒是混了个脸熟,当然了,也多了眼前这个老不知羞的棋友。
虽然陈扬跟这苏东廖书记一个在华海,一个在苏东省,是紧挨着的两个地方,但严格说来,他之前跟老廖不是很熟悉,老廖是皖东系核心圈子里的人物,虽然跟陈系交情不深,但跟团系的关系却是十分密切的,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这十多天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倒也亲近了许。当然了,若非这样,恐怕陈扬也见识不到这位冷面书记背后这无耻的一面。
“哎,小陈,我听下面人说,最近好像你们的人跑苏东跑得挺勤的嘛。”这时,老廖边落下一粒黑子,边随口说了一句。
原本还一脸黑线的陈扬闻言却是心里暗惊了一下,别看这老廖下棋臭点,但官场上的手腕却是丝毫也不含糊的,下面那丁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自己的人稍微在他那儿活动一下,立刻就有人传到他的耳朵里来了。
不过陈扬相信,这老廖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去坏自己的事,能不提就不提了,让下面人自己捣弄去。
正打算找两句话糊弄过去,老廖却又开口问了一句:“小陈,你真有那么大的把握么?不会又像上回搞的那么被动了吧?”
两个地区紧挨着,陈扬也心知肚明华海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肯定瞒不过他们这些老江湖的,这时就笑笑回道:“老廖,下棋就下棋呗,说好不谈公事的,有什么被动不被动的。”
“嘿嘿,那行,我让省厅那边的人多盯着点。”老廖笑呵呵道。
陈扬闻言吓了一跳,真要是让苏东省厅的人盯着,那事儿还不搅黄了啊,就赶紧道:“老廖,这可不成啊,既然你提起了,我也先给你打声招呼算了,最近京里可能有人到你那儿去,你可得给下面人打招呼,行个方便啊,不然这棋我可没心思跟你下了。”
“呵呵,就知道你这小子不安好心。”老廖笑眯眯道,却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又落了一子之后,才似乎随口问道,“都你的人?”
陈扬干笑了起来,同样没给出肯定的答复。
接下来,两人心照不宣的没再提地方的事儿,专心下棋,不过,陈扬虽然开局胡乱下了好几手,但奈何这老廖后半盘昏着连连,下到后面,棋局再次毫无悬念的朝陈扬倾斜,而老头子这次连悔都不知道悔哪步棋好了,不过这老头子也真够无赖的,磨蹭了良久之后,竟然提议封盘,等他回头研究出对策再说,这让下到后面已经一心想要拿下此局的陈扬再次郁闷到吐血。
都输了一下午了,好不容易让你老廖想耍赖都找不到地儿了,他当然不肯作罢了,可偏在这时候,外面大厅的门口被人轻轻敲响了。
在这栋高级干部们休息的小楼里,一般情况下,是绝对禁止工作人员打扰的,因此,这个时候能敲响房门的似乎只能是其他地方的大佬了。
老廖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就歼笑着道:“嘿嘿,还不快去开门看看谁来了,我这儿再研究研究。”
陈扬一脸无语表情,但只能暂停了争执,然后不情不愿的出到外面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他却是愣了一下:“闵闵主任?”
若不是很快想起了屋里边还有个老棋痞,他差点直呼了闵柔的名字,虽然这也没什么,但在屋里有这种老江湖的情况下,还是尽量避嫌一些的好,像老廖这等眼神,基本上没什么**能瞒得住他的。
闵柔一听陈扬这么叫她,立刻猜出了屋里还有其他领导,便很客气的寒暄道:“呵呵,陈市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有个急事想向您汇报一下。”
“哦,进来再说。”
陈扬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把闵柔让进了屋里来。
闵柔这阵子一直作为组织部的代言人,负责为这个高级班的领导们提供后勤服务,跟这些来自各地的大佬们也混了个脸熟,边走进屋里,边往书房方向打量了一眼,便很热情的主动跟在书房里冥思苦想的老廖打了声招呼:“呵呵,廖书记,您也在陈市长这屋啊。”
老廖这时一头的大汗,正苦思解题良策,见是组织部的小闵来了,倒也不觉奇怪,笑着点头回应了一声:“哦,是小闵主任啊,你是找陈市长还是找我啊?”
“呵呵,我找陈市长。”闵柔甜甜的笑道。
“哦,你们忙着。”老廖随口回了一句,又赶紧研究自己的了。
闵柔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了,然后很公事公办的汇报道:“陈市长,外面有个同志想见您,您看是不是允许他进来。”
宁院的管理很严,基本上没特殊事宜,不允许大家擅自离开太久的,大家都很自觉的不会离开这里,若是有人找,也必须通过闵柔他们这种组织部安排的管理干部备案,然后门岗才会放行。虽说都有手机,但很多工作,不是在手机里就能安排得妥当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到这儿来的谁不是大忙人啊,若是屁大点事就进进出出的,那到这儿学习的大佬们就干脆别来了。
因此,陈扬闻言沉吟了一下,又瞥了一眼在书房一脸苦相的老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这样吧,闵主任,你看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让这个同志到西餐厅等我,我一会出去在那儿见他。”
“陈市长,这都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这样恐怕不好吧?您也知道的,这儿有规定,18点到19点这段时间学员都不再允许外出了的,必须留在宁院用餐,这是硬姓规定,您的这个要求,恐怕我不好帮您办到呢。”
闵柔背对着书房方向,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说到最后,她却忍不住冲陈扬偷偷露出了俏皮的笑颜来。
陈扬当然知道这个规定,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再说了,你闵柔负责这一摊子事的,你不备案,谁知道啊,即便有人知道了,但这些个大佬们谁会这么无聊去打小报告啊。
不过看到闵柔说完后露出的狡诈微笑,他便知道这小娘们是故意逗自己开心的了,说不定她早已经帮自己把人都安排好了。毕竟自己前两天就跟她打过招呼了的,这阵子可能到党校来找自己的人比较多,让她临时先当自己的秘书使唤一下。
当然了,老廖在里屋待着,陈扬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对闵柔使坏,偏偏来人有重要事要向他汇报,并且是他电话叫过来的,不可能不出去面谈,因此只能是同样也一本正经的说道:“嗯,这个嘛闵主任,你就帮个小忙,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闵柔见到陈扬吃瘪,差点没笑出声来,勉强忍住笑后,才故作为难的说道:“陈市长,不是我不想帮您安排,但是嗯,您也知道,您这个时间段外出,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很难做的”
难做个屁!
陈扬差点吐血,虽然大佬们都很自觉遵守培训班里严苛的规定,但是真要地方上有急事,都还是可以见见下属安排工作的,这几天哪天没人溜出去啊。
看到陈扬一脸黑线说不出话,闵柔的目的也达到了,这才一脸为难的道:“既然这样,我试着尽量帮您安排一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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