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说,这些年,连玉在她父母忌日,一直有带着莲子前去拜祭。
凤凰离开后,她没留在屋里等连玉,她去了找无情。
她想让无情跟她一起过去凭吊双亲,但在无情处,只见到铁手,说无情急务携阿青和无名离去了,让他留下告诉她一声,他知她昨日坠马受伤,便没过去扰她休息。离去的还有冷血。无情走前没说什么,冷血给她留了个信撄。
铁手把信给她,她开信一看,里面也无别的话,只写道:珍儿,我去寻个人,寻到后回来找。
“我哥要执行什么任务?偿”
她问。
铁手迟疑了一下:“在查个江湖连环杀人大案子。门中小捕带来消息,有新进展。”
“冷血呢,说寻人,寻谁?我认识的吗?”她颔首,又问。
铁手这回很快摇头,“我不知。”
素珍有些怅然,她离开这些年,冷血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会随时离去,但这总归是好事儿,但她分明又觉得不妥。
冷血和无情似乎是同时离开的,但看样子,却是兵分两路,为的应当不是同一个事儿。
可若是两件事,都在这一两天内,这时间未免凑巧,她早前便和他们提过,她想回淮县一趟,拜祭双亲,二人都说好,两个都是冷情之人,提到这事却都颇为激动,这些年,为免触景生情,二人都没有回去过。这次,她回来正好。
吊唁父母和红绡一事对二人来说,是头等大事,若非是更为重大的事儿,他们必定不会轻易走开,而短时间之内,要让两个同时都爽约,又是大事儿的话,那只能是同一件事。
可若是同一事,为何要兵分两路?
她从前是办案的,铁手话语中似乎并无什么要紧,但提到捕门案子,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一般人未必会注意,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铁手对于无情的事,是知道的,但提起冷血的时候十分自然,似又不知情。若是同一件事,冷血的行动分明绕过了他们,这又是为什么?
而若是普通杀人案,铁手对她又有什么好犹豫?
除非是和她多少有些关系的,可那又会是什么事?
她心头疑虑,却并未向铁手发问,他们若要瞒,她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唯有出其不意,她知铁手待她出门,也会尾随无情过去,心中盘算,是玄武暗中跟去一看究竟,还是晚上拿黄汤直接将之灌醉,趁其不备,套出什么来更好。
她不动声色,先告辞离去,去了连欣的屋子。
没想到,一问之下,连欣也离去了,让侍女带了个口讯给她,说过段时间等连惜回来,她就回来看她们。
难怪她昨日养伤,连欣没过来,她这点伤当然不算什么,但连欣一定紧张。
为何几个人都在这节骨眼上离开?
连欣此时出了小皇城,此时正在出大城的路上,经过一片林子,遇溪水,女侍停了下来。让她下来歇息。
连欣早非当日娇生惯养的人,歇不歇并不打紧,但见外面阳光映在水石上,金光闪闪,倒也讨喜,就脱了鞋袜下去。
说是玩,其实哪有一丝半点心思。
她离开,为的是想避开无情,她自己做了个决定。只是,没有想到,他来找她的那个晚上,先提出了离开。
“我刚收到消息,捕门探子来报,说在一个小城镇发现了她的踪迹,按说那日她悄无声息的走了,不会想让我们找到,这行踪暴露,唯有一个可能,她遇到了事。据说,有个长相和她十分相似的女子出来给人治病,衣着简陋,是个瞎子,她竟然瞎了,我……”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哑了。
“这辈子,我欠了的,也欠了她的,我笃定要同一起过,但她如今这情状,我不想瞒,我心里疼,她生来是要强的人。我要去找她,只有亲自找到她,确认她无恙了,我再回来找。只有这样,我方能安稳。”他轻轻的,说着,波光在向来幽黑无绪的眼中一点一点跃动着。
她垂着头,正好看到他双手紧攥,手上绷紧的青筋。
这时的心境竟是如此复杂。
他说的话,原是她想同他说的,她想说,先找到小周,她想跟他说,等小周终于把这事放下了,等小周也幸福了,如若他还喜欢她,那么她同他在一起。她等他。
可是,没想到,明明是一样的事情,同样的结果,由他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会难过的难以自已。
可小周这种状况,她心里也是堵的慌。于是,她什么也没说,没有把想法告诉他,只颔首道:“去吧。”
他看着她,问道:“还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没有。”她说道。
“好,”他点点头,“我走了。”
她笑了笑,也道了声“好”,在他转身前,先转了身。眼
中尽是湿意。
“连欣,”
蓦地里,他在背后把她喊住。
她微微侧身,没有完全面对他,她并不愿意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我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把她找到,也许很快,一月半载,也许很久,一年两年,若是中间,遇上好的人,只要真心喜欢,就不必等我。但是……”
视线模糊中,他也半侧过身来,可但是什么,他终没说完。
她也没问,只再次颔首,“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飞快转身,白衣如雪,似当年来时匆匆。
若他再次回头,会看到这回,她并没有转身,她看着他背影,无声落泪,静送他离开。
她也曾觉不可思议,她为何就爱上他,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国子监中,她阻挠素珍离开,他一怒之下,拼着被晁晃打伤也要亲手割断了她的发,招惹了她。
也许,是那次她被毛辉和余京纶轻薄,他宁肯身受重伤,也要将她救下。
他无疑是利用过她,但他真要不问情由报仇,她当日受辱,为毛余灭口,就是对她母亲最好的报复。
他是不像素素,但骨子里的也始终带着冯家的一丝傲骨。
他不是什么好人。她从前也不是。她打杀过侍女,活得恣意胡闹,直到刑场上遇见一名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科举生,遇见了提刑府,她才知道,原来有人,这样活着。
为了别人的命,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
人命,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突然想,她爱上他,总归不过是她从小被困深宫,心底也渴望有个江湖,而她可以如他一般,仗剑来往,不受羁绊,也许,她爱上的其实仅是他的孤独寂寞,却自由无拘。
但爱就爱了,若有理由的,就是情,未必是爱,可是,爱可以不问情由,有些情义却应要守。
她从前不懂,但如今,她知道,他们三个,总要皆不相欠才好。
有句话,她没告诉他,她会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但她不愿这成为他的负担。
她会回到这里,他呢?
溪水叮咚,却是又一块叶子掉落水中,她拍拍身上残片儿,站了起来,说道:“上路吧。”
“公主,一直没说去哪里,这是决定好目的地了吗?”有人问道。
她看着连玉所赐一行十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微微笑道:“不知道,但也许,我们可以边走边想?在这之前,们也许可以传我一招半式,让我日后足可以自保,闲着闲着还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众人不明所以,迟疑着,领头女侍上前,大声说“遵命”,她一笑上了马车。
她不知道,这一路走下去,她卷入了江湖与家国的波澜汹涌之中,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会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局面下再见。
一个故事结束,另一个故事就会开始。当中有爱、有恨、有欢乐、有悲伤,有身在其中不自知的,有说故事的,还有看客。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会发生些什么,但也许,除了等待,除了伤怀,她,还能做些什么。
上京,权府。
权非同下朝回来,随即吩咐管家准备行李,他要伴驾微服出趟远门。薛蛛从听涛居出来,便看到府邸上下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听涛居是当朝国相门下门客、门生居所所在,蓄养了百十精英。
薛蛛就是其中一个。
但同其他门客勾心斗角出谋献策、从而谋出路攀高枝不同的是,她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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