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素珍却知道。
早在她决定回京前,她就把这个计划每一步都想过无数遍,不容许出半分差迟。
先权非同找晁晃,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因为她要与晁晃合谋栩。
当年一役,晁晃本身便恨透了魏成辉,何况,这老贼在一天,便是权非同的威胁。
是以,晁晃犹豫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她合作。
她让他接着再走几步。不多,三步就够。
第一,?将小周等人扣下,不让他们跟连玉联系,利用他的力量在京中找出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作为歌姬送给权非同,让属下在李兆廷面前故意提起权家歌姬的相貌。
第二,求药之余在权家等李兆廷过来,仓促之间,权非同只能将她藏起来,她临走前故意拉下钱袋。
第三,李兆廷必定会把她带回宫。在和晁晃约定的日子里,提出拜祭。城楼官兵轮值,有时是魏成辉的人,有时却是权晁的人,晁兵当值的时候,借口发现墙身出现裂缝。
说是修补城墙,实则是反其道而行之,晁兵借修补之机将原来无事的墙身破坏,酱墙的石灰和糯米水的量自然也不对,根本黏合不上,这城墙说白了就是豆腐渣,稍微用力就会碎。
可除去负责修缮的几名士兵,谁也不知道,因是新酱之处,兵士巡逻均特意避开,谁也不会靠上前去。
她方才上来,有意从地上留下的残渍走过,就是视察修补之处。
实际上,修补的几处,只有一处有问题
方才三人打斗,城楼上没有士兵,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不知道是她敲碎了墙身,不知道是晁晃做的手脚,当李兆廷回来看到他们的尸首,也只会以为他们在打斗的时候正好撞上修缮过的墙身,墙身黏合的不好。
这件事结束后,作为魏家长子,魏家将会被魏无涯全面接手,而作为魏成辉的大女儿、却也是晁晃的妻子魏无瑕便回到魏家,向魏无涯提出释放公主。魏无涯会答应的,他不是魏成辉,哪怕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但她一命抵之,看在无烟份上魏无瑕面上,他会答应的。
是的,她提出替晁晃除掉魏成辉,条件就是要晁晃保住连欣的命。
脊背重重着地,饶是当初没有想到会得到李兆廷的宝甲,饶是李兆廷这件宝甲替她卸去了一部分伤害,她还是听到骨头碎折的声音,不断有水液从喉头溢出,浑身疼得想哭。
她清楚感觉到生命一点一点从身体消散开去。
她吃力地把目光移到旁边,魏成辉在她旁边,双目大睁,狰狞可怖地瞪着她,但从他身下溢出的鲜血,她知道,他的生命快走向尾声。
这一刻,她不再需要伪装坚强坚定,她疼,她想见莲子和连玉。她只在小周身上留了一封给连玉的信。
她想再看一眼他,她舍不得他,临走前,他甚至还在生气,他们还没来得及完成那个拥抱。
“爹!”
一声尖叫,打破这一刻诡秘的寂静。
一个兵士打扮的人冲了出来,但声音分明是女声。
这人身旁,还有一个人。
她视线模糊,但还能认出,这两个是什么人。
魏无泪,还有,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阿萝。
二人看到她,既是吃惊,也是一番意料之内的神色。
“果然是。”
阿萝脸色极白,一字一字冷冷说道。
魏无泪朝她哭吼:“到底对我爹做了什么?”
“爹,爹,怎么了……”
魏成辉声音虚弱地道:“去去找人……来救我。”
“皇上被她诱走,兵、兵也被她调到前面去了。”
“好,好!”魏无泪连连说着,拔足便跑。
“……没死,果然是。”
这时,又一个人被搀扶着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侍卫。
妙音。
她走到她身边,声音是颤抖的。
素珍扯了扯唇,算是打了招呼
。这个小动作,也让她满头大汗。
“那边有人来了,是不是皇上?”魏无泪大喊。
“妙小姐。”这时,妙音只听得背后低低一声。
她乍见素珍,又是如斯惨烈境况,心情震荡,此时闻言狐疑转头,见却是阿萝。
阿萝并未说什么,冰冷的眼神之中,却宛有深意。
妙音竟也一瞬读懂。
素珍是个聪明人,也读懂了。
她淡淡看着脸色也变得极白的妙音。
后者浑身颤抖,眼中闪过迟疑,也透出阴狠,目光最后落到侍卫身上。
素珍没有出声
,冷血她还在上头,动弹不了。她们也许不知道。
她要保护她的兄弟。
她没有喊救命。
恍惚中,犹记初见之日,星光如此璀璨。初见其实也是再见,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有个人,一身蓝衣,就这么笑着向她走来,那个自卑又骄傲的小姑娘。
“皇上,快救救我爹。”
来人果是李兆廷一行。魏无泪失声痛哭。
“魏妃,怎会在此处?这魏侯到底发生—””
出声的是梁松,老太监十分惊讶。
“什么事!”
他话口未完,已被李兆廷沉声打断。
“皇上传令臣妾父亲见驾,臣妾和皇后想见皇上,便尾随爹爹而来。我们怕冲撞圣驾,便等在下面,不想却见爹爹和冯素珍从城楼掉下!”
“他们应是在上面打斗,冯素珍她要杀—”
“岚风,速传太医救治二人!”
她的话亦被李兆廷打断,声音之厉,令她浑身一个抽搐。
“是,是。”司岚风已骇得几忘应答。
袖袍似风,他已从她身边擦身,步伐之大,令她脸颊生疼。
妙音和阿萝没有见礼,这个时候,礼数什么都是多余的!
“啊。”
是小四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惊恐。李兆廷知道,哪怕司岚风和梁松这时已去找人,他自己也该先到魏成辉面前看一眼。
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但他只是冷冷看着前面那个女子。有些过程他不必多想,已然知道。
从她进宫开始,就是个局。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比她武功高的魏成辉杀了的,也不想知道
地上一摊碧血。
她胸前血肉模糊,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离开前应承受了巨大痛苦。
三个月后,前王连玉大军正式向朝廷宣战。李兆廷亲自率军抗敌。
开始互有输赢,其后连军勇猛,不久,京师城楼上悬挂出一具**的女尸,之后,连军失利,但没多久,连军调整攻势,连下三城,王师失利。
这是两军交战的第三十天。王军情势相当不利,死伤颇重。
李兆廷背手仰望星空,脸色狠鸷严峻。
这本该属于他的江山,他一定不会拱手让回去!
“更深露重,皇上注意身体。”背后一人把披风盖到她身上,他扭头,妙音朝他微微的笑,他正要伸手抱她入怀,突见司岚风快步进来。
“皇上,权相携客求见。”
司岚风在他耳边低语。
当权非同带人走进来的时候,李兆廷目光都暗了下去,复杂而阴桀。妙音几乎立刻掩住嘴巴。
来人一身风尘,一身气息却不输当朝国相和国主。
”客人找臣,代为引见皇上。”权非同说道。
李兆廷喜怒不形于色,只负手于后淡淡开口:“不知叛军统帅大驾降临,有何赐教?”
“把她尸体还我,我退兵。”;
被称作叛军统帅,来人并不恼怒,他非常沉静,沉静到沉寂死气,让人寒意丛生。
……
一刻之后,对方离去,李兆廷看着权非同,冷笑开口:“我不信他真肯放弃江山。怎么,权卿相信?”
“臣信。”权非同扯扯嘴角,动作是一贯轻佻慵懒,但眸色并无半丝言笑之意。
李兆廷只是笑。那般冷蔑。
三日后,权非同亲自将一棺木交到连玉手上,连玉退兵。
这批大军如来时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又不久,魏国君染病突逝,新君登基,与周盟约破裂,大举犯周,同时周疆为大批凶悍游牧民族袭击抢粮,皇帝怒急攻心,带病亲征。
但王师士气虽被鼓舞,也扛不住大势所迫,周一时大危。
然而,边疆一支异军突出,对牧族形成包抄之势,狠狠夹打,不久,牧族狼狈败退,周军队击退魏军。
此后数年,边疆各族新旧更替,多次***扰大周边境,几个强国也数次进攻大周,均为此军队相助朝廷军队所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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