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晚一些时,秦暖风就开始看手机,这招也是工作后小江教给她的,小江说女人就是有这种优势,这种招式尽管使,男人不会觉得你失礼的。以后她试过几次,当然有效和无效各自参半。
单理显然看懂了她的暗示,但坚持说要送她回家。
也许是为了炫耀一下他的车吧,秦暖风心里想,虽然这是相亲,但秦暖风并不喜欢男人表现出太明显的企图心和太qiáng的优越感,也许有些女生会喜欢,但并不是她。
开车走高架,到家其实并不用太长时间,车停在小区门口,这次单理没有坚持一定要开进小区里,开了门,让秦暖风下来。“后天有个美国大片上映,要不要一起看?”下车时,他问秦暖风。
秦暖风愣了一下,想了想道:“看我那天有没有空吧。”她不敢直接拒绝,因为妈妈那边说不过,所以只好用这种中庸的答复。
“那好,我那天再打电话给你。”单理冲她扬了扬手机,上车去。
看着车扬长而去,秦暖风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与一个陌生的人讨论婚嫁的事,真的有点尴尬。
人想往小区里走,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区,小区门口只有穿着制服的警卫。
似乎成了习惯动作了,她自嘲着,人往小区走,然后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秦暖风,原来这就是今天拒绝我的理由。”秦暖风吓了一跳,看过去,看到丁煜手里拿着扳手,站在那辆越野车旁边,一个照明用的灯将车底照得通明。
她没有说话,看着丁煜走上来。
“那人是谁?”他指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跟你没关系,丁煜。”她看他一身油污,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人往小区里走。
“等等,”丁煜一把拉住她,感觉到自己手上全是油污却并没有松开手,“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比那个人差?为什么我这
么千辛万苦你却不肯回一下头?”他手中的扳手“当”的一声被他扔在地上。
毕竟是小区门口,有几个经过的人停下来看热闹。
秦暖风看看周围,有些为难:“我们不要在这里谈这些好吗?”
“你怕什么?是不是怕他去而复返,还是怕被你妈看到?”“丁煜!”秦暖风甩开手,想反驳,但看到他带着怒意,同时又失望不已的眼神,有些不忍,“我累了,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明天再谈?”丁煜轻笑了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和今天一样,我满心欢喜地找你,你就冷冰冰地把我bī回去,就现在。”说着又伸手拉住她,直接将她往自己住的那个小区拽。秦暖风挣了几下,发现那只是徒劳,想叫,只会让更多人注意他们,便只能任他拉进小区茂盛的绿化间。
丁煜的气息将她整个罩在其中,她有些害怕,丁煜却并没有做什么,而是松开手,背对着她。
“那人是想追你吗?”他道,刚才在旁边听到那个男人想约秦暖风看电影。
“那是我的事,丁煜。”秦暖风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权利来问她这种事,虽然昨晚的事qíng有些混乱,但并不表示丁煜就可以盘问她。
“你的事?”丁煜转过身,盯着她,半晌点点头,“没错,是你的事,我间你这个问题一点立场也没有,但是我说过,秦暖风我喜欢你,所以你很高兴看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偏要给我一点希望,然后在第二天醒来时又告诉我那是我在做梦是不是?”“丁煜?”
“我以前有多可恶,所以你现在用这种方式很解恨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怎样?”丁煜伸手抓住秦暖风的肩,盯着她,“那年我真的qíng不自禁,我只是不能忍受离开你的生活让你和另一个人去过得愉快,我知道那是错的,但真的这么难以原谅?”他的眼有些发红,脸在说话间凑近秦暖风。
“丁煜,你又想做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冒出一句,丁煜一惊,回过头去,同时听到秦暖风喊了声“不要”,接着他的头被用力地砸了一下,倒地时,他看清,是符蕾。
历史似乎重演了,有血从额上淌下来时,他人颓然倒下。是他罪有应得,他想。
耳边有人在叫他,应该是秦暖风吧,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然而血似乎流进了眼里,眼前一片血红,怎么也睁不开。
打得好,被打死最好,失去知觉前,他是这样想的。
母女两人坐在手术室内,沉默不言。
好几次符蕾抬起头来看秦暖风,而秦暖风只是盯着正在fèng合伤口的丁煜,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也许是真的气疯了,当邻居跑来说秦暖风在小区门口被一个男人纠缠,被拖进对面小区时,她就慌了神,而当她看到纠缠秦暖风的人竟是丁煜,甚至想对秦暖风非礼时,十年前的那一幕就一下子涌到眼前,也不知自己抓的是什么东西,直接朝丁煜的头上打过去,后来才知道,那是小区用来固定新彻的水泥花坛用的木棍。
应该不会有大碍吧?却流了好多的血,送到医院时,医生说,那是因为他额头上本来就有伤。
丁煜已经醒了,但不知是头部的局部麻醉还是失血过多,让他有些昏昏yù睡,他的眼看着秦暖风,看她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有一瞬间让他觉得那是在梦中。
“医生,他要不要紧?”秦暖风看着医生fèng完最后一针才道。
“很难说,头部受过两次撞击,可能有轻微脑震dàng,他到底是怎么撞的?开车?”医生转头来问她。
“开车。”秦暖风还没回答,一旁的丁煜先道。
“这样啊,年轻人开车可要小心啊,这次算你幸运。”也不知医生是否真的没有发现那伤口是打出来的,没有多问,直接出去了。
“不要两人都在这里,不放心的话留一个人在这里,但只有这种躺椅。”到了急诊室的病房,小护士开始赶人。
因为挂的是急诊,医生又要求住院观察,所以这一晚得在急诊室的病房里度过。虽然这个病房里只有丁煜一个人,但护士还是不想太多人占着。
“我留在这里吧,妈,你先回去。”
“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只能睡躺椅,丁煜不可能让秦暖风在躺椅上过一夜。
“但现在看护都找不到,”已经很晚了,不可能找到看护,“万一你半夜有事怎么办?”
“我只是头伤了,脚还没伤,而且还有护士。”丁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如果只是过意不去,那也不必这样。
“暖风,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不过丁煜,我先有话对你说,”一旁的符蕾忽然开口,同时指着门口道,“暖风,你先出去。”
“妈?虽然不知道妈妈想对丁煜说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话,她站住没有动。
“先出去。”符蕾的话中带着坚决。
秦暖风愣了愣,看看丁煜,这才走了出去。
应该是谈了不算长的时间,秦暖风看了一下表,有二十多分钟,却让她觉得足足有一个多小时,门被关着,秦暖风听不见里面讲些什么。
符蕾从病房里出来时眼有些发红,她看了眼秦暖风,没说什么,离开了。
秦暖风站在门口,从开着的门里看丁煜,丁煜坐在g头,眼睛也看着她,眼神中有太多疼痛而灰色的东西,而那种眼神似要将他自已杀死,秦暖风怔了怔,盯着那双眼没有动。
“我妈对你说了什么?”好一会儿,她才走进去,问道。丁煜还是看着她,半天,才慢慢道:“她说,我根本配不上你,她说,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说完这句话时,他忽然发疯似的用双手往被上敲打,也不管一只手正打着点滴,“丁建国,你这畜生!该死!该死!”然后又用手打自己的头。秦暖风大吃一惊,扑上去按住他,而他还是拼命地打着自已的头:“暖风,我是浑蛋!我是浑蛋!”
“护士,快过来,快点!”纱布上已是一片红,秦暖风死命抱住他,然后从外面冲进来两名护士,三个人合力将丁煜撼在g上。
丁煜满脸是泪水,人还要挣扎,秦暖风抱住他,叫道:已经过去了,我原谅你了,快静下来。”她的额头避开丁煜的额头抵在他的眉骨上,眼中的泪全部滴在丁煜的脸上,“都过去了,丁煜,都过去了。”
丁煜喘着气,终于听到秦暖风的话,反手抱住她,道:“可是,我该怎么原谅我自己?”说着头埋在秦暖风的颈间痛哭起来。
两个护士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赶紧替丁煜取下了点滴,然后冷着声音道:“病人要换纱,家属先离开一下。”
秦暖风这才回过神,人有些尴尬,想从丁煜身上下来,但丁煜却抱着她不肯放。
“丁煜,你得换纱布。”她掰开他的手,然后看到他的眼中已满是绝望。
她走出去,从开着的门里看到护士替丁煜清洗伤口的血,应该是极痛的,但他眉也没皱一下。
秦暖风看着心疼,不忍再看,靠在墙上,心里乱作一团,她忽然有些怪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把这样的事说给丁煜听,只是为了让他觉得他不配?让他内疚?而她有没有考虑她这个女儿的心qíng,疼痛的记忆再说一遍有什么意义?
那个死了的孩子,其实刚刚足月,不过是一团浓血,流掉了就没了,她不敢说里面有太多母xing的东西,毕竟她当时年纪小,毕竟她也想过要打掉它,也许当初平安打掉了就什么事也没有,却经过那么惨痛的流产,那段记忆才深刻起来,她至今还记得,血从下面流出时那种生命似乎被抽离的绝望,原来还是会痛的。而那个孩子,对于丁煜可能更不可能有什么太多的感受,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扼杀那条小生命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孩子正好是他的,怀着孩子的人碰巧又是她。
那是什么样的痛楚,她能够理解。
护士从病房里出来,拿着被鲜血染红的纱布,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看秦暖风,走开了。
秦暖风走进去,看到丁煜靠在g上,眼睛闭着,已经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半晌,他忽然道,声音哑着。秦暖风坐下来,道:“我本来就没准备要告诉你。”丁煜睁开眼,抬头看她。
“有什么意义?既然已经发生了。”秦暖风也看着他。丁煜想了想,低下头:“所以,你说我们不可能?”是,至少当时说这句话时她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却忽然不是那么肯定,也许是妈妈今天的和盘托出,让她莫名地感到反感,或者丁煜的反应让她心生感触,她伸手握住丁煜的手,在丁煜怔忡时忽然道:“丁煜,我们一起忘记那段过去,别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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