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州落下巨石,彻底封住了北上的路,尸潮到了此处受阻,并未如大辽朝廷所预料的那般转而南下,除了极小股零星散落去了别的地方,绝大多数都停留在了嬴阳城同关州附近。
嬴阳城高大坚固的石头城墙防御住了尸潮,城守却依然愁眉不展。封闭城门之后,这么庞大的城市,每日里消耗的粮食都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按照现有的情况看,他们能在封城下缩衣节食最多挺过一个月。这仅仅指的是城守府和军队。这一月里,还不知有多少百姓会活活饿死。
在这一片紧张的氛围里,沈候府却迎来了赐婚的喜讯。当今圣上将小郡主萧嫣然,赐婚与了侯府二公子沈剑臣,新年后完婚。
接旨后侯府里一片喜气洋洋,人人都恭贺沈家二公子,沈剑臣面带微笑谢了一天前来贺喜的客人,又同兴致高昂的父母兄弟妹妹用过了晚膳,听着兄长夸耀自己日后便是嫡系皇族的一份子,妹妹沈姝高兴日后小郡主是自己的嫂嫂,闺友聚会她也跟着尊贵几分。他便也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笑着笑着,仿佛他也真的很开心。
晚膳用了些酒,醉了。母亲使了身边的大丫鬟柳荷送他回房。柳荷安顿好了他,却并没有走的意思。闭了门掩了灯,柳荷在黑暗里站了片刻,咬咬牙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微微颤抖着钻进了他的被子里,柔软的手臂轻轻的挽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温软的身体贴了上去。
黑暗里沈剑臣睁大了眼睛,看着昏暗不清的床顶。
身边人若软玉,馥郁芳香,他却不为所动。
到底母亲是觉得亏欠他的。自己宝贝的儿子,却要去娶那个破了身的小郡主。这才将身边服侍了十来年的大丫鬟,正经的黄花姑娘与了他。
其实是否破身,是郡主还是丫鬟,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相思苦,相思苦。一旦动了心,想着那个明媚肆意的女孩,这颗心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他控制。
知道会被赐婚郡主之后,时间越久,她的一颦一笑并未变得模糊,反而在他的心里越发鲜明。
“二少爷……”柳荷的声音轻轻的响在他耳边,“奴伺候您歇息……”
这是夫人的意思,过了今夜,她便是半个主子。郡主过门前她虽不能逾越怀孕,日后有了一男半女,她终身便有了依靠。
小主子面薄,她却不能放过这个翻身为主的机会。
想起平日里那些个婆子媳妇私底下说的话,柳荷大着胆子,手悄悄的向下伸去。
沈剑臣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脑海里是小满似怒似嗔的表情,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翻身压住了身旁的女孩。
小满再上路时,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换上了华服,坐在舒适的软车里。贾老大将自己的马车恭恭敬敬孝敬给了夏满,自己同一般属下同骑马,如护卫般拥着夏满,往大辽而去。
出了西荒越往武陵走,天气越冷。宽大奢华的马车里配备齐全,眼下拿出了软裘为垫,也点燃了烤火用的铜暖炉。这个小主子虽然杀人如麻,伺候起来却也不难。只要好吃好喝好用的供着,多数时候她都不发一言,只是在马车里安静的坐着。
贾老大不敢提离开的事情,不知道护送这小祖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生意是彻底被扔到脑后了。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地伺候着。
到了武陵唯一的小客栈外,贾老大冒着漫天风雪去砰砰的拍打院门。拍了半天店小二才拢着笼袖来开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冲着外面喊道:“几位客人去旁的地方住罢!咱这儿没地儿了!”
说罢不由分说又闭上了门。
孔司监回来示警了尸潮的事情,齐先生领着一众先生司监们都纷纷北上,去处理尸潮的事情去了。黄司殿的祀庙未成,灵柩依然停留在这家小小的客栈里。齐先生留下了几个司侍在此护灵。司侍们为免节外生枝,干脆将这整个客栈包了下来。
这穷乡僻壤的偏远小店,竟然给他这么大的气受。想着身后那位主子,贾老大莫名的觉得自己腰杆更硬了几分,砰砰将门拍的更响:“兔崽子给我滚出来!你这破店能有几个人,竟然敢将大爷我往外赶?!”
客栈里,留下来的华司侍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何人在外如此喧哗?”
店小二陪笑道:“大人,是往来的客商,想是风雪大,想在咱这儿落脚。”
华司侍摇了摇头:“在司殿大人灵前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店小二道:“小的这就去让他们走。”一边说,店小二去而复返,拉开了大门不耐烦的看着外面的众人:“咱这处客栈,被天机殿的大人们包下来了。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休要在此喧哗吵闹!”
大辽天机殿的名号如雷贯耳。便是贾老大闻言也不由得一愣,那店小二上下打量贾老大两眼,哼哼冷笑两声,当着他的面便又想将大门闭上。
“等等。”身后的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夏满撩起了车帘,“既是天机殿的人,便是故人。故人相逢,当寒叙一二。”
贾老大赶紧上前两步,迎着夏满下了车,店小二愣愣的看着一身华服的女子穿过了院门,走向客栈大堂。
华司侍让店小二去驱逐来客,未曾想反而迎进了一个年轻少女。华司侍的心头不由得掠过几分不快,站起了身:“姑娘请留步。”
夏满充耳不闻,她的视线落到了院子一角的灵柩上。
齐先生着人暂时用木头搭建了一个棚子,替灵柩遮挡风雪。但是因为天气实在寒冷,灵柩上结上了厚厚的霜花。
夏满转身走向灵柩,华司侍飞身上前挡在她面前:“姑娘留步!”
夏满抬头看了他一眼,华司侍瞳孔紧缩,只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迎面而来,天地似乎都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充满,当那股无形的压力撞上他时,他的身体便裂成了无数碎块,散了满地。鲜血落到冰面上,尤带着温度,融化了附着的积雪,如点点红梅在雪地上盛开。
客栈里余下的司侍们愣了愣,怒吼一声冲了出来。夏满转身,快如鬼魅。眼下这里留下的不过四五人而已,一个呼吸间,便又都丢了性命。
店小二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头蹲在客栈大门后不敢动。便是同夏满同行的贾老大等人,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底发寒。
从她进门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夺走了数人的性命,留下一地碎尸。
夏满走到了黄司殿的灵柩前,安静的看了半晌,转身看向躲在角落里的店小二:“这里有他们司殿大人的灵柩,为何只有这几人在此守灵?旁人都去了哪里?”
“回姑娘的话。”店小二颤抖着道,“据说北方爆发了尸潮,那些大人们都去灭尸潮去了。”
“尸潮?”夏满玩味的笑了笑,眼神一转径直往客栈里走。后方贾老大上前,踢了小二一脚,呵斥道:“在这里蹲着做什么?姑娘饶了你一命,还不赶快去准备热水吃食?收拾一个最好的房间让姑娘歇脚?!”
小二一激灵,忙不迭的应着翻身爬了起来忙碌去了。贾老大的手下上前,指了指这满院的碎尸:“老大,你看,这怎么办?”
贾老大一瞪眼:“还不赶紧的收拾了?留在院子里碍着姑娘的眼怎么办?!”
手下大声应着,很快就将院子里的碎尸都收拢到一起扔了出去,连染了血迹的积雪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最后只留下了黄司殿的灵柩。
手下们不敢擅动,再问贾老大,贾老大低声喝骂:“姑娘既然没动,自有她的意思。没事别找死。”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业寺里,终于闭禅完毕的美玉和师兄们一起出了石室的大门。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跟身旁的普难陀道:“师兄,为啥以前我就没发现,天上的太阳那么像一个鸭蛋黄呢?”
“你小子,是馋了吧?!”普难陀忍不住敲了敲美玉光光的脑袋。美玉正式出家前没有守那么多清规戒律,尤其惦念他年纪小,崇德大师一直对他百般照顾。只是而今已受过正式的斋戒,是崇德大师的关门弟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美玉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眼珠一转:“师兄,前些日子,我在后山捡着几根碎骨。你说咱这是闹了什么?黄鼠狼偷鸡它也不吃肉啊!”
普难陀笑着摸了摸自己大大的肚子。他浑身长得十分胖,尤其外凸的大肚子,里面的油水可不是青菜小粥能养出来的。
普难陀道:“回头师兄再去后山练功,带着你便是。”
“那就多谢师兄了!”美玉做了个鬼脸,不再同普难陀歪缠,跑回了自己的禅房。
这次闭禅足有月余,禅室里日日有小沙弥打扫,倒也干净。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停着的符鸽,小小的符鸽浑身还流转着淡淡的荧光,时不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
美玉伸手拿起符鸽,是小满前些日子送来的,打开来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告知他她和先生离了京城,往西而去。
美玉抽出一张符纸,提笔刷刷写了几句,大意是他这些日子都在闭关,一切安好,问她而今到哪儿了。
写完信,叠好符鸽,美玉打开窗户将符鸽扔了出去,淡黄的纸鹤在空中一抖陡然有了灵光,化为一只周身光华莹莹的鸽子,流星般飞向天际。
然而不过一息的时间,那符鸽竟然又转了个圈飞回了美玉手中,静止不动,再度化为了一只纸鸽。
美玉不由得十分惊讶:“咦?”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世上并没有宇文夏满这个人。
美玉捏紧了手中的纸鸽,转身跑向师父的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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