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野战医院遭到袭击,索科夫不由心急如焚,他担心阿西娅可能会出事。在前往第182师防区的途中,司机已经冒着危险,在满是弹坑的道路上,把车开得飞快,但索科夫依旧觉得车速像蜗牛爬一般慢。
吉普车停在第182师师部门口,萨莫伊洛夫刚推开车门,准备到后面帮索科夫开车门。谁知他的脚刚踩在地面上,却见到索科夫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跳了出来,提着突击步枪就朝师部里面闯。
站在门口的两名哨兵,见一支小型车队停在师部门口,正在猜测对方的来历时,就看到其中一辆吉普车里冲出一名提着枪的军官,径直往师部里闯。两人刚想伸手拦住对方,却看清楚正往里闯的人是索科夫,连忙停住了脚步,并把手举到额边向他敬礼。
索科夫闯进师指挥部时,看到霍赫洛夫上校、政委谢皮洛夫上校以及参谋长三人,正背对着门站在墙边,仰头望着挂在上面的地图。
“指挥员同志们,你们好!”索科夫一边迈步走进了屋里,一边冲着三人问道:“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索科夫的声音,三人连忙转过身,整齐地抬手向索科夫敬礼。其中政委谢皮洛夫上校还一脸痛心地说:“对不起,司令员同志,这么晚还惊动了您。”
索科夫急于知道阿西娅的情况,抬手打断了谢皮洛夫后面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野战医院那里的情况如何?”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参谋长向前走了一步,挺直腰板对索科夫说:“司令员同志,请允许我向您汇报。”
索科夫把手里的突击步枪放在了桌上:“说吧。”
“在一个小时前,我听到野战医院的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便立即给医院打电话,谁知却始终打不通。我知道可能出事了,便一边通知了师长和政委,一边让警卫营抽调一个连前往医院方向,却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参谋长同志,”索科夫望着师参谋长,淡淡地问:“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大概有一个排化妆成我军的敌人,偷偷地穿过了我军的防线,试图来偷袭我们的师指挥部。”参谋长向索科夫汇报说:“他们误打误撞进入了野战医院所在的位置,被执勤的哨兵识破了身份,便发生了交火。”
“被执勤的哨兵识破了身份?”索科夫心想德军既然伪装成苏军,那么他们在容易穿帮的细节上肯定会很注意,况且敌人还是在夜晚出现的,哨兵怎么能轻易地识破敌人呢,难道他有火眼金睛吗?他好奇的问:“他是怎么识破敌人的?”
“很简单,司令员同志。”参谋长看了一眼索科夫放在桌上的突击步枪,继续说道:“敌人虽然穿着我军的制服,拿的也是我军的制式武器:波波夫冲锋枪和莫辛纳甘步枪。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我们师早在库尔斯克会战开始前,就全部换装了突击步枪。
深更半夜在我师的防区内,出现一群携带波波沙冲锋枪和莫辛纳甘步枪的军人,就算他们穿的是我军制服,肯定也会引起哨兵的怀疑。几句话一问,对方顿时露了馅,双方便发生了交火。”
“野战医院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吗?”索科夫听着远处传来的枪声和零星的爆炸声,有些着急地问:“我们的伤员和医护人员不会受到伤害吧?”
索科夫的话一出口,原本还在滔滔不绝汇报情况的参谋长,却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停止汇报后,朝一旁的霍赫洛夫和谢皮洛夫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两人能为自己解围。
“司令员同志,”见到参谋长一脸为难的表情,谢皮洛夫轻轻地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索科夫说:“虽然野战医院里的战斗还在进行,但我们派过去的警卫连,已经把敌人消灭大半,医院里的伤员和医护人员,也绝大多数救了出来。”
索科夫听谢皮洛夫说得非常笼统,便猜到还有很多伤员和医护人员没有脱险,而阿西娅就是其中之一。虽说自己与阿西娅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如今身处危险之中,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想到这里,索科夫站起身,把桌上的突击步枪抓在手里,对三人说道:“派两名战士给我做向导,我要亲自去野战医院瞧瞧。”
“司令员同志,”得知索科夫要亲自去野战医院,霍赫洛夫连忙拦在了他的前面,劝说道:“那里太危险,您可不能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上校,我的妻子正处在危险之中,我要立即赶过去营救他。”索科夫怒视着霍赫洛夫说道:“你立即给我让开!”
“司令员同志,您不能去冒险。”谢皮洛夫慌忙也挡在了索科夫的面前,劝说道:“至于阿西娅,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安全地救出来的。”
“让开!”索科夫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名上校,怒气冲冲地说:“你们只需要派人给我做向导,我带来的那些战士,他们完全有能力消灭敌人。”
见到索科夫固执己见,霍赫洛夫知道无法劝阻他,只能扭头对参谋长和谢皮洛夫说道:“你们两人留在师部掌握全局,我亲自陪司令员到野战医院去。”
索科夫和霍赫洛夫从师部走出来时,萨莫伊洛夫迎了上来,他已经从门外战士那里了解到野战医院那里发生的事情。看到索科夫出来,他便开门见山地问:“司令员同志,野战医院那里正发生战斗,阿西娅可能会有危险,我们需要赶过去营救她吗?”
“中尉同志,你说得没错。”索科夫点点头,回答说:“如今阿西娅正处于危险之中,我们要赶过去救她。”
索科夫等人带着警卫排,在霍赫洛夫的指引下,来到了野战医院所在的位置,这里还在发生零星的战斗。虽然能见度不高,又到处在发生战斗,可索科夫还是根据枪声,准确地判断出德军所在的位置。
他转头对站在身后的警卫排战士说:“同志们,一股穿着我军制服的敌人,混进了野战医院,并与我军部队展开了交火。由于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全部换装了突击步枪,因此来偷袭的敌人,所装备的武器都是波波夫冲锋枪和莫辛纳甘步枪,只要有这两种武器射击声传来的位置,就是敌人的藏身之处,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赶紧彻底地消灭掉。”
“行动吧,弟兄们。”萨莫伊洛夫等索科夫一说完,立即命令自己的部下:“如今阿西娅正处于危险之中,你们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警卫排的战士们听萨莫伊洛夫这么说,响亮地答应一声后,便以三人一组,四散分开,成战斗队形,朝着可能隐藏着敌人的位置冲了过去。
萨莫伊洛夫担心索科夫的安危,亲自带着两名战士跟在了他的身边,随他一起朝前方冲去。沿途不时有军人出现,只要他们的手里拿的不是突击步枪,萨莫伊洛夫便毫不迟疑地开枪将对方击倒。至于是否会发生误伤,他已经考虑不到那么多了。
野战医院设在一个居民点里,这里都是一些两层楼的建筑。但大多数都被德军炮火或炸弹摧毁了,一些残垣断壁旁边支着帐篷,伤员就住在这些帐篷里。
索科夫掀开其中一个帐篷的门帘,立即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借助远处传来的火光,看清楚帐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名伤员,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地面上,应该是死去很久了。
索科夫退出帐篷后,一名战士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断壁,对他小声地说:“司令员同志,我听到那堵断墙后面,好像有声音传出来。”
“是敌人吗?”索科夫问道。
战士摇摇头,回答说:“不想。我似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知道那堵断墙后面有一个女人,索科夫立即就想到,也许是阿西娅躲在那里,便快步走了过去。等到他走近时,固然听到墙后面有一些动静,似乎是里面的人受到了惊吓。
索科夫在断墙前停下,低声地说:“里面的人听着,我是自己人,你不要害怕。”等里面的动静停止后,他又继续说了一句,“我要过去了,你不要开枪,免得误伤。”
索科夫绕过断墙,借助火光的照明,看清楚原来是一名女卫生员蜷缩在墙角,她被吓得脸色惨白,手脚不住地颤动着。她用拳头塞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声音,免得惊动附近可能存在的敌人,眼睛里满是泪水。
“敌人都离开了吗?”女卫生员看清楚索科夫的制服,用像蚊子叫的声音问道,她生怕索科夫会说敌人还在外面。
“放心吧,卫生员同志,敌人都被我们赶跑了。”看到断墙后面的人不是阿西娅,索科夫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见女卫生员受惊吓过度,便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现在安全了。”
听到索科夫的回答,女卫生员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开始放声哭了起来。索科夫知道她此刻的哭泣,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适当地哭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他转身冲跟进来的萨莫伊洛夫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安慰一下这位女卫生员,随后带着两名战士转身离开了这里。
霍赫洛夫派出的警卫连和保护医院的部队,之所以迟迟无法消灭偷袭的德军,完全是因为德军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使战士们无法准确地分辨敌我。而索科夫给自己部下所说的那番话,霍赫洛夫是听在耳朵里的。
等索科夫带人一离开,霍赫洛夫立即叫过了几名战士,将如何通过武器来识别敌人的办法,传达给那些正在和敌人进行战斗的部队。
和敌人作战的指战员们,虽然有一部分人知道通过武器,来识别敌我。但绝大多数人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有些运气不好的战士,甚至和敌人面对面时,还以为对方是自己人。谁知刚一转身,就被敌人打了冷枪。
此刻如何识别敌我的办法,在作战部队中一推广,大家都知道可以通过武器来识别敌我,只要发现对方手里拿的武器和自己不一样,就立即毫不迟疑地开枪射击。至于是否误伤,则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就算明知被打倒的是自己人,也只能怪对方倒霉了,谁让你没事用敌人的武器呢。
战斗在半个小时后结束,霍赫洛夫派人开始清点战场。在这时候,当初索科夫命令所有人佩戴身份牌的作用,就充分发挥出来了。第182师的指战员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尸体身上的身份牌,分清敌我,辨别出死者的身份。
霍赫洛夫在完成统计之后,过来向索科夫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我军的伤亡怎么样?”
“牺牲三百五十七人,其中有两百四十人是伤员。”霍赫洛夫报告说:“被我们击毙的敌人,有六十一人。”
听完霍赫洛夫报出的伤亡数字,索科夫的嘴角不禁剧烈抽搐了一下,真是没想到,敌人的偷袭,居然让已方的伤亡达到了对方的六倍,用伤亡惨重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索科夫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试探地问:“找到阿西娅了吗?”
“没有。”
“什么,没有找到?”
“司令员同志,您不要着急。”霍赫洛夫见索科夫双目圆瞪,连忙安慰他说:“我不是给您送阵亡通知书来的,我们虽然没有在幸存者里发现阿西娅,也没有在尸体里发现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索科夫皱着眉头问:“那她会去什么地方,难道人间蒸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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