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尘看着曹氏,语气虽不不似之前那样充满责备,却也透着清冷:“滢姐儿这会刚刚睡熟,你也别去扰了她。回头等她的烧退了,我就把她抱回去。”
曹氏闻言,脸色很是难看。
不光是沈月尘对她失望,朱锦堂对她也是心生不满,开口斥责道:“连一个小孩子都照看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曹氏闻此,那眼泪便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她一面用手帕捂着嘴低声啜泣,一面缓缓地跪在地上,忏悔道:“大爷息怒莫怪,都怪婢妾一时疏忽,才会险些酿成大错。”
沈月尘知道曹氏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心思非常慎密,尤其是对女儿朱滢,更是步步为营。
曹氏本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何况又是事关朱滢……
沈月尘听着她有些无力的解释,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总觉得曹氏好像在故意隐瞒着什么,没有说实话似的。
沈月尘又想了想,寻思着眼下给老太太回话要紧,曹氏这边倒可以暂且放一放在说。于是,她便看着曹氏说道:“今儿的事情来得突然,念在你平时恭敬可靠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了。你好好照看滢姐儿,我回头再和大爷过来瞧她。”说罢,又看着朱锦堂道:“大爷,长辈们都在等着呢,咱们快些去吧。”
朱锦堂闻言,微微点头,自是不再责备曹氏了,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有时候,眼神比语言更犀利。
曹氏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
听说孩子生了病,家里的老人们都跟着心焦不安起来,早饭都没有吃好,时不时地就派人过去瞧瞧。
黎氏更是有先见之明,怕明哥儿沾染上了姐姐的病气,一早就派杨妈妈过去把他抱到自己跟前,亲自看着才肯放心。
朱锦堂和沈月尘匆匆赶来,给长辈们带来了能让她们安心的消息。
老太太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这两天总是早晚凉,晌午热,惹得大人的身上都觉得不自在了,何况是孩子们。”
这两天时不时地会几滴雨,半大不大,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实在不算舒服。
沈月尘忙道:“回去之后,我会交代丫鬟婆子们多加留意的,让孩子们尽量待在屋里,少去外面走动。”
老太太从杨妈那里听说了沈月尘从清早就一直照看着朱滢,寸步不离,而且,还用了些不不寻常的方式,给孩子止住了热。
老太太望着沈月尘叮嘱道:“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大了,越发淘气了许多,我看还是适当地多在院子里添几个人吧。。”
依着老太太的意思,身边照看的人多了,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照顾得一定能更仔细些。朱家各院里,就属西侧院的下人最少,朱锦堂原本是喜静,没想到,沈月尘和他习性相投,所以院子里鲜少添人。前阵子虽然买来了几个丫鬟,最后却都被派去了南院帮手。
沈月尘闻言微微点了一下头。“我回去会让吴妈尽快安排的。”
不过,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正所谓人多眼杂,有时候照看孩子的人越多,反而容易出事。因为,大家都以为对方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结果谁也没去看着……
沈月尘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忠诚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在朱家这处地方,要像找到一个忠诚的下人,并不容易。
因着顾忌黎氏的心情,沈月尘没有着急把明哥儿带回去,想着,让他在祖母的身边多呆几日也是好的。
沈月尘之后还要着手张罗开店的事,未必会有那么多时间照看孩子们,尤其是明哥儿,他素来精力旺盛,时而听话懂事,时而油盐不进,身边一刻也不能断人。
而且,除了这些,沈月尘还有更深地考虑。此番朱滢身子抱恙,就像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儿。小孩子的身体脆弱又敏感,动不动就会生病感冒。
沈月尘从前一直以为,把孩子们都留在自己的身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但是现在,情形有所改变,如果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她就必须暂时先从日常琐碎的杂事中抽出身来。
厨房和院子里的杂事,她可以完全放心地交给吴妈。只是孩子们并不一样,他们各有各得不同,幼小又多动,必须有人全天候地照看他们才行。
沈月尘从来不会高估自己,她知道她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以,一旦她认定,某件事存在风险,她就会三思而行,十分小心,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方法。不过,她可以拿自己来冒险,但不能让孩子们生病受罪。
沈月尘默默思量着,是不是该趁着这次机会,让明哥儿在黎氏身边多呆一阵子,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三个月,又或者是更久。
就在她暗自思量的时候,老太太忽地伸手递给了沈月尘一串长长地念珠。
沈月尘连忙接过来,仔细一看,竟是老太太平时从不离身的那一串黑檀木念珠。
许是,年头太久的缘故,佛珠的表面都已经被手指摩挲地无比光滑,颗颗圆润,摸起来就像是珍珠一样。
老太太随即道:“我近来身子不爽利,腿脚也不太灵光。你从小做惯了礼佛的事情,如今,家里诸事不顺,是该好好做点功德才是。这串念珠你拿着,代我常去佛堂诵诵经,也是给孩子们祈福了。”
沈月尘没法拒绝,连忙点头应是,好生收起念珠。
照顾孩子,张罗新店,还要诵经祈福,管理院子里的大事小情……每一件事,她都不能随便应付,糊涂行事。
因为老太太的交代,就算只是一件极小的事,对她而言,都要用心才行。而且,她做好了那是本分,但若是没做好,那便是大大的错处了。
沈月尘深知,如今的自己正值非常时期,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非常小心,尤其是在长辈们的面前。
朱锦堂出门之后,沈月尘终于得空可以在屋子里静静地歇上一会儿。
须臾,吴妈端着早已备好的早饭走了进来。
从早上到现在,沈月尘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两杯浓茶。不吃饭就不能喝汤药,吴妈必须得抓紧时间。
沈月尘慢慢地品尝着碗里的燕窝粥,神情略显疲倦。
吴妈见状,便道:“小姐忙了一上午,吃过饭之后应该补个觉。”
沈月尘摇摇头:“不功夫睡了,下午还要去看看那些园子里的新人。”
“小姐,您昨晚就睡得晚,今儿又起得早,不好好休息的话,对身子不好。”
沈月尘笑笑道:“觉越睡越多,白天睡了,晚上反而不好入睡。我先去园子里看看,等回来再说。”
吴妈闻言,忙道:“奴婢跟您一起去吧。”她正好有些事情要说,方才是怕扰了她的休息。
沈月尘心领神会,轻轻放下羹匙道:“让春茗把药拿来吧,我现在就喝。”
在去园子的路上,吴妈把小桃的事和她说了。
“听说,昨晚二房那边请了大夫,而小桃姑娘又留了消息,估计是有麻烦了。小姐看怎么办?”
沈月尘想了想道:“我这会正好在园子里办事,抽空见见她也好。”
自从,在老太太跟前见了小桃一面之后,她就想着再见她一次。
依着她现在正得宠的情形,想必,在二房那边的日子一定不容易。
不招人妒是庸才。说实话,如果她没遇到麻烦和刁难的话,那就说明她没有本事,反而让人觉得失望。
长春园地方那么大,两个人在那里见面,可以避人耳目,确实要比在院子里方便多了。
沈月尘愿意提点自己人,只是需要适当地避嫌。
小桃如今是二房的人,理应不该和长房之间有任何来往,最起码在表面上要划清界限。
之前,小桃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得就不错。没有慌张,也没有探头探脑地张望,说明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沈月尘对这点很满意,只觉她是个聪明的。
吴妈为人低调,但院子里的人都认识她,所以,她不方便传话。
好在,花房里近来多了不少新人,吴妈找了个看起来老老实实地,给了她一小吊钱,让她送了瓶桃花去给小桃,顺道捎个话儿,就说长春园的景色正好,让她过来看看。
小桃进府之前,吴妈曾经对她交代得非常仔细,所以,她知道,这话里的含义,匆忙准备了一番,便去了长春园。
不过,她这会身上还带着伤口,夏九劝了她几句,但见她非要坚持,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便不再多嘴,只扶着她一起走。
小桃不肯,只道:“我一个人可以,你不要跟着去。”
夏九听罢,摇摇头道:“姑娘这会一瘸一拐的,身边要是没个人跟着,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姑娘放心,奴婢虽然胆子小,但也知道厉害轻重。等到了长春园,姑娘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奴婢只当看不见,听不到,绝不会给您惹麻烦。经过昨晚那些事,姑娘也该相信奴婢才是……奴婢是跟姑娘您一条心的。”
她虽然年纪小,却极会看眼色。
小桃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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