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夏天即将过去,但夜晚的蝉鸣声依旧不知疲倦地响了一整晚。
沈月尘睡得不算太好,但身边的朱锦堂却是睡得很沉,一直轻轻地打着鼾。
清晨时分,沈月尘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红红绿绿的各色鲜花在晨光的照耀下甚是好看。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床边,轻轻唤醒了朱锦堂。
为了赶在晚膳之前,赶到郊外的田庄,他们必须早点出发才行。
朱锦堂嗯了一声,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沈月尘,清清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要到辰时了。”
朱锦堂闻言,连忙坐起身来,揉了揉肩膀上的旧伤,道:“都这个时候了。”
沈月尘主动伸出双手,替他轻轻按揉这肩膀,“大爷的旧伤还疼吗?”
朱锦堂实话实说道:“疼是不疼了,只是会有点僵硬,须得活动活动,疏松疏松筋骨。”
沈月尘闻言,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
她每次看到他肩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都会揪心似的疼。
想来,要是再深上几寸,那么他的性命早就保不住了。
思及至此,沈月尘的脑海中忽地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她一直记在心上,却鲜少过问,因为她知道朱锦堂一定心中有数。
“大爷,一晃过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了,当初陷害您的凶手,是不是都找到了?”沈月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锦堂的眸光微微一闪,避重就轻道:“沧州那边还在找,不过就算找不到了也不要紧,咱们心里都清楚是谁做的。”
虽然,一直迟迟未能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朱锦堂被人陷害之事是贾家所为,但除了贾家,朱锦堂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朱锦堂的心里一直牢牢地记着这笔账,只是,现在时候不到,还不是对贾家报复下手的时机。
沈月尘见他的脸色微变,忙道:“请大爷起来梳洗一下吧,早饭已经备好了。”
朱锦堂点了下头,起来梳洗更衣。
沈月尘趁着空闲,让丫鬟们过来摆好饭菜。
孩子们的早饭都端去了屋里,这样一来,可以让他们多睡上一会儿,免得折腾。
等天大亮的时候,沈月尘这边已经一切收拾妥当。
门外,朱六斤带着一干下人在院中等候。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是要跟随朱锦堂和沈月尘去到田庄的下人。
吴妈亲自点名清查了一遍,仔细数来,丫鬟小厮各有五人,加上两名厨娘和两位车夫,共十四人而已。
吴妈自然是要一起前往田庄的,不过,春茗则是要暂时留下来,照看宅院。不是不想带着她一起去,而是,昨儿个她突然害了病,上吐下泻的,实在不方便出门。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朱锦堂携着沈月尘去到上房和长辈们请安辞行。
老太太见孩子们一脸雀跃兴奋的神情,语气满含不舍道:“你们几个就这么高兴?要知道,这一去可要住些日子呢,你们心里就那么舍得下家里。”
孩子们难得有机会出去走走玩玩,心情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不过,朱滢和明哥儿倒也会看眼色,见沈月尘眨了眨眼睛,连忙蹦蹦哒哒地跑到长辈们的跟前,撒着娇道:“我最舍不得两位老祖宗了,老祖宗也和明哥儿一起去吧。”
朱滢见弟弟这样说,便望向黎氏道:“滢儿也舍不得爷爷奶奶,真想把家里人都带过去……”
老爷子闻言呵呵一笑:“嘿,这两个小娃娃,还真是嘴甜啊。”
老太太抱着明哥儿,再次舍不得起来:“不老实的小东西,既然不舍得,你就留下来好了,陪着我们多好。”
明哥儿闻言顿时嘟起嘴来道:“不要,不要。”
老太太被他逗得发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好好,你们去玩吧。只是别像在家里那么淘气,到时候跌到碰到的,伤了自己。等你们回来之后,我会一个一个地检查,但凡有谁弄伤了自己,”
黎氏伸手理了理朱滢的麻花辫儿,道:“早上又是你娘给你梳得辫子。”
朱滢点头“嗯”了一声,在她的面前转了圈儿,道:“这衣裳也是娘亲给我选的。祖母觉得好看吗?”
“好看。”黎氏笑了笑道。
衣裳的料子还是簇新簇新的,估计是刚刚做好,只洗过一水的新衣裳呢。
原本还以为因为曹氏的事,会让沈月尘对朱滢心存忌讳,但没想到,她待那孩子还和从前一样,丝毫未变。
如此这样,便是最好。
身为长辈就要有个长辈的样子,这一点,沈月尘总是做得很好。
黎氏随即问道:“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
“你们这次准备带多少人去啊?”
“全都算上的话,有十五人。”
黎氏微微挑眉:“就这么几个人,能伺候周全吗?”
沈月尘点头道:“足够了,他们都是办事得力的老人儿了。”
朱锦堂也跟着道:“庄子里还有不少伺候的人在,所以不用带得太多。”
黎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须得事事都问到了才能踏实。
为了不耽误他们的行程,老太太稍微叮嘱几句后,便让他们上路了。
车马缓缓而行,才刚出了胡同口。
明哥儿迫不及待地掀起帘子,向外看去,把整个小脑袋瓜都伸了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沈月尘给拉了回来。
“外面车多人杂,你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看。”
明哥儿闻言,只好盘起小腿,把脸正对着窗口,一刻也不落地看着外面的热闹。
他实在是朱家闷得时间太长了,闷得他都觉得自己要变傻了。
如今,能够有机会出门走走,着实不易。
他恨不能让自己化成那轻巧灵动的小鸟儿,不顾一切地挣脱出去,痛痛快快地溜达一回儿。
沈月尘何尝不知道他的心事,所以才没拦着他,只让他一个人慢慢欣赏着古色古香,充满市井气息的繁华街道。
朱锦堂是不喜欢做车的,平时出门只喜欢骑马。
他一马当前,身姿挺拔,威风凛凛地走在街上,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
有些人眼尖,认出了他是朱家大少爷朱锦堂。
“哎哟哟,快看啊,那不是朱家的大少爷朱锦堂吗?瞧他那意气风发的劲儿,可真了不得啊。”
朱锦堂曾被人陷害的事情,在德州城内算是不小的新闻。
作为外人的他们,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曲折折的内幕,如今,光看朱锦堂如今意气风发的模样,便忍不住心生感慨。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朱家大少逃过那一劫,往后等着他的,估计就只有好日子了。
明哥儿不经意间也注意到了那些夹杂着羡慕和好奇的目光。
偶尔,车边还会经过几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似的孩子,巴巴地追着车轮子跑,冲着明哥儿咧着嘴求道:“小少爷发发慈悲,赏点钱吧。”
他们的脸上黑黑的,手也黑黑的,一个个看着像是从煤堆里滚出来的。
明哥儿听到这话,不自觉地身后在身上摸了摸,无奈,他只是个小孩子,身上没有钱。
沈月尘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只对着翠心吩咐道:“向外面撒些铜钱。”
翠心点头应是。
明哥儿闻此,忙转过头来,盯着翠心手里哗啦作响的钱袋,伸出小手道:“也给我些钱。”
翠心含笑摇头,“铜钱太脏,小少爷还是不碰为好。”说完,她随意抓起一把铜钱,冲着外面撒了出去。
铜钱落地那一刹那,那些孩子们也停止追逐的脚步,继而扑在地上,一个个地去捡,去抢。
路上被他们折腾得灰尘满天飞,明哥儿见状,不得不收回视线,板正身子坐好。
沈月尘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便凑到他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是不是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幸运。”
明哥儿微微惊讶地看了看她,没想到,她会猜中自己的心事。
沈月尘微微一笑,对他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她当然知道,因为她也曾这么想过。
有时候,人心就是如此。非要看到那些比自己不幸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幸运。
沈月尘摸了一下他的头,此时,朱锦堂再次来到车旁,开口道:“明哥儿,等会儿出了城门,要不要和爹爹一起骑马?”
明哥儿闻言,顿时又来了精神,忙对着他拍手道:“好,好,我要骑马。”
翠心把明哥儿抱下来马车,交给了马上的朱锦堂。
明哥儿小小的一个人,稳稳当当地坐在朱锦堂的怀里,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
朱六斤在旁瞧着,连忙竖起大拇指道:“大爷,咱们明少爷真闯识,虽是第一次骑马,却一点都不怕。”
朱锦堂只用一只手臂就牢牢抱紧了明哥儿的身子,低头笑着问:“小家伙儿,你真的不怕?”
明哥儿举起两只小手,摆出一个骑马的气势来,兴奋道:“不怕不怕,爹爹骑快点儿,越快越好。”
沈月尘坐在车里,听见了他爽朗开怀的笑声,忙掀起帘子望过去,叮嘱道:“大爷别骑得太快,免得路上太过颠簸。”
朱锦堂闻言,稍微紧了紧缰绳,故作无奈道:“看来,咱们只能慢慢骑了,免得你娘在后面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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