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间里,已经摆好了酒菜,进了屋子以后,罗明达摆了下手,身后两个彪形大汉会意,就悄悄退了出去,把房门随手带上,站在过道里守着。
“坐吧,别拘束!”罗明达解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口,来到桌边坐下,拿起酒瓶,缓缓地斟着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像是和朋友聚会般随意。
周景坐到他的对面,发现桌上有四副碗筷,就皱眉道:“怎么,还有其他客人?”
罗明达没有抬头,而是摆摆手,淡淡地道:“没有,那两副餐具,是留给华平和二黑的。”
“什么意思?”周景心头一跳,有些警觉了,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又落在桌面上的一柄锃亮的叉子上,准备稍有动静,就赶在对方前面,抢先动手。
罗明达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拿起杯子,自顾地品了一口,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想起了那两位挂掉的兄弟,顺便祭奠一下。”
周景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道:“怎么,你知道那件事情和我有关?”
罗明达点点头,语气冰冷地道:“当然了,你的照片早就上了报纸,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嘛,一人独斗两个歹徒,解救出了被绑架的人质,勇气可嘉,非常钦佩。”
周景笑笑,毫无畏惧地盯着这位黑道大佬,轻声道:“看起来,今天摆的是一桌鸿门宴了?”
罗明达摆了下手,淡淡地道:“不是,就是想结识一下,没别的意思。”
周景摸起筷子,夹了口菜,笑着道:“那要说声抱歉了,我这人不喜欢黑道上的朋友来往。”
罗明达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先别说的太早,或许时间久了,你的想法会发生改变的。”
“还是免了吧。”周景放下筷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罗明达放下杯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景,沉吟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听说最近青阳出了个人物,还算是旧识,正巧碰到了,就请过来喝几杯,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不管是干哪个行当的,只要能搞出名堂的,我都喜欢结交。”
周景点上一颗烟,毫不客气地道:“是看上镜湖的项目了吧,怎么,达哥也想把手伸进来?”
罗明达微微一笑,竖起拇指,赞许地道:“聪明,一点就透,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周景吐了口烟圈,懒洋洋地道:“别想了,这事儿没得谈!”
罗明达微微皱眉,沉声道:“周主任,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在青阳,还没谁敢这样拒绝我!”
“我敢!”周景拿手敲着桌子,抬高音量道:“劝你别打歪念头,这个项目非常重要,如果因为你乱插手,把镜湖的投资搞飞了,恐怕神仙都保不住你!”
罗明达点点头,淡淡地道:“这个我自然清楚,正因为这样,才请你过来吃敬酒。”
周景笑笑,掸着烟灰,戏谑地道:“敬酒已经见识过了,看看罚酒吧!”
罗明达摆了下手,不以为然地道:“还早着呢,别急,小伙子,谈生意要有点耐心,对吧?”
周景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微笑道:“这不是生意,达哥可能习惯了强买强卖,不过,在我这边没用,没谁可以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情,你也不例外!”
罗明达嘿嘿地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景,轻声道:“听起来,你好像对我有些偏见。”
“偏见?”周景摇了摇头,不咸不淡地道:“不可能吧,在青阳这地面上,达哥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哪个会对你有偏见?”
罗明达哼了一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在青阳,要论‘仁义’两个字,我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弟兄,跟着我混饭吃了。”
周景皱了下眉头,把香烟熄灭,掷地有声地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们那些人做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不过,你们也别来招惹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不是招惹,是想一起发财,合作共赢。”罗明达拿起杯子,极为自信地道:“周主任,别人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不管是金钱也好,女人也罢,就算是官帽子,也都没问题。”
周景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微笑道:“如果不同意呢?”
罗明达‘嗤啦’一笑,放下酒杯,把手摸向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打开保险,丢在桌子上,斜睨着周景,拉长声音道:“姓周的,你还欠我两条人命呢,这笔账该怎么算?”
周景毫不相让,针锋相对地道:“姓罗的,你想怎么算?”
罗明达伸出右手,把枪轻轻推到周景面前,一字一句地道:“往自己腿上开两枪,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周景摸起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罗明达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道:“如果不同意呢!”
罗明达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轻描淡写地道:“很简单,如果不怕连累家人,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没人会拦着。”
“好,那就了解这笔账。”周景调转枪口,对着自己的大腿,连着扣动两下扳机,然而,预料中的枪声却没有响起,他不禁微微皱眉,轻声道:“罗明达,你搞什么花样?”
罗明达咧嘴一笑,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嘴,懒洋洋地道:“名城夜总会有我的干股,这里的规矩是不能死人,也不能听到枪响,否则,别管后台有多硬,都得关店停业。”
周景把枪丢过去,拿起杯子道:“在外面也可以,不过,如果再从你嘴里提起‘家人’两个字,咱们就是不死不休了。”
罗明达淡淡一笑,收起手枪,轻声道:“在哪都不成,你现在很牛逼,在青阳,没谁敢动你。”
周景愣了一下,皱眉道:“怎么说?”
罗明达叹了口气,把玩着杯子,缓缓地道:“本来呢,明年六月底,在我两个弟兄的忌日之前,你会发生点意外,不过,算你小子运气,一不小心,为青阳办了件大好事儿,这样的人,我罗明达很敬重,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
周景感到有些意外,皱眉看着这中年汉子,点头道:“没看出来,是挺仁义的哈!”
罗明达微微一笑,把杯中酒喝下,轻声道:“周主任,你别瞧不起我们黑道上的人,老话说得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文化程度不高,但讲义气,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包括咱们青阳那些当官的,都喜欢和我打交道,我对他们也很够意思,从没亏待过谁。”
周景摆了下手,淡淡地道:“那些事情,和我无关,我只知道,有些人无法无天,为非作歹,连女人和小孩都不肯放过,这样的人,怎么配谈义气呢!”
罗明达面色一沉,把酒杯砰地一声砸下,外面两个保镖听到声响,忙推门进来,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寒声道:“没事儿,都出去!”
“好的,达哥!”那两人瞥了周景一眼,就又转身退了出去,重新把门关上。
罗明达双手抱肩,冷冷地道:“那是两回事,没人会和死对头客气,算他张武阳运气,上面有人帮他说话了,否则,那天他们一家三口,都要去见阎王!”
周景皱起眉头,轻声道:“怎么,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还没有解决吗?”
罗明达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十多年的过节,哪有那样容易解决的,不过,他张武阳不会做人,总是挡着别人的道,恐怕用不着我动手,就会有人收拾他了。”
周景心中一凛,赶忙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明达冷笑了一下,起身道:“意思是有人想对付他,你们既然是朋友,就帮忙传个话,让他好自为之吧。”
周景也站了起来,追问道:“请把话讲清楚,什么人要对付他?”
“保密!”罗明达走到衣架边,穿上外套,看了周景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周主任,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俩虽然没有谈拢,不过没关系,只要镜湖集团在青阳投资,我总能分到一杯羹,这还要感谢你了,以后遇到什么摆不平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说完,也不等周景回话,自顾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的几个老板,和秘书高源才走了过来,都极为关切地道:“周主任,没出什么麻烦吧?”
周景微微一笑,轻声道:“没有,几位老板,你们先玩,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几人连声说好,把周景送到门外,才转身回到楼上的包房,继续饮酒作乐。
周景摸出手机,给张武阳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后,轻声道:“张队,知道刚才在名城夜总会遇到谁了吗?”
“谁啊!”张武阳正泡在池子里,往胸前撩着水,漫不经心地道。
周景笑笑,轻声道:“罗明达。”
张武阳愣了一下,随即坐直了身子,皱眉道:“怎么回事,他找你麻烦了?”
周景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道:“没有,不过,从他那里得到消息,有人想要对付你。”
张武阳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摆手道:“小景,不用担心,他们那些人,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斗了这么多年,不也没把我怎么样嘛!”
“还是小心些好。”周景唯恐他大意,又提醒了一句。
“好吧,我会注意的。”张武阳笑着点头,打了个哈欠,轻声道:“我在上次见面的洗浴中心,要是没什么事情,你也过来吧,一起泡个澡,放放松。”
周景微微皱眉,轻声道:“张队,前些日子秦姐可抱怨了,说你总不回家,要注意着点。”
张武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唉,没办法,小娜这边也不容易,跟了我这些年,连个名分都没捞着,总觉得亏欠她太多。”
周景摆了下手,笑着道:“好了,别提这些,自己处理好就成了。”
“那行,改天见面再聊。”张武阳挂断电话,把手机丢下,搓了把脸,皱眉道:“马勒戈壁的,哪个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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