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没哭也没大喊大叫,没想到你的胆子挺大的。”
萨苏娇媚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双紫瞳出现。
紫瞳不高不低的悬在空中,像是隔着薄纱,有些朦胧,看着不是很真切。
宋挽感觉越发的恶寒,她绷紧神经僵在那里,强自冷静的问:“这么晚了,不知萨苏姑娘让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来都来了,站那么远做什么?”
萨苏的语气悠然,还带着两分慵懒,极有耐心的等着好戏开场。
她刚说完,宋挽的手腕便被楚逸辰抓住,不容拒绝的拉着她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果然有薄纱挡在面前,宋挽本能的想用手撩开薄纱,刚抬起来,手腕便被一个湿滑粘腻的物体缠住。
宋挽头皮发麻,想要甩开,手腕被死死缠住,手骨都感觉到了疼。
“唔。”
宋挽疼得闷哼一声,萨苏笑起,而后又一双紫瞳在宋挽头顶出现。
这双紫瞳比萨苏的眼睛要细长得多,没了薄纱的遮挡,光亮更甚,如同萤火。
借着这样的光亮,宋挽看到一条巨蟒正悬于横梁之上,它只用自己的尾巴尖儿缠着她的手腕,脑袋则缓缓垂下,悬在她的头顶,如同蛇王,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她。
宋挽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
巨蟒的身子似乎在横梁上还绕了好几圈,宋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长。
尖叫堵在喉间,喉咙都有点疼,心跳和脉搏都快得像是马上要爆炸。
巨蟒看了宋挽一会儿,缓缓张嘴。
它的头看着不大,张开嘴之后却好像能直接把宋挽吞入腹中。
它的上下颚分别有两颗又长又尖的牙齿,宋挽不知道它有没有毒,只可能到它张嘴后,嘴里有黏液拉了丝,有的黏液顺着它的下颚滴到宋挽脸上。
冰凉,粘腻,和之前滴落在宋挽脸上的东西很像。
宋挽终究没有扛住,被巨大的恐惧吓得腿软失力的跌坐在地上。
巨蟒滑到地上,用尾巴一圈圈缠住宋挽的腰,把她送到萨苏面前。
萨苏勾起她的下巴。
萨苏的手也是湿滑的,和宋秋瑟的手一样,冰冷,没什么温度,也像这条巨蟒。
宋挽浑身的汗毛早就倒竖起来,鸡皮疙瘩也浮起来,屋里很黑,她看不清萨苏的面容,只知道那双紫瞳闪着奇异的光,正在细细的审视她,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的面容重新雕刻。
良久,萨苏开口:“听说你不喜欢那个叫顾岩廷的男人,他人怎么样?”
“他人很好……”
宋挽如实回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然而刚开了个头,萨苏的手便压在她唇上,悠悠的说:“我问的是在床上。”
说这话时,紫瞳的光亮变得越发妖冶强盛,宋挽甚至觉得萨苏可以透过自己看到顾岩廷。
她思忖了下说:“他正年轻气盛,又常年在军中历练,体魄自然远非常人可比,一般人应该是吃不消的。”
被萨苏触碰过的地方还是黏湿的,宋挽张嘴的弧度都尽量克制,怕那些不知名的黏液会进到嘴里。
听到顾岩廷的体魄很强,萨苏咯咯的娇笑起来,巨蟒放开宋挽缠到萨苏身上,萨苏很亲昵的蹭着巨蟒的脑袋,借着巨蟒眼睛的光亮,宋挽看到萨苏脸上的表情有些神往和迷醉。
一人一蛇如此缠裹在一起的场景诡异又让人感觉恶心,宋挽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想吐,腿上突然又传来凉意。
她本能的踢开贴到腿上的东西,退到楚逸辰身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在她周围,有无数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亮光出现,乍一看有点像夏日的萤火虫,但宋挽知道,那些不是萤火虫,而是蛇!
整个水榭,都是萨苏养的蛇!
这和宋挽之前梦见的场景很像,不同的是,顾岩廷不在她身边,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它们都很听话,不会伤害你,只会让你舒服,等试过以后,你就离不开它们了,而且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它们更好。”
萨苏的语气充满蛊惑,像是真的在给宋挽分享什么好东西。
宋挽摇头,抵触的说:“我不要!”
宋挽说完扭头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接受不了其他人进入自己的身体,更接受不了这种东西靠近自己,实在太恶心了。
她是人,又不是畜生。
宋挽的拒绝当然是没用的,那些蛇还是在向宋挽逼近。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每一条咬宋挽一口,宋挽就能尸骨无存。
与其受这样的侮辱,不如死了吧。
宋挽握紧拳头,想要咬舌自尽。
之前在黎州,得知要被送给赵黎的时候,她也想过要这样做,是母亲哭着求她,让她为了宋家的血脉搏一把,她才活到现在。
如今又走到这一步,宋挽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总觉得这才是她的归宿。
只是有点遗憾,临走之前,她没能再见顾岩廷一面。
不知道她死后萨苏会怎么处置她的尸体,若是太难看的话,就求谁都不要看见吧。
这般想着,宋挽的齿关慢慢用力,舌头疼得厉害,她本能的害怕,眼眶都热了,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动作一顿,宋挽偏头看向水榭外面,昏黄的烛火在浓黑之中晕出一团暖光,暖光之中,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她跑得很急,烛火跟着剧烈晃动,随时都会熄灭。
“主人,救救我!”
那人惊恐的呼救,一只手的皮肉干枯,如同被什么精怪吸食了精血的干尸,有半边脸也成了这样,皮肤又黑又皱的贴着骨架,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珠子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
快到宋挽面前的时候,那人跌倒在地,灯笼的暖光终于不堪摧折熄灭,屋里重新陷入黑暗,那惊恐的呼救声也戛然而止。
宋挽的呼吸停滞,好半晌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呼喊:“瑟瑟!”
白日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瑟瑟就变成这样了?
宋挽不知道自己能为宋秋瑟做什么,却还是摸黑朝她跌倒的方向爬过去。
宋挽刚碰到宋秋瑟的手,那条巨蟒便用尾巴把宋秋瑟卷起来。
宋挽抓住宋秋瑟不放,警惕的问:“你要对瑟瑟做什么?”
“你没听到她刚刚说的么,她要我救她。”
萨苏的语气充满兴味,似乎觉得宋挽的反应很有趣。
在她面前,宋挽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却还想要保护宋秋瑟,真是不自量力。
宋挽的心在滴血,这段时间她已经知道瑟瑟过得很不好,却没想到瑟瑟经历的事竟然这么可怖。
恼怒将恐慌压下,宋挽咬牙看着萨苏的方向怒斥:“是你把瑟瑟变成这样的!”
萨苏并不否认,反而理直气壮的说:“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如果可以,宋挽宁愿不要见到这样的宋秋瑟。
她的瑟瑟如果能一直活在宋家,做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就好了。
宋挽抓紧宋秋瑟的手,大声说:“你用这种丧尽天良的方法帮徐影清控制那些姑娘,害她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就不怕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吗?”
“呵呵。”
萨苏冷笑,似乎听到了特别好笑的话。
巨蟒卷着宋秋瑟往前走,宋挽仍不肯放手,也被往前拖了一截。
萨苏说:“死了才会下地狱,我又不会死,为什么要害怕呢?”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不会死?
宋挽不信这种事,冷声问:“你怎么确定自己不会死?你活了多少年?”
“比你想象中的时间长。”
“所以你只是个维持着年轻皮囊的怪物,其实早就是个又老又丑的老东西?日夜与这些禽兽相伴你真的快乐吗?我只要看到这些东西就觉得恶心得要命,如果让我和它们一直生活下去,还不如让我去死呢,你是真的想这样活下去吗?还是你早就想死了,只是自己找不到方法?”
宋挽越说语速越快,人也越镇定。
她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和瑟瑟今晚都死在这里,她不要让自己和瑟瑟如同怪物一样活着。
宋挽的话激怒了萨苏,那条巨蟒猛的冲过来,朝她张开血盆大口,喷出腥臭的气和黏液,威吓意味十足。
宋挽怕到极点反倒麻木了,她站在原地没动,仰头和那条巨蟒对视,冷冷的问:“生气了吗?怎么不直接咬掉我的脑袋?你不是还想颠覆整个昭陵吗?杀人对你来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约莫是很久都没人在萨苏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了,萨苏怒不可遏的低吼:“你找死!”
巨蟒松开宋秋瑟,将宋挽卷起来,宋挽感觉到巨蟒在一圈圈的收紧,浑身的骨头和血肉都遭到巨大的压迫。
她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肺腑被压得生疼,宋挽撑着最后的理智居高临下的看着萨苏,一字一句的说:“就算你活得再久,也永远都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了,如果他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他一定会第一个杀了你!”
宋挽不知道画中人和萨苏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说出这些话只是不想让萨苏好过。
她的体能太弱,唯一护身的砚台也早早的扔了出去,能对萨苏造成伤害的只有言语。
不过杀人诛心,能让萨苏伤心,宋挽觉得也够了。
身体要被巨蟒勒爆之前,盛怒中的萨苏冷静下来,她看着宋挽,极愉悦的说:“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既然你这么讨厌像我这样活着,那我就让你知道变成怪物是什么滋味,我想见的人的确已经见不到了,但你想见的人不是还活着么,你猜如果他知道你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怪物会不会杀了你?”
萨苏说完张狂的笑起来,宋挽心底一阵慌乱,正要说话,后颈传来刺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郴州城同福客栈,躺在床上的顾岩廷猛地睁开眼睛。
外面又在下雨,雨水顺着房檐砸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屋里很安静,梦境消散,唯有鼓噪如雷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
有点疼,还有点不安。
这是他很少会有的情绪。
睡不着了。
顾岩廷起身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半壶。
他梦到了宋挽。
以前他经常梦到宋挽,梦境大多雷同,他肖想她,控制她,也弄哭她。
没完没了,不厌其烦。
连他也说不清,他怎么会惦记一个人这么久。
后来在黎州遇到宋挽,他便没有再做这样的梦。
毕竟人就在他身边,他能看到摸到,不必靠着梦来发泄积压的欲念。
今晚的梦一开始和之前都差不多,他压制着宋挽,一点点为她染上颜色,听她压抑的低声啜泣,到后面梦开始变了,宋挽不再像平日那样被动承受,而是主动的撩拨,比她在黎州那夜熟练多了,如同妖精。
他是乐于她有这样的转变的,正要配合,怀中人却变成了一条巨蟒,他记不清巨蟒是什么花色,却记得它有一双妖冶的紫瞳。
然后他就醒了。
半壶冷茶下肚,顾岩廷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穿上衣服,直接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小屁孩儿被惊醒,起床气很大的砸了个枕头过来,顾岩廷抬手接下,也没点灯,勾了把椅子在床前大刀阔斧的坐下,说:“我刚刚做了个梦。”
贺南州破口大骂:“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谁要听你说自己做了什么梦!”
顾岩廷不理贺南州,继续说:“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以捕蛇为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南州还没完全清醒,气冲冲的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关我屁事啊。”
贺南州想用被子把自己捂住,顾岩廷伸手拦住说:“我以前也经常梦到这条蛇,它很大,有一双紫瞳,而且还会说人语,我以为我能找到它。”
贺南州的力气不及顾岩廷大,扯了半天没扯动,瞪着他问:“你说那条蛇能说人话,那它对你说过什么?”
顾岩廷说:“我听不懂。”
贺南州:“……”
你特么玩儿呢,你听不懂还能知道它说的是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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