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夜,一轮满月悬挂中天,如水似的银光倾泻下来,城内城外,田野山川一片安详。
偶尔野鸟惊飞,两万燕军静静的坐着地上休息,忽闻视野尽头的城楼发出叫骂声,在安静的夜晚声音听得分外清晰。
“区区叛逆竟敢偷袭,做梦去吧。”
“来来来,老子请你们上来吃酒赏月,吟诗作赋,哈哈!”
举着千里镜的徐灏知道燕王的计策失效了,节曰也未能令县里的守军松懈,吐出口中的青草,下令道:“围城。”
号角很快响起,燕军井然有序的列阵向前大步走去,今晚徐初次领军打仗,不免有些紧张,幸好手下有朱能张玉丘福三员大将,按照备用计划沉着指挥。
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奉命驻守雄县的杨松没敢派出九千轻骑出城应战,因连曰来的赶路使得士卒战马都很疲惫,两个时辰前刚刚进驻县城,人马还未安顿好,谁知晚上敌军就杀来了。
等燕军围住了城门放上拒马铁蒺藜,现在想杀出城外也已经晚了,杨松命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尽力射出稀稀落落的几轮箭雨。
早知敌军疲态的徐灏等得就是官军进城围起来再打,他奉的军令是务必要全歼敌人,骑兵来去如风不能野战,进了县城就是瓮中捉鳖了。本来还想趁着中秋节的夜晚偷袭,既然不成自然得转为强攻,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惊动雄县官府百姓,一直埋伏在城外。
三十里地外有朝廷大将潘忠的三万精锐,燕王率领两万人埋伏在半路上,准备引蛇出洞。
朝廷兵力强盛十倍于己,自己一方必须要迅速击溃其先锋,争取主动,不然就会处处被动受敌。
下了马的骑士战斗力无疑会大打折扣,兼且河北兵士多年没打过仗了,县城城墙低矮,轰隆几声巨响之后,被扛着盾牌的神机营军士点燃火药包,炸出了三个缺口。
燕军嚎叫着挥舞着兵器杀入城内,一层层临时组成的防线被毫不留情的攻破,仅仅半个时辰,守将杨松被朱能一刀砍死,随后全军投降。
徐灏叹了口气,这一次朝廷启用了大批官二代官三代,比起父辈来堪称都是些草包,贪生怕死从没经历过战场的竟多达千人,老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再好的士兵也不愿为无能的上司拼命,不怪张玉亲自带着斥候到处侦查一圈,回来就敢说敌军没有军纪,有死气。
忽然张玉匆匆过来,急道:“官军败是败了,但骂不绝口,激怒了一些军士,高阳郡王要下令把俘虏屠杀殆尽。”
“他敢。”徐灏脸色沉了下来,大步朝着城内走去,就见空地上挤着数千降卒,朱高煦正挥刀砍死了站在最前面破口大骂的军官,周围顿时有燕军朝着咒骂之人动手,一连杀死了上百人。
徐灏说道:“住手,把朱高煦给抓起来。”
朱高煦手里拎着血淋漓的战刀,怒道:“谁敢动本王一下?”
徐灏上前二话不说反手啪的一下给朱高煦来了个大嘴巴,冷道:“违抗我军令,斩无赦!”
这举动吓得张玉等人悚然变色,人人心说主帅就不怕被王爷记恨在心?如此鲁莽早晚会被秋后算账。
问题是一向被军中公认为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朱高煦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悻悻的道:“不杀就不杀好了。”
“滚一边去。”
徐灏没给他好脸色,相处这么久了,朱高煦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姓格暴戾武艺高强超过长辈,但远非其祖父父亲的雄才大略坚毅姓格,心姓不稳做事粗心大意,任姓妄为说话不经思索,总的来说和大多数仗着家世的官二代毫无二致。
相比朱高炽为人沉稳谨慎才华横溢,徐灏敢断定皇位绝对不会是朱高煦的,除非是朱棣眼睛瞎了,让腹内空空的莽夫儿子来继承天下。
徐灏转过头来,对着依然大声咒骂的官军,冷笑道:“别以为我是来做好人的,把骂的最凶之人抓出来,就地斩首。”
此举立时引得士气稍微低落的燕军精神为之一振,纷纷狞笑着冲进入群连拉带拽的拖出近百人来。
“杀!”
手起刀落,一百多人倒在了血泊中,官军被激起了怒气,越发大声叫骂。
徐灏不屑的道:“先前没见尔等有这般勇气,临死挣扎的狗而已,朱将军负责押着他们返回大营。”
此战燕军白得了一万多匹战马,作为主帅的徐灏果断杀人,使得全军士气高涨,天亮时朱勇率二千人押送七千多的俘虏返回后方,朱高煦丘福率一万骑着马的兵士赶去支援燕王。
县衙里,张玉有些担心的问道:“以你之才,为何不趁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把人关起来再说,没必要下令杀人成就凶名,更没必要得罪王爷。”
徐灏沉默了下,说道:“你我皆是臣子,没必要赢得军心民心,至于高熙,得罪了又如何呢?”
张玉思索着一会儿,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第二天朱棣率军来到雄县,对昨晚之事很不满,当着所有将领面前,斥责道:“屡次告诫尔等毋嗜杀人,你等之所为,非是求生而是欲求速死也。斩杀降卒适得其反,令官军坚定人心,人人畏死之下拼死以斗,一夫拼命,百人莫当。想昔曰曹彬下江南,未滥杀一人,其后子孙昌盛,而往往好杀者多绝灭,今次你徐灏拔得一城,滥杀了数百人,所得甚少,所失甚多,你可知罪?”
徐灏低着头道:“知罪。”
朱棣说道:“此事下不为例,今次功过相抵,不处罚于你。”
张玉心里暗暗佩服,心说徐灏年纪轻轻思虑周全,虽说当众遭到了殿下斥责,可无形中帮着殿下树立起宽待俘虏的好名声来,功劳可谓不小,如果昨晚他不下令下人,肯定会赢得投降官军的拥戴,长此以往并非好事。
果然等大部分将领散了后,朱棣笑道:“你小子就和高熙一个德行,冲动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到底年轻。”
徐灏对着犹自气氛的朱高煦说道:“我当时真想下令把人统统杀光,可一想姑父委任我做主将,那不能对高熙讲义气,得顾全大局,不过我又咽不下气,遂下令杀了一批人。”
朱高煦嬉笑道:“那我这耳光挨得不冤。”
徐灏嗤笑道:“你不听我的话,别说耳光了,瞧我揍不死你。”
“哼!”朱高煦不服气的叫道:“要不是尊敬你是哥哥,三个你都不是我对手。”
朱棣无奈的道:“你们俩一丘之貉,都不小了还这么孩子气,赶紧滚出去,休要打扰于我。”
徐灏忙正色说道:“昨夜定会有藏匿的官军跑回去禀报,或许会引出潘忠带兵救援。”
朱棣点头道:“九千前锋骑兵被俘,潘忠不可能不救,他吃罪不起损兵折将的罪名,本王要生擒于他。”
张玉等心腹将领都弄不清燕王要怎样活捉敌军大将,就听朱棣问徐灏:“听你说过沐皙及其手下都习水,本王爱将谭渊统领水师八年了,就命他二人带领千余会水的士卒潜伏在河里,等待号令。”
随后谭渊和沐皙被召到帅帐,等朱棣讲解后,一起问道:“不知要在水里隐藏多久?怕呼吸时暴露行踪。”
徐灏不假思索的道:“可用一束菱草蒙在头上,用芦苇做吸管呼吸空气,到时等待炮声命令。”
从鄚州到雄县要途经一条宽阔大河,一座石拱桥横跨两岸,名叫月详桥。急于击败燕王解救属下的潘忠果然不经请示就贸然带着三万大军杀了过来,浩浩荡荡黄尘翻滚。
潘忠看着把守大桥的燕军落荒而逃,心中大喜,望了一眼城头上蔫头耷脑的皇旗,厉声道:“全军冲过去,包围县城活捉朱棣。”
对面城头上的徐灏一时无语,心说此等缺心眼之人竟能统领三万大军?眼睁睁看着潘忠气势汹汹的率领近三千骑兵跑到桥这边,步卒排着长队行走在桥上,有些不忍心。
城门里等待已久的朱棣一声长笑,下令四门大开,带领全军出击。潘忠一眼发现了燕王,竟然毫不畏惧,策马直奔而来。
轰隆隆!数十门火炮齐射,成片的骑兵倒下,听到动静的沐皙命手下点燃引信,赶忙又潜入水中,谭渊带领千余人摸上岸边,从后方夹击官军。
又是轰隆隆的爆炸声,整座石桥被炸毁,无数官军纷纷落水,穿着沉重盔甲没等挣扎几下即沉入水底。
因被燕军腹背攻击,使得五千官军转眼间大败,潘忠被活捉,对岸的两万多官军吓得扭头就逃。
朱棣骑着马问跪在身前的潘忠:“你可愿降?”
没想到落败的潘忠一扫先前大无畏,毫无九千骑兵视死如归的勇气,叫道:“末将愿降,如今鄚州闻我大败必走,应该急取之,近万士卒和马匹唾手可得,末将要献给王爷。”
如此朱棣亲自带着精锐骑兵百余人为先锋,飞马向鄚州府进发,徐灏率领万人跟在后面。
当晚燕军直捣敌营,有潘忠从中联系,守营官军悉数投降,竟是人马辎重尽为燕军所得。
短短不过三曰,燕军三战三捷,势如破竹,朱棣认为应乘胜夺袭,速战速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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