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变得白茫茫一片,豆粒般大小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门窗,发出啪啪的响声,不时有雷声滚滚而来,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落下,如同利剑,似火蛇,劈开漫天雨幕。
房间里,却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娇笑声,蓝水蝶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枕头,已经笑成一团,而穿着粉色吊带裙的周景,则极为无奈地走到镜子前,只向里面看了一眼,也捧腹大笑起来。
“还别说,挺合身的,你身材真是不错!”蓝水蝶一边夸张地笑着,一边抬手在眼角处抹着眼泪,她笑得花枝乱颤,已把眼泪笑了出来,衣柜里有几套西服,她没有取出来,就是想捉弄周景,以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有那样开心吗?”周景一时兴起,也转过身子,踮起脚尖,做出小天鹅般优雅的舞蹈动作,虽然只是象征性比划了几下,蓝水蝶却把枕头砸过去,躺在沙发上打滚,已经笑到肚子痛了。
周景接过枕头,随手放在梳妆台上,走到窗边,点了一颗烟,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不禁一阵头痛,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下糟了,雨下得太大,今晚回不去了,可能要在这里过夜!”
蓝水蝶捧着小腹,笑了半晌,才站了起来,笑盈盈地道:“没关系的,不行就住这儿,明早再回去,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不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一杯茶,一张报纸,一坐大半天么!”
“你太偏激了,我们若是忙起来,事情还是很多的,没有点效率,根本干不过来!”周景皱眉吸了口烟,欣赏着外面的雨景,叹了口气,轻声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今晚住沙发。”
蓝水蝶回头一笑,轻声道:“先吃饭吧,晚餐都准备好了。”
周景熄了烟,来到餐桌边,却见餐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有糖醋排骨,酸菜鱼,烧茄子,和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还有一瓶五粮液,就拉了椅子坐下,笑着道:“蓝小姐,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找保姆吗?”
“没有!”蓝水蝶摇了摇头,打开白酒,满上两杯,递给周景一杯,笑吟吟地道:“现在行动上没什么影响,要等半年后才需要有人照料,更何况,延年也不愿让旁人知道我俩的关系。”
周景点点头,端起杯子,微笑道:“也对,是应该小心点。”
说完,见蓝水蝶端起杯子,若无其事地喝进一大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皱眉道:“蓝小姐,旁人怀孕时,都加倍地小心,唯恐对孩子的健康有影响,你可倒好,烟酒不忌,逍遥自在!”
蓝水蝶放下杯子,摸起筷子,夹了排骨,送到周景碗里,抽出纸巾,轻柔地擦着唇角,叹息道:“没名没分的,哪有那样金贵,我也想好了,实在挽不回他的心,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这话说的虽然很是轻松,可其中的凄楚之意,让周景听了,也不禁为之动容,只觉得这女人虽然性子刚烈无匹,可内心之中,也有极为柔软之处,望了她一眼,就提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低声劝道:“蓝小姐,女人太痴情了不好,很容易自己受伤!”
蓝水蝶闻言,呲之以鼻,冷哼道:“那还不是你们男人太花心了,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多情种子,却还都喜欢说风凉话,好像有多怜花惜玉似的,其实啊,一个德行!”
周景微微一笑,自斟自饮道:“蓝姐,打击面不要太广!”
“蓝姐?”蓝水蝶秀眉一挑,脸上现出诧异之色,见他改了称呼,也很是高兴,就提起杯子,陪着周景喝着酒,闲聊着,外面的天气虽然有些恶劣,房间里面却是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吃过晚餐,收拾了餐桌,两人坐在沙发边上,玩了会跳棋,怀孕的人易乏,蓝水蝶也有些倦了,就回屋取了睡袍,走进浴室,把房门轻轻关上,没过多久,里面就响起哗哗的水声,缭绕的水气从门缝里飘了出来,空气当中,浮荡着沐浴液的清香,沁人心脾。
周景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拨到中央七台,把遥控器放下,一边吸着香烟,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二十几分钟后,蓝水蝶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头上裹着粉色毛巾,身穿白色绣花睡袍,睡袍的裙摆很短,一双纤细修长的美腿,几乎全部都露在外面,周景转头望了一眼,心里突地一跳,忙把注意力放到电视节目上,没有理会她。
蓝水蝶抿嘴一笑,挑衅似地走来,坐在他的旁边,咯咯笑道:“在看什么节目,那样入神?”
“军事频道!”周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仍能看到那双极尽诱惑的美腿。
蓝水蝶舒展了身姿,娇慵地倚在沙发边,拨着荔枝,轻笑道:“那有什么好看的,换个台吧!”
周景白了她一眼,见她异常妖艳的样子,不禁郁闷到了极点,转头道:“蓝小姐,小心走光!”
蓝水蝶咯咯一笑,一双美腿并拢着伸出,将笔直的脚尖勾了回来,微微晃动着,故意逗他道:“男人不都喜欢走光么,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尤其是你!”周景拿过玉溪烟,打开后抽出一颗,拿着打火机啪地点上,吸了两口,却没有吸动,一股焦糊味随之传来,取下才愕然发现,心不在焉地,竟点到烟屁股上了。
蓝水蝶看了,像是见到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咬着一根纤细白嫩的尾指,笑得格外欢畅起来,半晌,才叹了口气,起身回到卧室,抱着一团被子出来,轻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点休息吧,我也回屋歇了。”
周景嗯了一声,点头说好,目送着她袅娜地进了卧室,才叹了口气,关了客厅里的灯,把被子盖在身上,暗自琢磨着,这些日子,好像睡在沙发上的时间,要比睡到床上的时间还要多。
次日上午,赶回青阳,却得到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就在昨天夜里,市局刑侦队长高明德饮弹自尽了,出事儿的地方是西郊的松树林里,而当晚因为天气恶劣,竟没人听到枪声,而在第二天早上,有路过的行人发现,才赶忙打电话报警,干警们赶到时,发现身体已经僵硬了。
本来,他是开车拉着一个情妇赶去的,想带那女人一同上路,可耐不住女人怕死,哭得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一时心软,把女人放走了,而自己在抽了两包烟以后,终于选择走上了绝路,那女人吓得要命,回家之后就躲起来了,还是干警们查到通话记录,找到了她,才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因此,在尸检报告尚未出来以前,就确定了高明德之死纯系自杀。
高明德乘坐的警车里面,留有两封遗书,一份是留给家人的,另外一份,自然是交给局领导的,里面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详细地记录了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从一个优秀的,受人尊敬的刑警队长,到经不起诱惑,腐化堕落,和犯罪份子勾结,犯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行等等,写得非常真实,极为感人,据说连市局刘局长看了,都不禁扼腕唏嘘,只说这个老高可惜了。
当然,众人都很清楚,高明德采取如此极端的行动,自然是与魏市长被双规有关的,这段时间,魏市长原来的几位得力手下,都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就以高明德为例,市纪委副书记赵凤喜已经不止一次找过他谈话,市局这边,也让他靠边站了,还加派人手,在审查以前的几个重点案件,明眼人都知道是冲着他去的,就是要找到罪证,把他弄下来。
高明德非常清楚,自己从警将近二十年,里面沾黑带白,有些案子一旦翻出来,虽不至于判处死刑,可关在监狱里,后半生是不能出来了,而且,他以前威风八面时,不知收敛,有意无意地得罪过许多人,之前有师傅魏市长撑腰,那些人不能奈何得了他,而此时失势,却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只怕今后的日子,会变得愈发难熬了。
他是个性情中人,讲究痛快潇洒,快意恩仇,做事也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想清楚结果之后,周末在家里摆了一桌饭菜,和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就又约了情人,开车出去,在郊外结束了生命,这位年仅三十八岁的刑警队长的离去,对于青阳公安口的震动还是极大的。
周景是从高源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高源上午来市委办事,顺便进了周景的办公室,和他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这位教委副主任,虽然人在教育系统,可头脑灵活,腿脚勤快,也爱打听小道消息,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青阳发生的大事小情,多半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次,估计有很多人要动了!”高源端着茶杯,拿捏姿态,一脸神秘地道:“副市长可能要下去两个,很多人都在活动,教育局的郝局长、规划局的王局长呼声都很高,老牛也动心了!”
周景淡淡一笑,就皱眉吸着烟,他对这些八卦倒不太感兴趣,不过,倒是记得答应过牛立,要帮他在市里谋个位置,只是这些天,没有遇到伟业书记,就一直拖着没办,一时也有些担心,唯恐耽误了,话说起来,鱼帮水水帮鱼,把牛立安排到重要岗位上,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高源离开后,周景收拾了办公桌,就起身去了楼上,来到市委书记李伟业的办公室,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见房门开了,秘书长蔡思成背着手走出来,忙恭敬地道:“秘书长好!”
蔡思成停下脚步,脸色现出和蔼的笑容,亲切地道:“好,好,小景,来找伟业书记吗?”
周景点点头,微笑道:“是过来看看,想问下省里的钱下来没有,如果没有,我再使劲催催!”
“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啊!”蔡思成眼睛一亮,赶忙努嘴道:“刚好,伟业书记屋里没人,快去吧,再过十几分钟,就又要去乡里视察了,要两天才能回来,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
周景连忙点头,抖动着眉头,酝酿情绪,动情地道:“领导们辛苦了。”
“没办法,作为领导干部,总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嘛!”蔡思成笑着摆摆手,向前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左顾右盼,见没人经过,就压低声音道:“小景,你和牛立很熟是吧?”
周景点点头,赶忙道:“熟悉的,我父亲就在农机厂工作,以前经常去那边,和牛厂长关系也很好,以前在招商局时,他对我的工作也很支持。”
蔡思成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摸着油亮的前额,有些矜持地道:“那正好,这次市里要进行干部调整,老牛想挪动下,进入市级序列,但没有太大把握,你趁着这次机会,帮忙提下吧!”
周景听了,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没想到,秘书长居然抢先提起了,但他不想表现出来,就面露难色,轻声道:“提下倒是可以,就怕人轻言微,起不到作用!”
蔡思成摆摆手,探过身子,向门里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大家都在跑关系,老牛还是很能干的,只要多美言几句,让伟业书记留下好印象,机会就大很多了。”
周景听了,点点头,低声道:“好的,秘书长,那我试试吧!”
“好,那就这样!”蔡思成微微一笑,抬手拍了下周景的肩膀,就转过身子,背着双手,脚步轻快地离开,周景若有所思,半晌,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敲门进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