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的手因乏力也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她放下铁锨,伸手捧起那衣服上的泥土,想把它情弄干净。
蓦地里她大叫一声,往后便跌。小周大惊,赶紧把她扶住,低头一看,土中是半张腐朽的脸。她跟在素珍身边时日也不短了,从她第一次面对尸体的惊惧到后来闭着眼睛也能解剖,但这却是她最爱的人的尸骨呀。
…燔…
素珍缓缓醒来的时候,天已擦黑,迎面是小周关切的目光。
“我恳求司岚风,让他别告诉李兆廷,好等静一静,他答应了。”小周低声道窠。
素珍点点头,“各为其主外,司岚风这人不坏。”
她说着挣扎起来,“主子的骸骨还没收掇好……”
小周急忙按住她,红着眼睛道:“我已替把主上火化了。情绪激动会伤身,会伤到小主子的。别看了。”
素珍一震,一阵恍惚,她还是不能再见他一面么……顺着小周的目光过去,她看到灯火下一只大瓷瓶。她缓缓下床,把瓷瓶打开,取出早已备好的小瓶……随后将小瓶小心翼翼放回自己腰间的香包里。
这时,门外一阵响动,小周去开门,来的却是无情。
“我在外面如何配合?”他进门便门,看得出紧张、焦急。
却是他在朝上听政,看情态发展,知计策已成,李兆廷下朝后他便立刻过来,小周却道素珍未回,他便先回六扇门,晚上又过来探看。因他是素珍胞兄,李兆廷对他频繁出入内宫并无阻止。
素珍却指着桌上瓷瓶道:“哥,帮我带出宫去,交给连欣保管,我迟点取回。”
无情一顿之下随即会意,眸光一变,便道:“倒是能耐,连这东西都从李兆廷手上搞到了。我只管的事。连玉的骨灰休想!”
素珍也不说话,朝他便跪,无情心中疼怒,咬牙道:“我答应。”
小周冷笑,把他看住,他回睇过去,一时屋中杳无声息。半晌,他见素珍仍盯着瓷瓶怔怔出神,心中一软,把她拉坐下,“好了,如此辛苦才能出宫,我们必须要尽快制定后续计划。”
“这可比此前宫中形势还要险峻许多。”小周也顾不上与他冷峙,眉间俨有忧色。
素珍没有说话,三人视线相触,都是凝重。
皇帝出远,再不动声色,也定带数千侍卫随行,无情六扇门中虽也有三千捕快,但届时若是硬碰,过后残局便难以收拾,将遗祸这些人。但若把他们带走,素珍这是要到连捷等人隐遁的桑湛部落去,如此浩大的一批人行动,沿途都是痕迹,几乎立刻就能被追兵赶上,暴露慕容军所在。
是以,无情只能带冷血铁手和六扇门几名得力心腹过去,协助素珍离开。
初步预想是由无情以谈事之由将李兆廷引开,素珍乔装成捕快,携小周假借皇帝突派六扇门执行任务离开。
而无情与李兆廷“商议完事宜”后,也必须立刻设法遁走。
可问题是,无情和李兆廷谈事,最多只能争取两三个时辰,这还是假设顺利的情况下,李兆廷回来后发现人不见了必定立刻派兵追赶,素珍一行到底能走多远?
“我们这一逃,只许成,不能败,否则,被逮回来,我就永远也出不了宫。”素珍缓缓站起,“哥,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在于,那个地方,和我都去过,有些山势地形我还记得。我将让李兆廷答应允同行,此其一,其二,明日把地图带来,我要计划好撤走的路线,三、路上必须设法与司岚风套近乎,建议他将驻兵以横布,切不能纵扩,否则到时一旦被发现,这一收线,我们走不了多远便被前面的守兵追上。”
“好,”无情颔首,“我知道了。”
小周却始终担心方才的问题,“怀素,侍卫人多,我只怕,我们还没找到七爷他们,便被追上。”
素珍看着桌上瓷瓶,“我倒突然有一想法。”
“什么想法?”无情和小周相视一眼,都知她“诡计多端”,情急之下往往能逼出什么来。
素珍缓缓道:“原路折返,再回京师。”
二人吃惊,半晌,小周微微颤声道:“这是想置诸死地而后生?”
“不错,待追兵往京师相反的方向追去、却徒劳无功鸣金收兵回到京中时,我们再出京城。”
无情立刻问,“可京中我们也必须有可藏之地,六扇门人多口杂,想……”
他一问之下,但见素珍目光微黠,突然心头一亮,“霍家别院!”
他绽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笑容。
临走前,素珍又让他准备一笔银两,他们离宫前,她会悄悄告诉陈娇,待他们一走,就把这银两分成三份,陈娇拿一份,剩下的交与郭司珍和小陆子,让郭司珍带二人出宫,到权府暂避。
如此,李兆廷回宫,也不能把气迁撤到她宫中人身上。
小
周也稍稍松了口气。这至少是有完整的计划了,无情既走,她柔声道:“这些天太累了,早些歇罢,还得养精蓄锐,应付接下来的危险。”
素珍却道:“我们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
吉儿被囚在偏殿一间小屋中。小周进去的时候,郭司珍几人也跟着进去了。
吉儿这时倒比先前镇定了不少,她被转押到这边之后,好饭好菜招待,不比此前皇帝严厉。
眼见他们进来,小陆子甚至给她解开手中绳索,她不禁笑道:“看来皇后是给皇上说明白了。们想困着我折磨,没这般容易,日后只管走着瞧!”
郭司珍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她吃惊地瞪着郭司珍,厉声道:“干什么!”
郭司珍勾唇道:“说明白?倒是异想天开。莫说皇上如今心思根本已不在此事上面,哪怕他肯查,皇后也肯为解释,但认为能解释清楚?”
“说什么?”吉儿眸光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陈娇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闻言笑答:“吉儿姐姐,还不明白?皇后根本没派人去找过,更别说授以计谋了,那天去找的是郭姑姑司珍房里的心腹宫女!”
“把的皇后也栽进去了。”
吉儿愣住,浑身发颤,“们……”
“还有,是没到过妙妃宫中去,但不会有人知道,当天那名侍卫怕我们发现,只敢远远跟着,根本不曾看清人面,其中一个是我不错,但另一个实是陈娇姐姐,可那计策是献的,于是,陈娇姐姐也就变成了‘’。”小陆子也“趾高气扬”起来,为奴多载,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
“们何必跟她解释?”小周缓缓出声,“吉儿姑娘是吧,今日可曾饮饱食醉了,若已完了,我这便送上路。”
“……要杀我?”吉儿早已脸白如纸,听到此处紧抓桌角,惊骇地看着她,恐惧如蛇信阴凉,铺天盖地而来,她眼都红了,“不能随意杀我,不能……”
她说着,突然一掌推倒陈娇,夺路便往门外逃去。
小周轻盈一跃,落到她身前,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主子说,害她一次两次,她都可以忍,但三度害人,连累她的朋友,更差点害到她腹中性命,她,不能放。”
她抽出腰间佩剑。
素珍负手侯院中,听得众人脚步声,缓缓开口:“好了吗?”
“好了。”小周在背后回道。
素珍点头,又道:“郭姑姑,烦劳取两枚盒子将东西装好,阿娇、小陆,们趁夜把东西送到皇后和魏妃寝宫门前。”
“是,奴婢这就办去。”
郭司珍恭恭敬敬地颔首,陈娇和小陆子也立刻答应,三人脸上都是一副赳赳战色。他们都是奴才,从来身不由己,哪怕职位不低的郭司珍,但跟在这人身边,他们第一次对茫茫前途有了于逆境寻找出路的决心。
眼见他们高兴而去,素珍眸中却隐隐透出一抹苍色。
翌日天刚亮,阿萝便起来,她一夜无眠,伤心、气怒,怨恨。但让她欣慰的是,派去打听的宫女回报说,皇上昨晚独宿帝殿,不曾到淑妃处过夜,也没有到其他妃嫔宫中去。
梅儿给她梳头,她心中盘算,是等李兆廷过来,还是自己过去找他。
她忖他昨日对她发火,后来怕也是有些悔了,否则,不会舍冯素珍而在帝殿独眠,甚至也没到其他妃子的寝宫去。
他终会来找她的。
可他纵是来了却会不会觉得,
每次都是他迁就于她,也许,这次,她该先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就在取舍不定、心烦意乱之中,有宫女进来报道:“娘娘,奴婢们在殿外发现了一只锦盒。”
阿萝一怔看去,却见对方手上是一只做工精巧、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
想起李兆廷此前所赐翡翠手镯,她心中突然便亮了,笑道:“拿过来。”
宫女连忙把东西呈上。阿萝打开一看,旋即惨叫一声,盒子从手中跌下,盒中物事也随之掉了出来。梅儿和宫女们见状,也是蓦然大惊,失声叫了起来。
盏茶功夫后,阿萝怒而起立,“把东西装起来,皇上下朝后,立刻通知本宫,本宫要去参冯素珍一本!”
李兆廷也是一夜无眠,昨晚密见了魏军几名副将,随后吩咐司岚风着手准备出宫事宜。
但他改变了主意,为安全计,目的地再非原来的地方。
他正忖该如何跟素珍说,进了院子却发现她一身粉色宫装站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她侧过身来,轻声问道:“脸还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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