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妈而言,厨房的事就是一等一的大事。一个院子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天从早到晚最少也要三顿饭,看似寻常无奇,其实里面却包含着不少学问和讲究。
吴妈年轻时是做厨娘出身,所以,她对厨房里的事,最有经验,也最有心得。如今,沈月尘初掌大权,人要管,规矩要立,但同时,也要操心这几十口人的衣食住行,做起来肯定不容易。
吴妈觉得自己实在没别的能耐和本事,可以帮沈月尘分忧,唯有在厨房的事上,多多下些功夫。
沈月尘靠坐在床边,亲自端了一杯茶递给吴妈:“妈妈,喝茶。”
这会,屋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沈月尘不愿让她和自己拘束,只想和她在一起好好地说会儿话。
吴妈微微一笑,接在手里道了声多谢。
沈月尘身子向后靠着床头,微微侧过头和吴妈,说话:“妈妈,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有好有坏。眼下,虽然风波已过,可我心里还是觉得沉坠坠的,坠的难受。”
那种复杂纠结的心情,一时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清楚,就像是一团丝丝缕缕地丝线缠绕在心头,而就在那些错综交缠的线头之下,还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吴妈放下茶杯,凝视着她的眸子,神色温和着道:“如今,小姐嫁了人,为人妻,为人媳,要操心的事情多了,要管的事情也多了,自然会觉得累,回头我给您煲一锅好汤,给您好好补补身子。”
沈月尘微微一笑:“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全凭妈妈好饭好汤地照顾着,否则,我哪有精神和体力,应对这些个麻烦的事情。吴妈,您说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也太浮躁了?”
吴妈对着沈月尘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小姐您从小就有主见,想什么做什么,总是稳稳妥妥的,不偏不倚。如今,小姐是朱家的大少奶奶,行事做派自然不能和姑娘家时一样。奴才就是奴才,当罚则罚,您又何必为他们劳心费神呢?”
吴妈平缓的语气,很是温和,带着种可以安稳人心的力量。
沈月尘嘴角含笑:“妈妈总是这样哄我,从来不说我的错处,您也不怕把我宠坏了。”
吴妈微微摇头:“小姐身份尊贵,哪里是我一个奴婢能宠的,此生能伺候小姐是我的福气,是小姐赐给我的福气。”
沈月尘望着吴妈妈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我最不喜欢听妈妈和我说这样生分疏远的话。我从小被妈妈拉扯长大,体弱多病,全靠妈妈一个人知冷知热地疼着养着。与其说我是妈妈的福气,还不如说,妈妈您才是我的福气。您知道的,我从不把您当成是下人看待。妈妈,您是我的亲人,是这世上和我最亲最亲的人。”
吴妈听了这话,窝心之极,眼圈都跟着泛了红,才一低头,眼泪就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沈月尘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睛,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道:“妈妈这是干嘛?难不成是嫌弃我这馋嘴猫儿,要缠着您一辈子要好吃的,害怕了不成?”
吴妈被她哄得破涕一笑,接过她的手帕,擦擦眼睛道:“瞧见小姐还能说笑,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沈月尘笑了笑,想着闲话过后,也该言归正传了,便挽住她的手臂,问道:“妈妈,方才要和我说厨房的事,您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吴妈擦净泪珠,缓和情绪道:“其实说来,还是各房姨娘们的份例上的事。院子里有五房姨娘,可是,每位姨娘的身份地位各有高低,这其中最金贵的,自然不用说就是秦姨娘了。”
沈月尘闻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又是她,便又问道:“怎么?那秦氏可有什么为难你们的地方?”
吴妈摇头道:“姨娘使唤奴婢,倒也谈不上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是,东西有数,秦姨娘每顿总要临时起意,着人多添上一两个菜,而其他姨娘那里,就免不了要短缺些……时间久了,下人间多多少少总要伤了些和气,磕磕绊绊地总生出许多是非。而且,秦姨娘每每要的东西,非精即贵,厨房若是没有现成的,就得派丫鬟拿上现钱去买,来回奔走不说,还让厨房的账上落下许多亏空。”
沈月尘知道秦氏是娇生惯养,也知道她平时喜欢要个强,摆个谱的。只是,就算再能吃,也不过是一张嘴,一具身体,还不是白白糟蹋了东西。
“我知道她的性子。之前,我只是减了几道菜,她就故意养来一只猫来嘲讽我。倘若,我要是真的削减了她的份例,保不齐她还会拿银子来砸我呢?”沈月尘淡淡地道。
吴妈闻言,忙道:“秦姨娘虽然骄横,但到底也只是个姨娘,总该有自知之明才是。”
沈月尘轻轻一笑:“她若是能有自知之明,肯安分守己的话,那她就不是秦桃溪了。”
沈月尘稍微想了想,又道:“院里的规矩要变,厨房的规矩也要变,从今往后,院里各房各处,每天三餐的菜色都要和我一样,不许少也不能多。不过,曹姨娘那里,因为有朱滢姐儿在,早晚间,要备好羊奶子,每顿可以多添一道肉菜和糕饼,至于,其余的还是要一样。”
吴妈听了,自然点头觉得好,稍稍犹豫道:“这样一来确实公平,不过……秦姨娘那边,怕是不能轻易同意啊。”
“她同不同意有什么打紧?”沈月尘轻轻一笑:“我既然要当家,就不怕她来和我闹。要是她想闹,那我就好生奉陪着,且看看她这名门出身的小姐,如何能放得下重重的脸面,为了那一点子吃食和我抱委屈,闹脾气。”
她不怕丢人,自己又何必在意,反正,那小气吝啬的名头,早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身上,也不好白担了虚名。而且,往后这院子,若是真由自己来做主的话,从严治理,轻减花销也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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